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既然你二人未曾受赵侯宠幸,又为何装作已经成事的模样,不敢对外人言明?”
    小虞氏跪立不住便瘫坐下来,“我与阿姐为赵人所不容,几乎处处受人辖制,不敢在营中胡言乱语。更何况当日情形,是那柳司马威胁了我二人,不需咱们将此事泄露出去。”
    姚黄深深吸了一口凉气,“好,我便信你所说。”
    姚黄起身又要告辞,“此事隐秘,连赵侯亦不知晓。且其中事重大,到我这处便算是截止,你切切不要同旁的人再提起,以免再生事端。”
    她急急要出了殿去,忽而又想到一事,“先不要同人提起我今日来过一事,若是再有旁的人知晓此事,你我性命恐怕都要不保,日后我自然会兑现今日承诺。”
    小虞氏立刻捂好嘴巴,“我不告诉旁的人,连阿姐都不会提起。”
    许姚黄这才满意,带人快步而去。
    赵侯同柳熙覃议事过后便着人去谏议大夫处暗中打听。
    一个大活人带进了府里,不可能真就神不知鬼不觉,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他揉了揉眉心,连日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叫他连缓上一口气的功夫都没有。歇下来的时候便惦记着,今日要早些到行宫中去,熙宁这会儿恐怕正同柳熙覃巧笑倩兮,叫他越想越是生气。
    这妮子着实叫他又爱又恨。
    这会儿却又有通传,说许姚黄求见。
    赵侯本想叫人一口回绝,想想她入宫几日自己一直未来得及抽空去瞧瞧,确实对她不住,许佳在外面替自己卖命,没有叫姚黄一直受冷的道理。
    索性今日便一同见了。
    许姚黄觉得今日老天似乎在同她玩笑,她站在阳光之下,却只觉得身上寒凉。
    十五年来头一次打算交付的真心,竟换回这样的结果么,她着实不甘心。
    “你来了。”
    赵侯身上少见的带上疲态,连日在行宫与公宫之间奔走,虽然精神很是满足,可到底身子骨有些吃不住,一手撑着下巴恹恹得瞧着下首的许姚黄。
    姚黄瞧着阶上尊贵非常的君侯,却意外觉得这人其实也是凡人罢了,并没有从前想得那般遥不可及。
    “——君侯。”
    姚黄轻唤一声,将随身携带的那把赵侯赠与的匕首呈了上来。
    赵侯见她主动归还倒也不觉意外,叫宫人收好,却并未有再瞧一眼的打算。
    君侯薄情,许姚黄今日方才真真领略。
    “君侯不想知道为何么?”
    他叫人点了宫灯进来,这时候天却黑的极快,若是不点灯姚黄几乎看不清赵侯的面容。
    “为何?”
    他的语气之中并无波澜,全没有姚黄猜想中那般要急切问询之态。
    姚黄到底高看了自己的身份。
    “我近日听闻一事”,姚黄抬起头直面他,“原来君侯早有钟爱之人。”
    赵侯听到“钟爱”二字皱了皱眉头,他自己恐怕从未想过,今生自己还能同这两个字有所联系。
    “那人在赵军之中。”
    赵侯终于停下朱批,他大概能够猜想得到,东华伯如今在谁手中了。
    原来她打得是这个主意。
