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速过后,林业绥停下,他伸手勾起金钗头垂下的金苏宝石,她平时走动,这里极少会晃动。
此刻,却因他而动。
不再庄严。
“脏了怎么办?”
“瞧不出。”
作者有话说:
这更来迟了,因为剧情太多了qwq
第74章 哭昏
三月十八的这日, 东西两府的侍女婆子在寅正三刻起床,上夜的仆妇也在昨日得了吩咐,寅末刻便听着府里的梆子声,将各处大门都给打开, 供两府中人在今日随意行走。
宝因是在寅末两刻醒的, 醒来时, 身边不见有人, 只依稀能听见外面衣物相互摩擦的声。
她懒动身子,再加上刚醒转, 人还未完全清明,贸然起身, 气血往上涌, 会生昏厥之势, 所以合着眼,只试探的喊了声:“爷?”
青纱幔外,很快便有了应答, 是男子用鼻音轻“嗯”一声。
不一会儿, 脚步声响起, 烛火透了进来,又被人拦腰挡断, 火光所照映出的黑色身影笼罩着卧床上的人。
林业绥大步一迈, 一只脚踩上脚踏,而后坐在床边,他瞧着翡翠衾下的女子, 见她还闭着眼, 以为是昨日胡闹过头, 使得她身子哪处不适, 立即便探手过去摸额头,轻声道:“待会我要过去家庙。”
闻言,脑袋仍还有些昏沉的宝因缓缓睁眼,今日是林卫铆的亲迎礼,在黄昏去袁府迎新妇前,还需告庙祭祖一番。
他身为大宗,这些自然都需要他来。
可宝因瞧着人,却是慌张问:“什么时辰了?”
“寅末三刻不到。”林业绥知道女子是担心过去东府理事会迟,探得无碍后,伸出去的手往旁侧细软的鬓发抚去,“再躺会儿也不迟。”
知晓了时辰,宝因松下口气,这才问起前面男子与自己说的事:“叔父他们都已经过去了?”
为示西府为大宗的地位,林氏家庙虽就建在西府的左侧,可要真过去那边,却还是有些远的。
且按照礼制,家庙中只供奉昭穆二庙以及太.祖之庙,其余非近亲的庙都要被毁,如今那里面的昭庙为祖父林祉,穆庙为父林勉,而待男子百年,其祖父的庙即要被毁,供林勉为昭庙,他为穆庙。
见女子愣神,林业绥手上力道加重,让她能够集中心思在自己身上:“有处工事出了问题,叔父昨夜趁着戌时前出坊去了,若是那边顺利,大概是能赶上观礼的。”
宝因若有所思的点头,忽蹙眉,后展眉回应男子:“还未曾漱口。”
...
随即,又抬手抚平男子胸前的衣裳。
...
到了卯初刻,林业绥才收了闹心,抬脚往外走。
男子走了后,在外侍立多时玉藻才敢挑帘进屋,径直走到床边,手脚利落的打起两层床帷,去扶女子起身。
下了卧床,走到暖榻坐下时,宝因有些不自在的轻轻扯了扯寝衣领口,似乎是想要遮住什么东西。
刚扯好,端水递帕的侍女便鱼贯而入。
净过面,漱完口,春娘也来了。
待穿好衣裳,梳好峨髻,抹了些茉莉粉,拢上缠金丝的红玛瑙镯,便起身往外走了。
卯末刻得到东府那边去料理事务。
她自己定下的规矩,断然不能自己先坏了去,否则日后更难管服这一府仆妇。
...
