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第4章 身份
    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顾时也和许嘉遇八卦的心一样旺盛,但是谢昀庭发话了,他们还是配合地移座隔壁的隔壁。
    餐馆的桌数原本不多,横三排纵三排,二楼还有一些雅座,加起来不过20桌,旅游旺季时老板会在门口的小巷里支起遮阳伞,摆上几桌,算是他对自己生意的足够尊重。
    没了许嘉遇和顾时也,姜南溪和谢昀庭面对面坐着,显得格外安静,一时间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是需要跟自己单独聊的,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眼神往旁边的茶杯看了一眼,便不自觉地端起继续喝茶,以掩饰这份不自在。
    “姜医生,想吃点什么?”谢昀庭卸下一身工作时所带的雷厉风行的气势,尽可能让说出的话带着些许温度。
    “我随意,今日客人是顾教授”,姜南溪看了眼被发配在远处的顾时也和许嘉遇,他们两人的气氛似乎比这边好的多,为了缓和气氛,她又补了一句“当然,顾教授的朋友你也是”。
    服务员递上了菜单,只有一份,谢昀庭凑巧被吸引了目光,他浅看一眼,刚要推至姜南溪面前,却被这新的称呼创伤到。
    从谢先生,到顾教授的朋友,他谢昀庭也有给人当背景板的时候,顾时也不在旁边,若是在的话他定会笑的很张扬。
    谢昀庭露出难得的笑容,翻开了菜单,“那今天就请姜医生主随客便了”。
    姜南溪做了一个“您请”的手势,手还未放下,谢昀庭那刚刚带了些暖意的眼神里,又开始浮上凉意,于是她摸过一旁的茶杯,放在唇边佯装喝茶,眼神自然也是不敢对视的,随意看向木窗外。
    过了半晌,姜南溪觉得对面那束目光,还停留在她这一侧并未移开,才又把目光挪回桌面,没话找话,“这春日龙井不错”。
    “哦?好喝?”谢昀庭又继续翻开了菜单,眉梢都没抬。
    姜南溪总觉得这话语气不太对,一时又找不到哪里不对,眼神开始自由发挥,假装看风景的模样顺带看了一眼谢昀庭,收回目光的时候撇到了自己那空空如也的茶杯。
    那句话中的怪异,总算寻到了根源。
    “我是说,国外没这么好喝的龙井”,姜南溪还是替自己找补了一句。
    “嗯,喜欢喝的话,我那儿有上好的龙井,改天让顾时也带给你”,不等姜南溪拒绝,谢昀庭将菜单推至她面前,“看看有没有什么补充的?”
    谢昀庭点了几个招牌菜,私房桂鱼一锅鲜,堂里香酥肉,石锅老豆腐,“花雕熟醉沼虾和龙井虾仁,喜欢哪个,也可都选,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补充的?”
    “花雕醉虾,再来个椒麻鸡和鸳鸯西湖牛肉羹,可以了”,姜南溪是咸淡皆可的口味,不过大学以后习惯了淡的菜系里来一记重口味刺激下味蕾,比如最后加的椒麻鸡,虽然和整桌菜品显得格格不入,但于她而言是不可或缺。
    谢昀庭平时因为应酬吃习惯了五星级餐厅和高级私房菜,对于这种深巷里的小餐馆向来是不入眼,这天却破天荒地拆开了塑料包装裹住的餐具,拧着眉头拿桌上的茶水涮了两圈,又问服务员叫了一壶热茶烫了筷子,做完这一切,将餐具转移到姜南溪那边,又开始慢条斯理重复刚才的动作。
    姜南溪也不着急,一开始她坐的端正,后来看累了觉得这可能还得持续个几分钟,干脆双手撑着下巴观望起来,她的身边很少有这么“讲究”而又不失礼仪的男士。
    许是谢昀庭的动作太久了,久到姜南溪都放下了一开始的紧绷感,说话的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模样,“谢昀庭,你是不是达官贵人出身,要么就是家世显赫”。
    谢昀庭刚烫洗完最后一个碗,他拿过旁边的干巾擦手,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很难不让人想象他平时也是如此,“怎么说?”