    姚黄看赵侯不动神色却立刻便停了笔,这才知道窦君并未骗她,“可是君侯可知,那人并不同您抱有同等的想法。”
    她此时只想用自己微薄之力,痛击眼前这个少有情绪的男人,哪怕这力道对赵侯来说,恐怕算不上是痛击也罢。
    “您用尽心力将此人保护起来,却不知你二人在燕地春风一度,事后他却叫燕女顶了他的名头吧。”
    赵侯眼中精光毕露,“什——么——”
    “您应当听得很准确才对,那人瞒了此事,大概也觉得这段同性之间的秘事,登不得大雅之堂吧。”
    姚黄已胜利者的姿态刺激他,“也许不只是这样,那人或许有心心念念的人,必然要隐藏这一段不可言说的关系,才好若无其事同爱人相伴到老。”
    赵侯却猛然起身向阶下而来。
    姚黄以为自己今天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或许人头落地。明日这具尸骨便会被运回许家,身上再背上一个或几个非死不可的罪名,阿爹可能会被这狼子野心的君侯踩进泥里去。
    可是他却只是同自己擦肩而过。
    “送姚黄回寝殿之内休息,她今日疲惫,外人不便打扰……”
    姚黄以为这人今后便要将自己软禁起来,或许今生不能再离开这冰冷的宫廷。
    赵侯忽而停下脚步,回过身来,这句话似乎在他心中已经演过千百遍,只是今日正是个适宜的时候,“明日,本侯便封你作河阳县郡主。”
    姚黄惊诧不已,追出门去看他,这人已经匆匆而去,无论如何是姚黄追不上的距离了。
    他没有因自己的讥讽一气之下赐下白绫亦或是毒酒,反而给自己一个县主的封号。
    姚黄忽然有些后悔,方才一气之下的口不择言。
    赵侯却在马上一路飞驰,他很久不曾有过这种心潮澎湃之感,只是脑中不时还有许姚黄提醒自己的字句。
    从前在营中她不肯承认那一夜有情可原,二人皆是男子,在营中是乱了法纪的大事。可如今呢,他已经完全知晓内情,甚至两人在行宫中那般缠绵暧昧,同床共枕,她有无数次的机会能同自己提起,可为何从来没有说起过,甚至连暗示都不曾有过。
    难不成她真的属意柳熙覃,到如今依旧守着从前承诺,只要自己不发觉其中诸般过往 ,后面便依旧想着同柳熙覃双宿双飞么?
    她果真在心里放着柳熙覃,所以才数次提出要回都安郡,甚至东华伯那日如此欺她,要侵吞她阳家的财产,熙宁依旧同意了东华伯来向自己请辞,难不成也是打着这个主意?
    第67章
    山有微雨。
    这时节下雨倒是少见。有宫人开了支摘窗, 熙宁立在窗前瞧了瞧,雨丝细密,傍晚的天便叫暗色压了下来, 越发分辨不清远处的山峦小路。
    这时候若是在路上行走,恐怕前路难行。
    熙宁突然想到那个人, 这时候他怕是已经在路上了,也不知可有寻个地方躲雨。
    熙宁没良心的想,若是在公宫里留着也好,日日这般来去,也不知图个什么,不过就是换个地方歇脚, 相比起来,宫里伺候的人还更齐全。
    她这会儿饿了,等不及用暮食, 小孩便去小厨要来一碗虾粥, 盯着她大口用了。
    他捧着腮细看, “柳大哥用饭,即使是狼吞虎咽也比我们好看些。”
    熙宁腼腆的一笑, “吃粥罢了,哪里有什么好看不好看。”
    而后又问, “暮食准备了些什么,你可瞧到了?”
