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节

    “能给我一个房间吗,奥尔?”
    “可以。”
    钱德勒带着泰诺特进了休息室,可是当门关上后,他反而更不自在了——外边的警察要么是天生就有超强听力的狼人,要么是拥有魔法力量的血族,在他们的地盘上,是否关门没什么用处吧?往常他觉得这种情况在面对犯人时,很棒,可现在他自己成为当事人,就很怪异了。
    “殿下,我承认这件事是我主使的。是我错误估计了异族的强悍,但同时这也证明了他们的危险。他们太过可怕了。”
    “别把事情说得这么高,苏恩先生。”钱德勒皱眉,“作为王室,我比你了解异族,他们的忠诚不容挑拨。也请您诚实一些,告诉我您这么做的原因。”
    “……”泰诺特沉默了一会儿,“因为我嫉妒,因为您对他是特别的,甚至,您让那个血族的伴侣成了波塞科尼的总督,让他体面地离开诺顿,让血族成了单身一人。”
    “您可真是……您怎么会这么想?!”钱德勒失态地发出惊呼。
    用马赛克偷听的奥尔眉头紧皱——要坏!
    他无所谓被误会成威廉的情人,但威廉是个感情先于理性的人……
    片刻后,钱德勒出来了,他的脸上一开始还带着笑容,当看到奥尔时,就变成了为难。泰诺特跟在后边,低垂着头,脸上充满了歉意和懊悔,他看见奥尔就主动开口:“蒙代尔先生。”
    奥尔抬手:“停止。”他主动走上前,对钱德勒说,“看来,现在该轮到我们私下里谈谈了?”
    所以,还是那间小接待室,不过里边的人换成了奥尔和钱德勒。
    “看来您已经知道我和泰诺特说了什么了。”一关门,钱德勒就语气有点异样地说。
    “我并没有偷窥您和他之间的交流,但是,我看见了您和他离开这间房间时的面部表情。”奥尔一脸坦然,“贵族并非皇家警察的职权范围,所以,您对他们的判决如何?”
    “呃……我会训斥他们的。”提到正事,钱德勒顿时有些心虚,
    “……威廉,你确定要对一群叛国者,就只是训斥而已吗?”
    “叛国?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不然呢?”奥尔叹气,“您认为煽动暴乱还不算是叛国行为吗?特别是在现在这个特殊的时期,被煽动起来的还是解放奴隶。或许是我的错,也是警官们的错,我们将一切解决得太快了。
    那些偷拍的记者总算是做了点好事,请稍等,您将会看到当时的场景。”
    “奥尔……”钱德勒一脸为难,“你能,不,你已经轻易地解决了这件事。我们都很感谢你,没有让这件事造成严重的后果,犯下错误的人也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所以……那些商人交给你处理,怎么样?”
    彻底完了。钱德勒已经说“我们”了,这代表着他已经把自己和那几位放在同一阵线了。
    还商人交给他,怎么样?