    “你的行为举止,看着像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由内而发的,最后这几个字姜南溪收了回去,总觉得有刻意吹捧的嫌疑,聪明的人说话点到为止。
    从前,姜南溪没问过谢昀庭的身家背景,重逢至今日,她虽有猜想,行为上有疏离,但总归是没问出口,这点谢昀庭从她的只言片语中便感受得到,他知道隐瞒不是办法,迟早会被知道,但是他又偏偏贪恋曾经姜南溪不知道他身份时,和他毫无防备的那种相处的感觉。
    “我的身份对你很重要吗?”谢昀庭壮似不经意随口一问,将服务员端上来的椒麻鸡往中间位置轻轻挪了一下。
    “不太重要,但如果做朋友的话,从旁人口中得知,和从当事人口中得知,你觉得哪个更重要?”姜南溪没有正面回答,把问题反抛了回去。
    她没来得及缕清她和谢昀庭算不算朋友,他们应该算得上萍水相逢的朋友?
    不知道这个词合不合适,眼下姜南溪也不想多做,烦恼这东西越想越多,不想它就了无影踪。
    到这里,谢昀庭自知瞒是瞒不过,若姜南溪真想从别人那里得知,现在她大可不必在此处提,回去后问问顾时也,再不济上网搜索一下,总是能搜索得到,只是他又料错了。
    姜南溪是个善良的人,她不擅长为难自己,更不擅长为难别人,问题可以抛回去,也可以顺着台阶接下去,“谢先生,不必为难,我们也不是非要知道对方身份的关系是吧”。
    谢昀庭刚要开口,便又听到她说“就像以前一样,偶尔在街上碰到打个招呼那样的关系。”
    在大街上碰到打个招呼的关系?
    原来他们只是这样的关系,谢昀庭淡漠的神色再度浮起,一顿饭吃的并不比姜南溪与沈砚洲那顿好多少。
    临了,两个人也没说上什么正儿八经的话,除了“这个汤不错”,“这个虾不错”要这种没营养的话,其他一概没进入正题,与谢昀庭来之前想的重逢宴完全不一样。
    告别时,姜南溪甚至没给谢昀庭说送他们的机会,“我们往晨光酒店去,应该和你们不顺路,我们先走啦”。
    说完拖着许嘉遇往来时的反方向去了,引得许嘉遇一头雾水,站在巷子尾,指了指对头,“南溪宝贝,你受什么刺激了,我们打车的方向在那头”。
    “吃撑了,走几步消消食,那头离太近了”,姜南溪开始胡扯,坦白说,谢昀庭的遮掩她是有难过的,以为是信任之人,到头来不过是比陌生人好一点的关系。
    而那边同样颓丧的还有谢昀庭,他看着姜南溪头也不回往对头走,便知道他失去了一个坦白的机会。
    “你们聊什么了,看着把小姑娘惹不开心了?”顾时也搭着谢昀庭的肩膀,没正经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你叫辆车去珍珠巷北出口”,谢昀庭兀自安排。
    珍珠巷是在老街里的巷子,南出口接近主干道,一般是行人进入的主出口,白天的时候很多人会从南出口进,北出口出,到了晚上由于北出口附近都是打烊的商铺,灯火暗,少有出租车往那里去。
    顾时也打了出租车平台电话,报了地点和姜南溪的位置,这才有空继续八卦,“还没问你和姜医生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德国旧识”,谢昀庭此时并没什么心情跟顾时也聊天,只草草两句打发了,饭局结束的时候姜南溪还是那句“回见”,却连个电话号码也没给他。
    想知道他的号码并不难,问一句顾时也,他却很奇怪,偏偏想姜南溪亲自给他,那样继续的联系才有意义。
    也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较劲,夜色里谢昀庭脸上的冷意和笑容交缠在一起,说不清自嘲的意味多一些,还是失落的意味多一些。
    顾时也的手机来了消息提示,姜南溪的道谢干脆又简单,“谢谢顾教授叫的车”。
    刚准备递过手机给谢昀庭,看到他脸上那副如工作时淡漠的表情,顾时也一时间说不出,卡壳了半天,才勉强吐出一句,“姜医生说谢谢你”。
    谢昀庭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顾时也立刻缩回去半分,“说谢谢我们”。
    原本对话到这里结束,算是好的收尾,顾时也偏是个思维跳脱的性格,临了一句,“你不会没姜医生的电话吧”。
    “自己打车回去”,谢昀庭的司机在路边已经等了许久,他顾自迈上后座丢下一句后,吩咐司机开车,空留顾时也在原地懊悔干嘛多嘴那一句。
    总算清净了的谢昀庭,终于有空想一想他和姜南溪的后续。
    而那边,姜南溪逃过了好友许嘉遇的追问,却接到了那通久违的电话,对面的女人声音优雅而又温和,却说着最没温度的话,“听你爸说你还是进医院了?”
