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担心陛下会因为二爷的事儿迁怒于娘子, 可看着这样,非但没有迁怒, 只怕陛下为了讨得些甜头,还得反过来哄着她们娘子吧?
越想越美的绿枝笑意盈盈地去浴房那边儿准备了。
崔檀令见着总是板着个脸装成熟的绿枝笑着退下,似乎心情很好的模样, 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但她见着也觉得高兴。
崔檀令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原本有些酸痛的腰肢此刻却没有再传来什么异样。
腰间依稀浮上了男人温热有力的手指按上来的触感。
崔檀令抿着唇,轻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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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殿是后宫之中最为奢华的一处宫室, 这儿的浴房自然也设计得十分宽敞。
要说崔檀令嫁进宫来最满意的是什么,除了她那泥腿子夫君的怀抱, 也就是这宽敞得来能容纳下二十个她一块儿洗澡的白玉浴池了。
凤凰兽首口中源源不断地吐出温热甘霖,紫竹带着其余宫人们尽心尽力地往水里边儿铺花瓣、倒香露,要将娘子洗得香喷喷的才是。
崔檀令刚起来没多久,脑子还有些晕,站在三扇松柏梅兰绣屏后自然而然地伸平了手,任由女使给她褪去身上的裙衫。
这样贴身伺候的事儿她一向习惯由先前在崔府时便伺候她的人来做,是以只有修竹和雪竹两人伺候她更衣。
修竹动作轻柔地替她褪去柔软裙衫,露出白璧无瑕的肌体。
只是在看着那些色若梅花点点的红痕时,内敛如修竹也忍不住笑了:“娘娘与陛下的感情真是越来越好了。”
崔檀令原本还在发呆,听了这话,下意识地往身上一瞧。
那人是属狗的不成?
不过这样的羞恼话在心里说说便罢了,崔檀令不想在女使宫人面前说起陆峮的不好。
左右婚事是她自己愿意应允下来的,到时候若因为有人不小心将这些抱怨闲话流传出去,焉知他不会生气。
小心驶得万年船。
自觉思虑得十分细致入微的崔檀令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多睡觉,脑子才会好用。
待洗去一身粘腻,崔檀令舒舒服服地躺在庭院里的长椅上晒头发,一头乌润发亮的青丝在天光下闪着盈盈光泽,愈发衬得那张脸庞柔白动人。
与她一同进宫的六个女使里边儿属雪竹性子最活泼,偶尔崔檀令想听府里的闲话时找她总能听来一箩筐。
这下进了宫,雪竹也不辱使命,带着新鲜出炉的消息回来了。
“娘娘,二爷是为了平康坊倚红楼里一个花娘才和刘家三郎起了冲突!”
这事儿她早知道了。
崔檀令懒懒抬眼:“还有呢?”
雪竹方才去了掖庭走了好几圈儿,别看内侍惯是一些会拜高踩低的玩意儿,可他们出宫的机会不少,又碰上皇后娘家二兄为美与人大打出手的事儿,他们的耳朵里听到的小道消息自然更多。
“那个花娘,是从前御史中丞汪家的女儿,排行第五,唤作汪五娘。”雪竹见原本懒懒散散的娘子坐直了身子,顿时说得更卖力了,“先朝那位陛下退位的时候,汪中丞似乎想要随他而去,大骂朝中数位重臣乃是只图谋利的乱臣贼子。这不,还没等咱们陛下登基呢,汪中丞就被清算了,汪五娘子是他的女儿,年华正好,却被没入教坊司为奴,奴婢听着都觉得可怜。”
绿枝蹙眉:“没入教坊司,好歹也是归太常寺管理的正经地方。汪五娘子如何又会沦落到平康坊那等……风月之地去?”
怕污了娘子的耳朵,绿枝的措辞尽量委婉了一些。
雪竹也觉得奇怪:“虽说汪五娘子在教坊司也是个罪奴身份,可好歹不必如平康坊那些花娘一样受罪,她怎么会跑到平康坊?”
崔檀令垂下眼:“教坊司哪是那么好出的?她能抹去罪奴的身份,脱离乐籍,背后定然是有人出了力的。”
雪竹点了点头,随即又不知道想到什么,惊呼一声:“难不成,真是咱家二爷帮了她?”
很快她又把头摇得飞快:“不对啊,二爷若是喜欢她,虽说不能明媒正娶,可是将人接到身边好好照顾也是可以的。怎会忍心见她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这些话叫围绕在崔檀令身边的女使宫人们俱都忧愁地皱紧了眉。
“二兄不是那样的人。他若真心想帮,亦或者是喜欢汪五娘子,定然会将她照顾得很妥贴。”人人都说她的二兄勇猛有余,耐性不足,是个人见人嫌的泼猴性子,可崔檀令自小便在两个兄长的怀抱里腻着长大,她自然知道崔骋烈在那副鲁莽模样下的细心与柔情。
可惜了,她嫁了人,没法像闺中那样,还能想法子央着阿耶与阿兄带她去看二兄。
崔檀令轻轻叹了口气,眼下遣人去天牢又太过扎眼。
可她实在想知道二兄如今怎么样了。
崔檀令看着垂到胸前的长长乌发,午后的阳光很好,晒了一会儿已经晾了个半干,忽然道:“去叫小厨房做几道点心,我去瞧一瞧陛下。”
午间他回来的时候,她就不该那么轻易地就睡过去,好歹问几句刘家三郎的状况。
不过这事儿主要也怪他,谁叫他的怀抱生得那般合她心意,窝进去就想睡觉?
