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外头张望了一下,院子里没有人。
姜森好像不在。
于是他撸起袖子,将拎着的塑料袋绑在胳膊上,手脚并用吭哧吭哧开始翻墙。
好不容易爬上高高的围墙,落地时险些摔个大马趴。
他没发出很大的动静,蹲到那片刚被翻开的泥地边上,取出袋子里的工具,挖坑,填土,一点点地埋下种子。
他干得入神,额上稍稍出了汗,随手一抹,刚清理干净的脸上又沾了泥。
他没有去管,只专注着干手里的事情,漂亮的瞳仁里面亮晶晶的,又充满了神采。
柳林帆种得正欢,脚边的塑料小桶忽地被一股大力狠狠踢飞,轱辘轱辘滚出去好远。里面的种子也撒了一地。
柳林帆身体骤然僵住,他呆呆地仰起头,身后的姜森正寒着脸俯视着他。
他突然有点害怕。
姜森一把扯起他的胳膊,将他整个拽了起来。
柳林帆皱着眉头嘶了一声。
姜森的力气太大了,扯得他很痛。
他拽着柳林帆,强硬地把他推出了大门。
柳林帆本就踉踉跄跄站不稳,又被他猝不及防这么重重一推,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膝盖磕在了水泥地上,咚的一声,手掌也火辣辣的刺痛着,他抬手一看,掌心那块皮已经蹭掉了,血丝顷刻间浮了上来,很快凝结成一颗一颗小小的血珠往外涌。
柳林帆一声不吭从地上爬起来,随意在裤子上蹭了蹭手上的泥巴,血也蹭在了上面,留下一道不算干净的血痕。
他像是做错了事一样,低着头不说话。
他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抬头,他不知道姜森现在会是什么表情,他不敢去看。
“你现在做这些有什么意思?”
熟悉的冷漠话语如期而至。
柳林帆头埋得更低了。
他身上穿着林寒山的运动外套,这件衣服显然不是柳林帆的尺寸,大了很多,袖子一直遮到他的手背,只露出那几根纤细的手指。
他几乎整个人都陷进了这件尺寸不合适的宽大外套里,包裹着别人的气味。
姜森小臂上青筋暴起,语气也凶了很多:
“不要再到这里来。”
“这里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拿上你的东西赶紧滚。”
姜森每说一句,柳林帆的心就酸一次。
他局促不安地抠着手指,轻声说:“我没想做什么。”
“……你讨厌我可以,不要拿别的东西撒气。”
花不值钱,可是从播种到开花,姜森明明也定期都有叫人来悉心照料,他在其中也花了很多的心血。
他现在轻而易举地将花连根拔起,就像在亲手毁掉他们所有的过去。
这让柳林帆感到极其的不安。
“小帆?呀……姜先生也在啊。”
想来到了每天固定的散步时间,王阿姨牵着树枝经过这里,打断了二人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我就说树枝怎么好好的要往这里来,原来是大老远地闻到了你们的味道,真是成精了。”王阿姨没看出空气中的暗潮涌动,笑着打趣。
树枝一见到柳林帆就往他腿上扑腾,尾巴哗哗地摇。
柳林帆被树枝舔了舔手,心情好了一点。
他摸了把树枝的脑袋。
可就是下一秒,他听见姜森对王阿姨说:“牵走吧,这狗送你了。”
闻言,柳林帆瞪大了眼睛,摸狗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王阿姨也没想到,万分诧异地看了一眼柳林帆,脸上挂了为难的神色:“这,这不太好吧姜先生,树枝不是你们养的……”
“现在不是了,你不养就丢掉。”
王阿姨带树枝这么久,早就带出了感情,一听姜森要丢,连忙牵紧了绳子,生怕它下一刻就会被姜森抢过去丢弃,道:“别别,我养我养。”
“你干什么?”柳林帆有点急了。
姜森面不改色反问:“我的狗,和你有什么关系?”
王阿姨这才瞧出这俩人有点不对劲,知趣地不吭声了。
“带走吧。”姜森冲王阿姨命令道。
柳林帆现在已经失去了太多,不想连树枝也留不住,急忙说:“树枝我可以养!”
“你养?你怎么养?你一个大学生,还在住校,你怎么养狗?你能按时喂食,散步,给它定期体检疫苗,你能照顾好它吗?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还能管上狗了?别不自量力。”
“带走!”
王阿姨毕竟拿姜森的工资,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
她忧心忡忡地瞥了眼脸色发白的柳林帆,还是牵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树枝走了。
等那一人一狗消失在视线中,柳林帆才道:“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
“过分?”
姜森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往柳林帆面前走了一步,无形的压迫感瞬间迎面将他罩得密不透风,柳林帆的身体在骇人的压力之下开始不自控地发抖。
姜森道:“我合理处置我的东西,怎么就叫过分了?”
“树枝不是东西!它是活的,你有没有想过它的感受啊!它会想要被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礼品被随意送人吗!”柳林帆崩溃大吼。
“我管不着!”姜森也跟着吼。
他这声吼比柳林帆的声音大多了,柳林帆被他吼得一个瑟缩,耳朵嗡鸣,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