    “嗯,还是喜欢在这里工作”,姜南溪站在酒店房间的窗前,前几天忙着入职,还未来得及找房子,酒店她又续住了一星期。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专挑辛苦的工作,既然学医了,又去做科研,那跟舞台上的幕后工作者有什么区别。”
    还是熟悉的感觉,姜南溪都习惯了,倒是也没多少不耐,只是说话的时候多了分有理有据“即便是幕后工作,也得有人做,才能保证演出的完整呈现,妈妈”。
    话未说完,对面的嘟声已经响起,也不知道那句“妈妈”她有没有听得到,姜南溪没有情绪地躺在床上。
    她实在不愿意为这些无谓的争执浪费精力,但是她母亲似乎并不想放过,信息来的干脆而又利落:人生大事早日提上日程。
    第5章 背影
    酒店的房只续住了一周,现在工作确定了,住处也该有个着落,姜业成提过让她自己看看房子,有看中合适的跟他说,姜南溪没有应,一来买房也算是大事,总得好好选,二来她觉得只有一个人住的房子也算不得家,既然这样,买和租其实差别不大。
    医院附近的生活区她算的上熟悉,科研虽不比临床,但也算不得轻松,她不想浪费过多的时间在交通上,于是划定了医院半小时内的通勤圈,然后再从这个范围内找到房龄新外加物业服务好的,经过这样缩小,能看的小区只有不到5个。
    很好,姜南溪满意地找了小本子记了下来,等周五下班后便可以开始看起来,如果顺利的话周末应该可以搬进去。
    周四的时候,科室群里发了下周四会有医学中心大楼启用仪式,到时候科研组的同事需要到场当观众,姜南溪刚来不久,科室里的同事还没太熟悉,沈教授课题组里的研究方向有好几个,她给足了姜南溪时间思考,让她选择自己以后的研究方向。
    每每看到姜南溪,她都会遗憾地摇摇头,早在她读研的时候,沈教授就发现了姜南溪有着她那个年纪少有的坚定,不被任何外界事情干扰的淡定,练习手上动作时也是极其专注,每项考核都是最优的成绩,任谁看了都是个当医生的好苗子。
    姜南溪来之前其实已经确定自己的方向,但是本着尊重,她还是认真地了解了课题组的各个方向,以后开组会的时候同事之间有所交流也未尝不可。
    她打算在医学中心启用仪式之后,正好那个时候她应该也找好了住房,一切安置妥当了,这个时候告诉沈教授她的选择,正式进入科研状态应该会不错。
    意外地是,她在医院的食堂吃午餐时,又看到了沈砚洲,他换了一身衬衫,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姜南溪不打算被认出,于是低下头吃饭,食堂这么大,总不是每个角落都看得到。
    沈砚洲端着餐盘经过,还在往前走的时候,姜南溪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振动声音本是不大,不足以惊扰到旁边路过的人,但是姜南溪今日穿的上衣没有口袋,手机便一直被捏在手里,后来坐下来的时候便顺手放在了餐桌上,这个时候振动起来,声音就大了许多,路过的人会轻易感知到。
    姜南溪也不管是谁,匆忙按了电话,反扣在桌面上,结果电话又响了,她慌忙拿起电话,小声接了起来,“待会儿打给你”,甚至还没来得及挂断,便听到头顶的声音,“姜南溪?”
