等叶芮从南极回来,至少也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到时候事情早就过去了,她根本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重提这件事。
叶芮不出声,她的工作人员肯定也不会说任何话。现场就只剩下秦然这边的同事,以及温忻愉团队的人。
秦然的同事,现在说话不具有任何分量,只会被认为是偏私;而温忻愉的工作人员,肯定也一早通过气,想要“策反”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况且现在找他们,容易留下话柄。
周屿想了很多个方法,但还是没想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他不断告诉自己,肯定还有办法的,只是他现在暂时没有想到。
实在不行的话,他可以主动站出来,帮她的人品做背书。
“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秦然忽然站起来,说了这么一句,将他的思绪从这件事上拉回来。
周屿捏捏眉心,有些无奈。
他一直没主动问她,就是在等,等她向他开口求助,他也好名正言顺地参与进来,挡在她前面,帮她解决这些麻烦。
但转念一想,他出事的时候,她也是默默帮他找到了证据。
如果不是他也一样没有放弃,去到了横店,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她为了帮他都付出了什么。
所以,现在谁主动重要吗?
重要的是,他也应该和她一样,用自己的方法保护她。
望着她的背影,他问:“你想到解决办法了?”
秦然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说,“事情是我搞出来的,是我坚持要播的,她怪的也是我一个人,我现在去和她道歉,应该就没事了。”
周屿走到她面前,垂眸看着她,“那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秦然犹豫半晌,几番想开口回答,最后还是没说话。
片刻后,她摇摇头。
周屿双手扶在她的肩上,半躬下身子,注视她的眼睛,柔声问:“那你为什么要道歉?”
秦然愣住了。
她思来想去,她道歉的话,是最快的解决方式,既能平息温忻愉的怒气,也能让公司和节目组有台阶下。
虽然……可能从此,她筹备这么久的《演员之路》再也找不到嘉宾愿意上,但至少可以把团队保下来,不至于到最后,舆论逼迫公司,开除她们整个娱乐组。
看她不说话,周屿抬起她的头,继续道:“你帮我找视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秦然凝视他的眼,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扯到这么久之前的事,但脑子已经停滞住了,没办法思考,只能如实回答:“你是无辜的,不管机会有多渺小,我也要去试一试。”
周屿对上她的视线,忽然温柔一笑,“那不就对了,怎么轮到你自己,这么快就放弃?”
“不一样,你不能输。”秦然眼帘低垂。
她顿了顿,几秒后又抬起脑袋,身体微微颤抖着,但仍然坚定道:“但我不一样,我是个素人,大家骂一段时间也就过去了,最重要的是这件事能消停下去。”
“哪里不一样?我不能输,难道你就可以?”周屿收起笑意,定定问她。
秦然震惊地望着他,细细分析他说的这几句话,眼里的惊讶久久不散。
因为她是素人啊,不会一直被人关注着,不会一直有人在她耳边提起这件事。但周屿不一样,他是艺人,他要是输了,就会成为他永远的黑点。
“我……”秦然紧抿双唇,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双手又轻轻搭在她肩上,周屿躬身的弧度更大了一些,重新对上她不安的视线后,他说,“让我帮你,好吗?”
声音很轻,但在这宁静的夜晚,她听得无比清楚。如往常那样,带着安抚人心的暖意,她急促的心跳慢慢恢复正常……
顷刻后,她终于重重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别怕
半个小时前, 几万条的谩骂没有任何防备地涌进来,还上了热搜,阅读量已经过了亿, 前所未有的关注度, 已经严重影响到她的工作和生活。
所以,她的第一反应是害怕, 其次是想最快速度平息这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被那些难听的言论带偏,她看着看着也开始回忆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一些对温忻愉过分的事, 是不是哪句话得罪了她?
但周屿的这句话,适时提醒了她, 让她停止自我pua。
温忻愉都已经把这么脏的水泼到她身上了, 还道什么歉啊?
就算是明星又怎么样?就可以随意造谣素人吗?就不用付出代价吗?