    这就是钱德勒最大的问题,他是王子,就算是个善良的王子,可他本质上还是以自己为中心的。奥尔庆幸,自己的目的不是做他的忠臣。
    “如你所愿,威廉。”奥尔笑着让开了。
    但四十分钟后,艾尔迪就来了,他告诉奥尔,所有参与此事的贵族,家族爵位都被降了级,同时面临着巨额的罚款——国王的命令。
    她给了威廉机会去把这件事轻拿轻放,将惩罚只局限在肇事者本人身上,但威廉没有珍惜。
    个人感情上,奥尔很喜欢威廉,他是个善良的好人。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威廉对平民虽然有怜悯,但他本人一直高高在上。他的怜悯,近似于人对动物的怜悯。他太喜欢以自身的好恶做出决定了。
    国王……确实更适合作为国王,尤其是现在这个风云诡谲的时代,一个浪头打下来,钱德勒就要被淹没了。
    国王那天说的,十年之前遇到奥尔会要他的命,在此刻,让奥尔有了另外一些理解——国王年纪大了,她也不清楚自己还能在王位上坐多久吧?钱德勒需要一个更值得信任的,也更强悍的盟友。
    第415章
    奥尔摇了摇头,很多君主都这样,年轻或不服老的时候,不想让儿女们冒头,年纪大了终于意识到问题了,继承人也已经养歪了。
    钱德勒……他在母亲的威严与保护下长大,他好像对权力和善恶都产生了错误的认知。他目睹了谁的可怜,就偏向谁。之前奥尔以为钱德勒是少有的好人,因为钱德勒是跟他一块,见证了受害者的可怜,与凶手的恶。
    “朕即国家”是需要前提的,钱德勒这个走向,很明显是要来一个“我快乐,我的子民就快乐”。更糟糕的是,这个帝国的下一代官员已经摸清钱德勒的性格了。
    奥尔少有地,同情了一下国王陛下。
    不过,这些都是未来的诺顿需要面对的问题,此时此刻,奥尔自己还有他需要烦恼的事情。比如,呃,比艾尔迪只早到了五分钟的这位女士,奥古斯丁带她来的,并介绍她为“圣堂骑士巨龙小队的队长加布里埃尔,简单称呼为巨龙的加布里埃尔”。
    她有一头淡金色的卷发,斯文秀美的脸,没穿修女服,却穿着光明教神父的衣着——纯白的长袍,加有金色流苏的黄围领。
    他们刚刚结束彼此介绍,奥尔背脊上的寒毛正在排排站,双方还没开始正式谈话,艾尔迪就来了。
    现在,艾尔迪走了,奥尔依然充满了戒备。毕竟巨龙这称号,一听就不是好对付的。而那个神经病奥古斯丁,现在看起来竟然恢复正常了——根据某位大神的经验,当一个神经病正常了,那就代表着要出大事了。
    加布里埃尔露出甜美的笑容:“您看起来被我吓着了,请别担心,我是为海怪的事情而来的。教会的说法,让我和奥古斯丁解决海怪。他们想得可很好啊,无论是我们解决了海怪,还是海怪解决了我们,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所以,我们结盟怎么样,蒙代尔先生?”
    “血族不插手,毕竟一旦插手就证明了陆地种族的软弱,这是……”
    “行了,蒙代尔先生。”加布里埃尔打断了他,“我就这么明白地告诉您吧。光明教会的七个天使,一个因为彻底发疯,被囚禁在大圣堂的地下。两个无论什么时候老死都不会引人惊讶了。还有两个是忠诚于教会,但力量远低于旁人的废物,连那两个要老死的他们都打不过,只能靠着给教皇暖被窝混日子,现在他们的外号就是教皇的夫人们。
    其余各大教会……情况只会比光明教更糟糕,尤其这几十年,圣堂骑士全都是异族的改造人,我们天使已经后继无人。那两个夫人,就是这种情况下的产物。
    天使的强弱,是天使之铠本身,再加上使用者。”
    “……”奥尔无法自控地露出一脸的卧槽。
    奥古斯丁就已经够不正常了,这位加布里埃尔还要添上两个加号。
    当着第一次见面的血族王储说出这种话,真的好吗?
    “如果您拒绝了我结盟的邀请,那我只能带着奥古斯丁逃亡了。毕竟……为了什么全世界的人类,我已经付出了一辈子了,但是您看看,这个世界变得美好了吗?过去我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让一群魔鬼活得更安逸而已。
    我觉得,如果谁有资格做逃兵,那就是我了。”
    “我不想逃……”奥古斯丁插嘴,可被加布里埃尔瞪了一眼,他就把嘴巴闭上了。
    “呃……在面对同时威胁着全部陆地人的危险时,我当然愿意出手相助。”奥尔没办法,因为怎么看这位加布里埃尔说的都是真话,他再不想点头,他们很可能真的走了。
    虽然还有其他教会和国家,但是,总觉得他们都不靠谱。海怪这件事,虽然血族说了不参与,可这毕竟是陆地与海洋的对峙……
    加布里埃尔笑了笑:“十分感谢您的承诺。我知道现在我们彼此缺乏信任,所以,您想要谁的脑袋,我送给您怎么样?哈哈哈,开玩笑的。您瞪大眼睛的样子,可真可爱。”她笑嘻嘻地,把黄围领一摘,长袍一扯(吓得奥尔后退一步),她里边穿着白色衬衫和背带裤,“啊~真轻松,我出去玩了!”
