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南参才脱了头套和护目镜,蓬松的头发乱七八糟地竖在头顶,左脸颊被护目镜的边框压出一道红色的褶子,浑身都冒着傻气。
他一边低着头摘手套,一边走过来,语速很慢地问:“什么事啊?”
教授回答:“这位是yk报社的方记者,你们应该见过面了吧。
他们社长说之前采访你的那篇报道反响很好,想接着做一期关于你的人物专访,我替你答应了。”
“这两周呢你就配合方记者的工作,让他拍拍你的校园生活,没问题吧小阮?”
阮南参抬起头,看见了站在教授身边的方丛夏,后者“友善”地望着他,唇角微勾,挂着公式化的笑容。
他愣了几秒,眨眼速度变得缓慢,目光胶在方丛夏身上,有些呆滞地点了点头,说没问题。
教授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那就好,要跟方记者好好合作。
我先走了。”
教授一走,实验室就只剩下方丛夏和他,阮南参的第一反应是呼吸困难。
他能感觉到心脏收缩得很快,像溺水人的本能自救,心率监测仪也在高频次振动。
他欲盖弥彰地捂住手腕,低头的瞬间又从实验台的反光镜面中看到了自己糟糕的形象。
阮南参瞳孔地震。
手册第一条:随时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坚决不给对方留下不好印象。
出师不利。
阮南参懊丧地皱起脸,忍不住偷看方丛夏,却发现对方根本没看他。
他松了口气,迅速转身借着反光镜面整理仪容。
但不知是戴头套时间太久,还是这几天新换了洗发水的缘故,他用力捋了好几次,那撮呆毛头发固执地翘着。
阮南参沮丧地揉了揉脸。
这时候,方丛夏碰了一下他的手臂,举着一个小巧的单反,问道:“你现在要干什么?我要准备拍了。”
今天的实验已经做完了,阮南参没想好要做什么。
他“啊”了一声,呆呆地看着方丛夏,开始不合时宜的走神。
等了一会儿,方丛夏忍无可忍,霍地放下单反,曲起食指狠狠敲了下阮南参的额头,有些生气地说:“阮南参,你就让我拍你发呆吗?”
额头有轻微的痛感,阮南参下意识抬手捂住,有点委屈地瞥了方丛夏一眼,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好像生气了。
他觉得困惑,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到手册第一百三十八条说——尽量满足对方的要求,就诚恳地反问道:“那你想拍我什么呢?”
不知道为什么,方丛夏的表情看起来很无语,没什么表情地对阮南参说:“拍你做实验行吗?”
“可以。”
阮南参觉得非常高兴,做实验是他的长项,并且符合手册的第二条注意事项——尽量做擅长的事展现自身魅力。
他快速走到自己的实验台边上,对着墙上的镜子戴好头套和护目镜,转过身从容地扫视实验台,一副信心爆棚的样子。
不过很快,他又傻傻地站在原地发起了呆,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阮南参是十分讲究条理性和计划性的人。
自出生以来,他一直遵守今日事今日毕,无事不改计划的原则。
今天的实验他都完成了,这就意味着接下来他应该遵照计划表去图书馆看书。
但他刚刚答应了方丛夏做实验,并且还不知道做什么。
阮南参烦恼地叹了口气,低垂着脑袋,只好再度利用“满足”原则,向方丛夏发问:“你想看我做什么实验啊?”
方丛夏额角青筋暴跳,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好像想对他采取暴力措施,又不得不忍住。
“阮南参,我是来拍你日常校园生活的!你不用这么紧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停顿了一会儿,他收敛情绪,放下单反,拉了把椅子坐下,无奈地看着阮南参,问道:“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李铭说你好相处,很配合工作,怎么到我这儿就这么拧巴啊?我有那么吓人么?”
阮南参茫然地抬头,有点难过,不明白方丛夏怎么总对他这么凶,还老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他瘪了瘪嘴,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自顾自地翻开教材挑选实验。
得不到回应,眼见方丛夏又要冒火,这时候阮南参却合上教材,偷偷看了方丛夏一眼,小声说:“我要做实验了。”
方丛夏青着脸,握紧拳头,几秒后又松开,很憋屈似的地吸了口气,拿起桌上的单反,对准了阮南参。
没有人说话,实验室安静下来,却有几分诡异,但也没人在意。
阮南参挑选的实验很简单,是本专业的入门级实验,他早已做过上千次,操作起来得心应手,一套动作完成得行云流水。
当最后一滴无水硫酸铜落入烧杯,凝结出蓝色晶体,实验就结束了。
他摘下护目镜,余光看见方丛夏站在单反后的身影。
透过镜头,他眼神比平时要专注,注视着阮南参,那目光好似盛夏的太阳,灼人却温暖。
阮南参的耳根隐隐发烫,手腕上的心率监测仪也开始振动。
他鼓起勇气看向镜头,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说:“我做完了。”
方丛夏没说什么,关了单反,冷漠地问他:“接下来你要去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