    沈砚洲原本已经走过,他听到手机振动声确实在意了一下,随后姜南溪的声音让他觉得熟悉,这才回头确认了一番。
    姜南溪挂了电话,抬起头装作一副好巧的模样,挤出了一丝微笑,她想起前几天说的无业多少有些心虚。
    “我可以坐这边吗?”沈砚洲端着餐盘指了指姜南溪旁边的位置。
    “原来你也在这个医院工作”,姜南溪有些心虚,话音刚落,沈砚洲抬眸短暂地看了她一眼,只是一眼又低头开始吃饭,嚼完口中的饭菜,才慢悠悠地说“嗯,分子所,刚搬过来”。
    分子所三个字实实在在的唤醒了姜南溪的记忆,沈砚洲介绍过,意识到这一点,她是再也不好意思开口,而沈砚洲也并没有问她在哪个科室,这顿饭吃的跟初次见面的那顿西餐一样。
    男生吃饭的速度原本比女生快,沈砚洲刻意放慢了速度,等到姜南溪放下筷子拿起汤匙才开口,“有个事情可能要先跟你说声抱歉,我妈对于我们的事情太过热衷,如果她知道我们现在在同一个医院工作,可能对你会有多余的打扰,所以我打算今天跟我妈说清楚,我们两个不合适”。
    “我这边没问题”,姜南溪也觉得欺骗始终不是好的解决方案,既然沈砚洲打算说开了,她也准备打个电话给父亲,说明自己的考虑,毕竟回国后她也没真的和父亲好好沟通过。
    沈砚洲虽然是直男,但是基本的绅士品格还是有的,姜南溪拿着手机端餐盘不方便,他顺手帮忙收了餐盘,两人才一起往食堂外走去,正是吃饭的点,刚走出食堂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顾时也。
    都算不上特别熟悉,姜南溪打了声招呼,便和沈砚洲同往医学中心大楼走去。
    顾时也看着两人的身影,莫名地多了一丝忧虑,替谢昀庭,于是他拍了一张背影照发了过去,“谢总,送你一张才子佳人图,仅供欣赏”。
    彼时谢昀庭正坐在办公室,靠在椅背上休息,偌大的集团交给他接手以来,更新迭代,未来集团的发展方向全都看着他的决策,身居高位,忙碌自然不言而喻,几年前他大刀阔斧投资了几家生物医疗公司,近两年又开始进军生物科技行业,集团里的不满言论多少有些外溢。
    每每如此,他总会怀念出差在外偷得半日闲的日子。
    思绪在翻飞,手机上的提示音,他不耐地按下了静音键,谁知不多时屏幕又闪了一下,谢昀庭当即准备卸载,当时就不该听顾时也的絮叨下载这种无聊的社交软件,他没有多余的时间社交,有这时间他宁可坐在阳台上看他的星空。
    顾时也的文字信息在前,惹的谢昀庭忽略不了,卸载前还是点开了他的信息,姜南溪的背影照不用点开大图便认得出来,丝软的发质挽在脑后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显的更为柔和,只是身边的男士稍有眼熟,却也不十分确定。
    谢昀庭难得的用微信回了顾时也:在医院碰到姜医生了。
    顾时也一个人吃饭正闲得无聊,他回国也不算久,是新成立的课题组特聘教授,属于孤军寡人一个,看到谢昀庭的回复,他甚至不可思议地往回翻了翻聊天记录,向来都是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今天借姜医生的光,倒是收到了活的回复。
    他坏心又起,刻意又慢了几分钟才回复:嗯,姜医生和一位帅同事吃午餐,看起来挺投缘。
    谢昀庭的回复倒是很快:在医院就好好工作,少八卦。
    反倒是顾时也一脸委屈,他这算八卦?谢昀庭还真是冷酷无情的,好赖不分,他回了一条谴责的信息干脆再也不搭理谢昀庭。
    而这边谢昀庭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助理敲门进来,转告了他这两天的行程,周六晚上周氏集团周年庆,周氏和盛昌自爷爷辈起就是故交,如今到了谢昀庭这一代,交情更是深厚,自然是需要亲自出席,还有其他一些零散的行程,比如下周四的江城大学医学中心启用仪式。
    “周四早上的行程空出来,到时候你和我去出席一下”,谢昀庭倚靠在座椅后背安排着,助理一时停滞没接话,“怎么有问题?”
    “下周四您这边安排了去香港洛克生物的行程”,助理迅速翻过行程确认了一遍回道。
    “行程改一下,早上参加完仪式再出发”,谢昀庭转过老板椅,看向窗外,也不知道这样的出现能不能解答她对自己身份的疑问。
    -
    姜南溪是在下班回酒店的路上给父亲姜业成打的电话,电话那边听起来很嘈杂,劝酒的声音不时传来,父亲应该又是在酒局上应酬,她想提醒父亲少喝几杯,身体重要,唇角牵动了几下,最后只冒出一句,“爸,你在忙的话那我先挂了”。
    姜业成接到女儿的电话很欣喜,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到了电话那端的“嘟”声,他跟其他几位旧交打了声招呼,走到酒店安静的地方去又拨了过去,“南溪,你下班了吗?”
    “嗯,下班了,我打电话是想跟你说一下,我和沈砚洲合不来”,姜南溪如实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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