    她就真的直接跑出去了,奥尔透过窗户朝外看去,她已经加入鱼尾区街道上欢庆的人群了。
    不过,作为女性穿裤装,在诺顿也就只有鱼尾区的人并不会惊讶了,因为鱼尾区的女性,穿裤装的正在越来越多。
    “咳!加布里埃尔……还是可以信任的,因为她也对光明教失去了信任,还在教会待着,不过是因为她知道,其他教会或国家与光明教比也差不了多少。其实她半个月前就到了,但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您,观察鱼尾区。
    她很开心,先生,她说她生命中第一次看见了天国的轮廓,作为女性,她比我更值得信任,先生。我们在荆棘丛中,漫无目的地走了太久了。”
    “唉……或许有一天,我会信任你们吧。现在对我来说,你们就是两个陌生人而已。”
    “时间会给我们证明的。”
    “或许。”
    1050年终于过去了——穿越后的世界,可真的是一年比一年漫长,一年比一年事多。
    1051年的开端,在跨年度零点时,奥尔对着星星许愿:“希望来年是和平的一年吧。”
    然而,他自己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西大陆上四国边境蓄势待发的几十万军队,绝对不会是摆设。
    远离战场的诺顿国内,也发生了麻烦,这还得感谢那个什么解放奴隶人权组织做的孽,他们彻底激发了解放奴隶和平民的矛盾。
    国王虽然惩处了不少贵族,那些找事的年轻贵族甚至因此失去了继承权,这成功震慑住了上层,可下层的人连“有贵族老爷们倒霉了”这件事都不知道,更不用说这件事的起因是什么了。所以那件事造成的涟漪,依然在市井中间扩散。
    在暴动发生之前,解放奴隶和平民的矛盾其实不大。
    工厂招工没能被招上,也是很公平的没被招上,大多数工厂不会肤色选人,只看够不够强壮,是不是熟练工,压迫是平等的。
    外来的解放奴隶虽然确实更难找到糊口的方法,但他们自己也很明白,那是他们不熟悉本地情况导致的。他们假如跟在平民身后学习,平民也不会驱赶,甚至有些心地善良的平民,还会教他们。
    可是在解放奴隶闹出暴乱的事情后,很多工厂都开始优先,甚至抬价招收平民了。这可不是他们为奥尔打抱不平,纯粹是工厂主担心,他们的工资给不够,或者是有什么其他方面的原因,解放奴隶也给他们来个暴动。
    他们可没有鱼尾区警察局那么强悍,这事发生在他们身上,那是要家破人亡的。
    那些曾经对解放奴隶友善的平民们,态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们都听说了,这些解放奴隶是怎么去糟蹋东西,又是怎么威胁鱼尾区的警察,怎么污蔑“那个蒙代尔先生”的。
    一些得到过蒙代尔企业,与鱼尾区人帮助的平民,甚至对于这些解放奴隶的态度,直接变成了敌对。不与他们说话,不卖给他们东西,拒绝将房屋租给他们,会在解放奴隶路过的时候,在他们的背后吐口水。
    解放奴隶一开始是有些羞愧的,但是当这种事遇见多了,他们的生活也受到越来越严重的影响时,他们就开始不忿了——有罪的人已经被抓住了,他们绝大多数根本没参与这件事,凭什么别人做的错事,却要他们承受代价?或者诺顿人其实只是借题发挥,他们根本就是看不起解放奴隶吧?
