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辆计程车消失在街角尽头,姜森才转过头来,问:“什么?”
他看人看的专注,没听到颜栎在说什么。
颜栎笑着摇摇头:“不,没事。”
颜栎把姜森送到了家,下车时,灯光不太明亮,他恍惚看到姜森颊边有层薄汗,还不等他细看,他就甩上车门走掉了。
姜森抬起掌根抵在自己胃部的位置揉了揉。
从刚才开始,自己身体里的这个器官就反抗似的疯狂抽搐绞痛着,绞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却希望自己越痛越好。
他刚出自家楼层电梯,脚步蓦地停住。
那个刚才还在街上帮人取气球的人,正紧张不安地站在他门外。
柳林帆手里拎着一个保温盒,另一只手里,攥着一个滑稽的卡通气球,气球是一个手捧花的样式,廉价又粗糙。
“你回来啦。”
姜森慢慢走近他。
柳林帆原本在笑,可是当他近距离对上姜森的面容时,表情好像出现了细微不甚明显的变化。他的笑容僵了些许,眼底浮上了一层……类似于担忧的神色。
不等姜森开口,柳林帆就把手里的保温盒递给他,主动说明了来由:“这是我今天跟在哥哥后面学着做的菜,哥哥说味道很不错,我就想着带过来给你尝一尝。”
怕姜森不要,他说完就把保温盒放在地上,说:“我放这里了,你记得趁热吃。”
思忖片刻,他又把手上的气球解下来,扣在保温盒的拎手上:“这个送你,不要不开心了哦。”
他东西送到就离开了,走得很快,没有给姜森一丝拒绝他的机会。进电梯之前,他还乐呵呵地冲他摆了摆手做道别。
人走了,姜森木然站在门口,气球被风吹动,往他脑袋上轻轻撞了撞。
柳林帆今天比以往离开的要爽快利落,好像不想尝试着进他屋里了,他来这里的理由似乎真的只是给他送一餐他自己觉得很美味的饭菜。
姜森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自己并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怎么,是他察觉到什么了吗?他原来是那么敏锐的人吗?
姜森没有拿起那个保温盒,默默开门进了屋。
屋里冷冷清清,打开灯后,冷蓝的灯光也驱散不了一室寒意。
他进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时胃还在火烧火燎地造着反,更痛了。
他想着,自己只是太饿了,这个点了也不想点外卖而已。
他打开门,将门口的保温盒拿进了屋,连同那个扣在保温盒上的气球。
他在沙发前盘腿坐下,保温盒外壁温热,里面的饭菜显然还热乎着。
他解开那个氢气球,气球悠悠飞了起来,顶在了天花板上,气球尾端垂下一根细长的金色丝线。
姜森打开饭盒,简单的几个家常菜,热气腾腾,当是刚出锅就装起来,一刻不敢耽误地就送了过来。
他拿着饭盒盖子,随手翻过来一看,登时啼笑皆非。
为了方便他随时可以吃,盖子里还贴心地嵌着一个勺子,一个卡通式样的,——胡萝卜瓷勺。
小孩子用的。
果然是柳林帆的风格。
姜森拿着这个与他十分不搭的橘色勺子,五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动,他想试着严肃起来,可是总忍不住想笑,两种相冲的情绪这么混杂在一起,导致他脸上的表情似笑又似在气恼。
半晌,他勉强压下了脸上快要失控的五官,保持着镇定。
他也没有去厨房再拿餐具,就这么用这个勺子吃了起来。
饭盒里东西不多,但他一个人是足够吃了。
蒸鸡蛋羹,蒜蓉虾,一碗冬瓜蛤蜊汤,很普通的家常菜。
他尝了一口,味道比他想象的要好,还不错。
他本意是只尝一点,但东西一进肚,胃里就暖洋洋的,好受了很多。于是他就这么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塞到胃里微微有鼓胀的感觉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把这些东西都吃完了。
他对着空食盒呆了半天,默默放下了勺子。
靠在沙发上,仰着脑袋喘口气,视线又被头顶上的那个气球吸引。
他伸出手,勾住那根垂下来的气球丝绳,轻轻拽了一拽,气球就往他这里飞了过来,像那个欢欢喜喜迫不及待冲他扑过来的某人。
他把气球拿在手里细细地看,怎么看怎么丑。这样的一个气球,也就只有柳林帆会拿这种东西来哄他开心。
……
哄他开心?
哄。
为什么要用这个字。
姜森觉得他自己现在真的很奇怪。
或者应该说,只要一和柳林帆碰上,他就会变奇怪。
姜森就这么拽着这个气球,绳子全部拉到手里之后再松开,看着丝绳慢慢从他手里抽离,又在绳子即将彻底逃离他手心的最后一刻再紧紧攥住,把飞走的气球拉回来。
这么拉拉松松,又放又扯,来来回回玩了很久。
不知何时胃好像不再痛。
心情……也没那么糟糕了。
他起身,拿起饭盒进了厨房。
他把饭盒洗干净,一一晾在碗架上。那把胡萝卜的卡通勺子,他一遍又一遍地洗,洗到上面干净得快要反光了才收手。
勺子上的水滴也被仔细擦拭干净,本想一同放到碗架上,却在某一刻改了主意,他把那个勺子放进了自家筷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