弯腰在院子里扫地的红鸢听见正屋那边的动静,下意识就赶忙抬头看过去,痴痴地望着廊下的人。
女子上穿金色缎面的折枝芍药交领袄,下着红色菱棉裙,发上仅一支偏凤钗和两支金珠簪,钗下坠着红宝珠串。
那支钗的凤羽及身皆为翠,由深至浅,配着乌黑的发,极是好看,像是凤鸟飞来停歇其上。
可瞧着瞧着,红鸢就止不住的担忧,自昨日点过卯,处置了黄婆子等一干人后,大奶奶再也没找过她,便连吩咐她的差事问也不问。
她越想,越不由得心慌,唯恐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叫自己给搞砸了去。
正屋那边,宝因跨过门槛,打量了眼院子里各自干活计的侍女婆子,随后便要进抄手游廊。
“大奶奶。”玉藻快步寻出来,手上拿着衣物,急切开口喊住女子,“天还冷着,您好歹也穿件御风的斗篷再去。”
宝因停下,回头望她。
她也赶紧上前,掸开那件金黄缎面绣鸟眼纹的兜帽斗篷,给女子裹上,系着由侧边垂下来的两条同色缎带。
随后,又转头吩咐院里的小侍女走在前头去提灯,活像个老妈子。
等在原地的宝因瞧着作笑,忽瞥见一处,眼里渐渐浮上打量之色,那侍女除却机灵,更多的却是世故,懂得如何讨好人来达到目的,人也知道上进,不似那些个婆子,全靠些花言巧语来糊弄主子,贪得无厌的只管要好处。
她既想要往上争个出头的机会,成全倒也无妨。
宝因思忖着,朝那边开了口:“你随我去吧,昨日瞧你差事办的不错,如今这天尚未大亮,给我提灯照明也成。”一面又与旁边的人说笑道,“便要劳我们玉藻姑娘给我守着微明院了。”
红鸢听见声音,茫然四顾,望着面容如月的女子仍不敢相信,用食指指着自己,问道:“大奶奶可是喊婢子?”
宝因浅笑着,微微颔首。
虽想要马上便应下,可当红鸢瞧见女子旁侧所站着的贴身侍女,又作纠结模样:“婢子干这些杂活习惯了,怕侍奉大奶奶不得心。”
玉藻知道女子是想要提携这人到身边侍奉,也知道这侍女话里的意思,眼睛转了转,出声接话:“大娘子在院里还需要人照看,大奶奶还要辛苦你随侍了。”
红鸢这才开心的点头,爽快的欸下一声:“侍奉大奶奶,哪能叫辛苦。”
话说罢后,她也不敢再耽搁,急忙跑过去,提起行灯,与其他两个侍女恭恭敬敬的侍立在院子里。
默默看了半晌的宝因笑而不语,明明是一样的身量,可前面那红鸢瞧着却比玉藻那丫头还要矮了半个头去。
不动声色的伏低讨好。
是个堪用的。
离开前,宝因抬手,又随手点了两个婆子随着同去,侍女年轻,有时到底不如婆子的手段,能压住人。
*
出了微明院,几个侍女婆子在前头提着灯照亮,宝因被人拥着往前走,来到东府时,侍女婆子共合一百余人已全都站在了正厅的院子里。
里头灯火通明,提灯的人便也不再跟着走,而是守在门边。
东府的侍女则急匆匆的拿着貂毛毡子去铺。
宝因脚下步履不急不缓,到了台阶前时,微垂头,提起裙裳,闲庭信步的拾阶而上。
解开斗篷,递给侍儿后,缓步走到厅堂中那把讲讲铺好貂毛毡子的玫瑰圈椅前,刚屈膝坐下,又另有侍女端来热汤。
她捧过,扫了眼手忙脚乱离去的侍女,而后搅着这盏汤,待散了些热,方舀起喝下一口。
院子里陆续还有人气喘吁吁的跑进,寻位站好。
待最后一人进来,正巧也到了卯末刻。
宝因叫跟来的婆子拿着名册,先点卯。
点过卯后,婆子弓腰,双手递上名册,放在女子旁侧的高足桌上:“回大奶奶,都在。”
拭去唇角沾染的汤水,宝因轻倚着右手旁的几,左手轻扯过丝帕另一头,语调不冷不热的:“你们自个儿该做什么活计,不用吩咐便应该去做,好比来客奉茶,提前得知就应早做准备。”
指尖将水蓝帕子绕了几圈的同时,又继续说道:“既早知道我要来,为何偏偏要我人来了才铺这毡子?难不成事事都要我吩咐,要见到我人才肯动一动么?待你们铆二奶奶进了府,你们岂不也要如此欺负新妇了?”