紫竹应了声,忙跑去昭阳殿的小厨房说事儿了。
绿枝看得想笑,那位陛下若是知道她们娘子难得献一回殷勤,竟是为了知晓二爷此时的情况……
不过绿枝又想,依着泥腿子陛下一见到她们娘子就笑的性子,应该想不到那一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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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
近日政务颇为繁忙,前有奚无声伙同旧将自立了个小朝廷,后有土地丈量进度不佳,加上还有私藏铁矿的事儿,陆峮忙得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胡吉祥满脸堆笑地上前:“陛下……”
陆峮一听他这么拿腔做调地说话就犯恶心,剑眉一竖:“好好说话!”
胡吉祥满脸的笑一收,老实道:“皇后娘娘来给您送点心了。”
娇小姐来给他送点心了?!
陆峮嚯地一下站了起来,原本面无表情的俊脸上顿时带上了几分笑。
他现在可算知道为什么之前在田里做活的时候,旁边那些汉子看见自家婆娘过来送饭时不仅不停手,干活儿反而越来越卖力了。
锄头越扬越高,身上的褂子也跟着越扬越高,露出泛着麦色的结实腰腹。
当年只知道埋头猛啃窝窝头的陆峮如今明白了,他们这是在向自家婆娘展示自己劳作时的男儿本色!
不然怎么有句话说,说……说什么来着?
对!认真干活儿的男人最惹人爱!
胡吉祥见天子猛地站起了身,脸上风云变幻的不知道在想啥,忽然又一屁股坐下了。
看着又开始埋首批奏疏的陆峮,胡吉祥不懂了:“陛下?”
依着他的性子,竟然不出去迎一迎皇后娘娘?
怎么,今儿太阳要打西边落下啊?
陆峮抓着笔,沉稳道:“还不快去请皇后进来。”
他也得学一学从前的那些乡里乡亲,将自己辛勤工作时的迷人模样给娇小姐看。
这般一秀,娇小姐岂不是更会对他死心塌地?
陆峮这么一想,顿时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可听得那阵轻巧的脚步声传来,他耳朵动了动,连忙低下头,做出一副严肃模样。
崔檀令进来时,看见埋首在案前的英武男子,倒是有些恍惚。
难得见他这般正经模样。
“兕奴。”
陆峮想要讨得她更多的喜欢,最好日日……罢了,娇小姐的性子大抵是做不出日日来给他送点心的事情的。
隔个几日来一趟也好。
不过他也不至于一直这般装严肃,鼻间又萦绕起她身上独有的幽幽香气,陆峮便抬起头,看见款款而来的美貌女郎,脸上露出一个笑。
崔檀令轻轻叹气,‘兕奴’这个名字大抵是要伴随她一辈子了。
出嫁前耶娘兄嫂爱叫,出嫁后自个儿的夫婿也时常将这个名字挂在口边。
罢了,今日也不是为了纠结这事儿来的。
崔檀令笑吟吟地行了礼,春柳一般的腰肢刚刚弯下去,便听得上边儿传来急急的一声‘快起来’。
她便从善如流地直起身子,将手放在了大步走来的陆峮手里,声音又轻又柔:“我贸然前来,会不会打扰了郎君?”
“自然没有!”陆峮想也不想便摇头,手里握着她又软又嫩的柔荑,心里边儿忍不住一阵激荡,“兕奴,我……”
为了防止这食髓知味的人在紫宸殿提出什么羞人的请求,崔檀令指了指绿枝手里拎着的那个剔红梅花纹食盒:“用午膳时我瞧着郎君因着事忙都没用好,便给你送了些糕点过来,郎君瞧瞧可还喜欢吗?”
绿枝微笑着打开了食盒。
陆峮瞧了几眼,握着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我很喜欢。”
他又开始想起从前的事。
难怪那些汉子将自家婆娘带来的水一顿狂喝,明明是喝了千百道的山泉水,到了不同的人手里,也能泛出乡野间不常见的一点甜来。
崔檀令有些不明白,只是送个糕点而已,他怎么看起来一副大受感动的样子。
“绿枝,你去给陛下沏一壶茶来。”崔檀令轻声屏退了宫人,拉了拉不知在发什么呆的陆峮,“郎君,你不吃吗?”
说着,她精巧纤纤的下巴抬了抬,似是疑惑陆峮为何不吃。
陆峮从旧事中抽回思绪,对着她一笑:“头一回有人给我送糕点来,我有些舍不得吃。”
他说得坦率,似乎没有担心这般直白的话会招人笑。
崔檀令默默想,他在她面前……似乎什么时候都是这样一副无需遮掩的样子。
他不喜欢长安城的浮华虚伪,所以即便做了万人之上,无人之巅的天子,他也不稀得逼自己走入他们。
可她自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也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陆峮拨了拨她突然垂下去的眼睫,像是幼时去捉油菜花上小憩的蝴蝶一样。
还是生动起来更可爱。
“兕奴。”他突然叫她。
崔檀令心情不知为何有些低落,听着声音也只淡淡地应了声。
陆峮却很认真地盯着她:“你以后还会给我送点心,送很多次,对吗?”
崔檀令抬起头来,便望进他格外深邃明亮的眼睛里。
这不是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