    熙宁近几日沉迷于了解每日饭食,有时小孩问起三日前吃了些什么,熙宁都能如数家珍。
    “似乎有一道荷叶鸡”, 小孩舔了舔嘴角, “仿佛是咱们昨日才提起过的。”
    熙宁点头称是,行宫之中的内人们倒是体贴, 他们二人不过是随口提起的要求,宫人们立刻便记下了,今日在饭桌上便能瞧到。
    柳熙覃自公宫回来之后便越发没了精神,他如今的身子做不得费心费力的事情,这几日为着东华伯的事情东奔西走,忽而又牵扯到窦君与赵侯身上。阿兄虽然未同自己细说,可熙宁知道此事复杂,东华伯一时半会儿恐怕是回不了都安了,也不知阿兄后面要作何打算。
    她叫内侍将杯盏收了下去,“今日下雨,你也在房中歇息着,我去瞧瞧我阿兄如何了,方才见他脸色苍白,恐怕是雨天难捱。”
    小孩自凳上蹦了起来,“柳大哥去吧,也替我问候下。”
    熙宁点头说好。
    雨天越发冷了起来,熙宁裹紧领口,有宫人来为她撑伞,熙宁道一句不必,接过伞柄向里去了。
    宫灯在风雨之中静静飘摇,熙宁就着这点点微光来到屋前,收了伞立去一旁,轻扣了扣房门,不一会儿见柳熙覃随身伺候的小厮将熙宁让了进来。
    “公子刚回来之时冷得厉害,连嘴唇都泛着白,我叫人在屋里笼了两盆炭火,这会儿好多了。”
    屋内果然温暖,熙宁将氅衣解下,屋内一灯如豆,并不能分辨清楚屋内的陈设,只是朦胧灯影里瞧见一个高而瘦弱的人影躺在榻上。
    他脑袋冲内歪着,脸上已经染上一抹潮红,屋内升起的温度将人熏得陶然,他熟睡过去,连睡梦之中都在轻声咳嗽。
    熙宁慢步凑去,轻而又轻的抚在他额头之上。
    倒不是因高热而面色红润,大概真是因为屋内温度高了些。
    熙宁放下心来,叫小厮去了隔壁,“你好生伺候着,他淋了雨,要是发了热便不好了。”
    小厮是身边惯用之人,对这事是极熟悉的,“二公子放心,一应都是我在注意的,不能叫公子有什么损伤。”
    熙宁欲走,抬脚还是觉得不能完全放下心来,“若是情况有变,就叫外面巡查的侍卫来寻我,咱们早些寻良医来照顾着。”
    交代好一切,这才重新撑了伞出去。
    那雨连珠,像一层水幕遮在眼前,熙宁瞧着快要到自己往日处所,她正垂头行进,却觉有人在前堵了去路。
    熙宁原本压低伞头去遮着身前的肚子,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还是吃得太少了些,算算时间已经过了三个多月,却并不十分显怀,若是穿着宽松的衣袍,连她自己都快忘记这个肚子的事情。天气不好,熙宁小心的避免淋到她的身上,从视线余光处能瞧到前面已经快要到了。
    这会儿不得已将伞向上扶了扶。
    那人也举着一把新伞,正用一种复杂的神色瞧着熙宁。
    她上前查看,“君侯撑着伞,如何还能将身上淋成这般模样?”
    熙宁伸手贴在他肩膀处,果然那玄色的暗纹吃水,视线里看不出,伸手便是满手的水湿。
    “从——柳熙覃处回来?”
    熙宁觉得他整个人都同往常不大一样,不知在强撑着什么,因雨水淋漓她看不出他的表情,仅凭语气便能听出他的不悦。
    “是,我阿兄淋了雨,他的身子骨你是知道的。”
    熙宁见他一直在原地立着不肯移动,便轻推了他一把,“外面冷,要不要到我屋里小坐?”
    她如今受不得凉,这会儿屋子就在眼前,自然是归心似箭,也顾不得赵侯是不是要一起,会不会又要动手动脚。
    他被她推得身形一晃,仿佛这时候才醒悟过来,合动几下嘴巴,半晌挤出一个“好”字。
    如同暴雨之前的宁静,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只是任由熙宁带路,在她身后慢慢得走。
    熙宁怕他瞧出破绽,这会儿不敢再把手搭在肚前,两手交握撑着那伞柄,心惊胆战的回了自己的屋中。
    他亦步亦趋,实在过于反常,熙宁倒是暂时顾不得那许多,将人安置在椅上,便吩咐宫人去烧些热水来。
    熙宁自己身上只几朵雨点罢了,倒是赵侯似乎兜头淋了个遍。她在地心走动,不时拿了干净的布巾擦拭身上头上的水珠,赵侯却一动不动,只视线随着熙宁来回罢了。
    熙宁停了手中动作,“君侯是骑马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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