    虽然,国王一开始弄出“解放奴隶”这个东西来,就没怀什么好心思,也没想着让这些古铜人融入真正的诺顿帝国平民阶层,解放奴隶完全是诺顿平民的缓冲垫。
    当平民们觉得生活过不下去了,那么只要指着解放奴隶说,“看,有人比你们还惨。”他们就会再次提起生活的信心。
    可现在双方矛盾越发尖锐,一月刚过去一个礼拜,就爆发了几场诺顿平民与解放奴隶的总人数加起来在五十人以上的斗殴。警察其实很公正了,所有参与者都要被拘留五日,但因为几乎每次斗殴的起因,都是解放奴隶偷东西,所以解放奴隶那边当然要惩罚更严重。
    可解放奴隶现在没工作,没住处,卖身都比诺顿人便宜至少一半,在寒冷的诺顿的一月,他们不偷东西怎么活?
    但他们越偷东西,越打架,越没人敢雇佣他们。这就是个恶性循环。
    现在虽然只是索德曼的解放奴隶与平民矛盾变得尖锐,但作为首都,很快索德曼的情况就会蔓延向全国。
    目前这种程度的矛盾,该是几年,甚至十几年以后,最初的解放奴隶在诺顿安置下来,才能发生的。而不该是在随时都会面临着战争的现在,这拖慢了诺顿征兵的脚步,甚至让国内的保守派越发占据了上风。
    ——毕竟出兵就代表着青壮年都离开家乡,把女人孩子和老人跟一群随时都要爆发的解放奴隶放在一块。谁会放心?
    奥尔去年的处置,是在尽量淡化这件事,那些逮捕的解放奴隶与商人,后来也全都让人送去了钱德勒的家——既然最重要的人已经被带走了,留这些喽啰有什么用?白吃警局的饭吗?
    后来有人给他送来了五万金徽和几处房产,奥尔随手就给了里瓦斯,反正他不嫌钱多。
    鱼尾区的人,多多少少还是对解放奴隶产生了反感。即使那天他们和解放奴隶一块儿跳舞了,但那也是因为“先生要我们和他们一块儿跳舞”的。
    奥尔通过居委会告诉给了大家,不是所有的解放奴隶都参与了那些糟糕的事情,他们也只是被利用了,并且也已经认清了自己的错误。但有些事不是说教能解决的,奥尔只能雇用了一些解放奴隶作为鱼尾区的清洁环卫人员,希望双方能够慢慢理解,不过这个速度确实太慢了,完全赶不上外界双方关系的恶化速度。
    奥尔未来的国家是在南大陆,那边古铜色皮肤的人比这里的更多,他至少不能让这里的居民带着对古铜色皮肤的负面心理生活,至少也得让双方视彼此为普通人。
    想了半天,奥尔只能试一试彩票店了。
    虽然这是已经给了国王陛下的买卖,但国王显然腾不出手来,况且她给了奥尔一间彩票店的营业许可,另外还承诺了会接受盲盒作为礼物,这就没问题了。
    蒙代尔彩票公司和蒙代尔奇巧公司,开始招人了。
    而在这两间公司开始营业之前,就先让糕点店、饮料店、小吃店,当然少不了甜蜜炸鸡店,一起预热一下吧。
    “蒙代尔餐饮集团推出新活动!”“1艾柯抽奖!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美食盲盒!试试你的运气!”
    那位不会说诺顿话的妈妈,现在穿着橘黄色长裙,系着整洁的长围裙,对着来往的客人露出明媚的笑容。她是幸运的,也是明智的,在那天她就很清楚地感受到了鱼尾区和其他所有地方的不同——无论是她的故乡,还是索德曼这座城市的其他地方。
    所以在所有人都庆祝的时候,她厚着脸皮,抱着孩子,向那片街区的每一个说出了她当时唯一会说的诺顿话:“您要雇人吗?我什么都做。”
    她做对了,她获得了一份清扫街道的工作。她很努力地工作,努力地对每一个人露出笑容,努力地和所有人交流,学习诺顿语。
    她没准备回原本的住所——在两栋房子中间搭起的棚屋,至少八个人挤在里头,而其中一边墙壁的主人,每天晚上都要找两个女人陪他睡觉。他现在这儿也搭一个棚屋,但是被阻止,一开始她被吓得要命,直到她被送到了鱼尾区的棚屋区。在那儿,她和孩子得到了一张很小的床,但是很温暖……
    现在,她得到了一份新工作,她一定要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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