前面那几个侍女连忙垂首跪下认错。
“跪我作甚?”宝因淡漠言道,“革三日例钱便也罢了,下次再叫我抓到,届时自不是这般简单了。”
今日还有更重要的。
这事完了后,宝因直接揭过,凝神理起别的事来:“府内管事的婆子都站出来。”
很快便有高低胖瘦各不同的五个婆子走出来,站于人前。
宝因稍作打量,松了丝帕,眸子里的光深了几分:“你们几个各领二十人,你这班人专责洒扫府内院子,你这班人专责寝室器物、食物的布置事宜,你这班人专责沃舆、同牢、合卺礼要的东西,你这班人专责请出来的祖宗神牌,你这班人专责府内人情来往,例如贺礼奉茶这些,少不得会有绥大爷和铆二爷的同僚前来,余下的几个则要侍立勤慎院,哪也去不得,待迎回了新妇,上夜侍奉。”
“你们各司其职,只管做好自个儿的事,旁的都不必管,所用的器物也都要时时收检,若出了差错,我不找别人,只找你们几个管事的,有事也是你们几个先审断,审断不出的,到了午正、申正再来找我,其余时辰,我一概不理。”宝因掠视一眼,红鸢立马上前去拿桌上的两幅牌子,随后递给其中较有头面的婆子,女子清冷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要用什么,都需拿对牌取用,明日午末前,便全部都要归还库房,我自会审查。”
婆子们齐应声,领了差后,便带着各自的二十人,有序离开了正厅的院子。
还不曾歇息几刻,李婆子也三步并作两步的走来:“大奶奶,时间太紧,翻遍建邺城也找不到要的白鹿皮。”
白鹿最初是皇室豢养为多,后放归山林,遭人追捕屠杀,已是濒危,直到文帝朝,颁布政令才好了些。
可礼制所定,昏礼需白鹿皮,便也出现了专门饲养的。
其中饲养出的皮是赤金色,山林所养的则是白中泛金,只是也更难捕猎,后白中泛金的白鹿皮便也成了象征高门地位的东西。
宝因眉眼间未见慌乱,踌躇半晌,泰然自若的开口嘱咐:“我记着外祖父有位堂侄家是从军习武的,子弟常出行围猎,府中或会有些鹿皮。”
谢府和林府都不曾与她这位堂舅父交恶,又值昏礼,还沾亲带故,想是不会拒绝,思虑周全后,她将拜谒的牌子递给跟前站着的人:“去找个小厮带上重礼,往这位舅父府上走一趟。”
李婆子顾不得说多余的话,接过牌子就赶忙转身走了。
理了些旁的事后,已是巳正,宝因起身回了西府去用早食,顺便过问了童官几句在家庙祭祖的男子。
午正,李婆子也来回禀白鹿皮取到了。
*
到了酉正二刻,穿戴好爵弁服的林卫铆便去了家庙,准备亲迎前的告庙醮子,若不告天地祖宗而迎新妇,礼部朝廷便也不认此姻亲。
待告庙后,乘坐正门前的墨车出发去了袁府。
宝因也请出了祖宗神牌在厅堂。
黄昏戌正三刻,林卫铆先比新妇到,随后下车等待,郗氏为嫡母,不必到正门迎接,只需等在东府厅堂外即可。
非嫡长,因而也不必如他兄长成婚时那般,在迎新妇回府后还需念祭文。
新妇还未到,宝因忽忆起午间瞧兕姐儿隐有些风寒之症,心中终是有些不放下,走至一半,便回身要折返,有话需亲自叮嘱乳母。
行到一处平桥,又遇熟人。
瞧见女子的林妙意惊喜过后,立马近前来,屈身万福:“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