月色下, 窗外星光闪烁, 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客厅的阳台上,征得秦然的同意之后, 周屿走出去, 一刻未停地打了好多通电话。
秦然看到他侧着身,忍不住捏了好几次眉心,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她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温忻愉准备了这么多,才发出那条微博。就算是周屿, 也不会这么快就能处理好。
但是,她刚知道事情发生时, 那股躁动的情绪, 已经渐渐稳定下来, 也慢慢想出一些办法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比如合同, 可以征得公司法务同意之后, 将涉及费用一类的隐私信息抹去,晒出完整版艺人方和节目组需要遵守的内容,证明节目组并未阻止艺人方提前看成片,也没有不能公开指责节目组等等之类的要求。
比如通告时间,可以调出酒店监控,可以证明温忻愉每天出发和回去的时间,证明节目组并未要求她连续工作十六个小时以上。至于怎么调,实在不行就报警或者直接提起诉讼,说自己被网暴了,又或是诽谤。她没权看,警察或者法院总能看吧。
……
这些细节其实很容易就想到,但她刚才实在太慌张,太害怕。脑子就像塞满了冰块一样,被冻得思维停滞,才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现在,她冷静下来细细思考。
温忻愉为了证明自己的“不公”待遇,看似晒出了很多证据,但证据越多,留下的破绽也越多。从合同到录音,都是单方面地截取了一句话肆意扩散,她只要晒出全貌,就能轻易将温忻愉的谎言击垮。
想到这里,她忽然信心百倍,只要没做过,就一定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就在此时,信心和放在一旁的手机,都突然亮了一下。
十分钟前,她已经把手机模式调成了静音,不打算再和何谊那个不分青红皂白,过于明哲保身的顶头上司,多解释一句。
前几天开会的时候,他那句“公司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言犹在耳,现在才过了几天,就弃卒保帅。
更何况,他这个职位还暂时不配当那个“帅”。
视线还是瞥到一眼,瞄到来电显示却不是何谊的电话,而是一个陌生的北京号码。她怕错过什么消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按下了接听。
“秦然?”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江澈。
不会是打电话来告诉她,她被开除了吧?开除个小组长,都需要总公司的总监来亲自通知了?
秦然瞳孔猛地一沉,告诉自己没关系,东家不做西家做,媒体公司那么多。
按下屏幕上的静音键,她清了清嗓子,才恢复正常通话,开口回道:“江总,我是秦然,您说。”
电话另一边的江澈,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整间屋子只开了一个落地灯,不远处的黑白壁画上,映照出他分明的侧脸,以及凌乱的头发。
听到她那边有回应,江澈胡乱又抓了一把头发,立刻说:“我看了节目素材,也和文总解释过了,既然你没做过,就不用担心,公司不会拖你出去挡枪。”
顿了顿,他放缓了语气,又道:“这件事,现在由我接手了。任何能证明你无辜和公司清白的证据,都可以同步我一份。”
实际上,文漠也收到了很多“控诉”,而且他,是有温忻愉的联系方式的。
这事一出,温忻愉也用和微博一样的话术,情真意切地和他解释了一遍,还说自己不是针对视界杂志,只是想替他清除一个心术不正的员工,让这个黑心员工出来道歉。
要不是江澈连夜找摄像调出了节目的原视频,剪辑了重点之后,及时发给了他。还和他通了十几分钟的电话,说可以用人格担保这位员工的人品,以及保证会在七天内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他是不会同意将如此严重的危机公关拖这么久。
秦然眼睛蓦地睁大,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十几分钟前,何谊还说自己转达的是高层态度,说这事太大,他做不了主,一个劲地让她出去道歉,怎么现在突然反转了?
要不是江澈职级高过何谊很多,她一定会觉得自己被这狗公司……呸!现在不是狗公司了!
她眼底浮起一团希望,对着正前方,做了一个复杂又虔诚的仪式。
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资本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人性的。
“谢谢江总。”秦然感激涕零。
江澈没有被她的“感激”打动到,说话作风依然很有高层的派头,“不必谢,这也是公司的事,你清白的话,公司形象就不会受损。”
秦然握紧拳头,用力点了点头,“明白的,江总。”
“对了,还有件事,我和温忻愉那边联系过,她说要让你去她公司谈,我答应了,你行吗?”
什么?温忻愉到底想干嘛?想看她当场表演个磕头认错?
她有点犹豫,温忻愉那边既然偷偷录了音,再偷偷拍个视频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再往网上一发,她就被人指着脸骂了!虽然现在好像也差不太多……
“江总,我出面的话,是不是有点不太方便?”
听到她的拒绝,那边很快说:“我会和你一起去,还有公司法务。”说到这里,江澈加重了语气,“放心,你的人身安全……公司是可以保证的。”
刚才好不容易扬起的气势又没了,声音瞬间降了一个度,秦然犹豫半晌,才说:“好吧。”
既然江澈都这么说了,那就面对面,好好地把这事掰开了,揉碎了,一件件拉扯清楚。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温忻愉再凶,总不至于屈打成招吧。
“和你的江总……聊完了?”
沙发另一头的周屿冷不丁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秦然挂了电话,被他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吓了一跳。他走路都没声的,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阳台走进来的。
“嗯,聊完了。”
秦然想到周屿已经提出了要帮她解决这件事,那么最新进展也很应该让他知道。
于是,她主动坦白现在的进度:“江总说公司不会开除我,如果我有证据,也发他一份。”
周屿仍是平静地注视着她,并不搭话。
只是这个,平静嘛,也不是太平静……
她隐隐能听到他眼里传送过来的声波中,有“滋滋”的电流声。
秦然很快反应过来,立即站起身,嘴里念叨着:“什么呀?”
然后走到他身边,坐下,纠正他的话,“什么叫‘我的江总’?和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