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柔声哄她,让她放松,道,“柠柠,你只是一个人,不是神,不用为任何人负责,尽了最大的努力,就已经问心无愧,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背负在自己身上。”
但顿了顿却又道,“但要为我负责。”
程柠:“……”
她拽了拽他的头发,想要恼他,却又着实恼不起来,被他重重咬了一下,受不住“啊”了一声,然后恼火嗔道:“三哥,我刚刚想要亲你一下,可是每次我稍微主动一点,后面你就乱来……不能让我主动吗?”
韩东塬一愣,抬首看她,就看到她眼角飞红,眼睛水汪汪的,似嗔非嗔,唇瓣娇艳得像是咬在了人的心上,他心头一涌,握住她的手,按住,喉结滚了滚,道:“你知道的,我对你没有任何抵抗力,下次你想主动,告诉我,我忍着。”
程柠的脸红得都要滴出血来。
他这人,怎么就这样……
两人下午就拿着村户图去寻了大队长和大队书记,让大队长和大队书记帮忙,动员住在东山溪下游,也就是村户图上那十几户标红了的村户,搬到小学课室和办公室去住。
韩有福和周朴槐一听就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不让村里人去溪边洗碗洗衣捕鱼捯饬菜地这事,已经有不少人跑到他们面前嘀咕抱怨,因为溪边有不少人家的自留地,不让人去捯饬,那就只能日日喝地瓜粥了。
周朴槐摸着自己脑袋,十分为难,道:“这搬家可不是小事。”
这大雨磅礴的,躺在自己屋子里听外面雨哗哗风呼呼的多舒服,好好的谁愿意从自己家里搬到小学课室里几十个人挤一个屋子啊?这不是瞎胡闹嘛?
程柠想说什么,韩东塬握了握她的手,冲周朴槐道:“现在水位已经逼到了很多村民的家门口,大雨要是再下两天,水位肯定还要再升,到时候这些标了红线的怕是都要被淹了。”
“淹了还是小事,书记,你们都是山里长大的,年纪也比我们长,见识肯定比我们多,不说别的,这万一上游的水位突然暴涨,或者上游水库大坝撑不住,垮了,大水直接冲下来,那怕是这一片都要瞬间淹没,大家都有生命危险,跑都跑不及。你说搬家麻烦,那就不搬家,就让他们这几天临时去小学住上几天,也就是换个地方睡一下,麻烦不到多少,他们乐意搬东西就搬东西,不乐意搬就算了。”
救了人命就成了,至于锅碗瓢盆,用不着那么费劲。
至于劝了也不肯搬的,韩东塬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就像他跟程柠说的,尽己力,但也不必把别人的命背负到自己身上。
韩有福是韩东塬本家堂叔,他一向支持韩东塬,就跟周朴槐道:“走吧,朴槐,就是费个嘴皮子的事,咱们动员他们,他们愿意搬就搬,真不愿意咱们也不强迫。”
“你想啊,东塬和程知青都已经提出来了,咱们要是不去劝,这没事也就罢了,要是这万一真出事了,他们找咱们了,是咱们没去,那可是多少条人命,咱们亏不亏心?怕是后半辈子都没办法睡个安心觉了。”
韩有福这么一说,周朴槐哪还敢不同意?
就是啊,就是费点嘴皮子的事,也没多麻烦,万一有事,那他可就是村子里的大罪人了!
他立马就提了大锣鼓跟韩有福,程柠还有韩东塬一起去了木场。
这些天天天下雨倒是方便,大家伙不是在木场就是在新起的竹木制品厂厂房,开个会召集起人来也容易。
周朴槐敲了敲大锣鼓,那边韩有福就把那张村户图贴木场大黑板上了。
看人都来得差不多了,韩有福就拿了根长木棍点了点那些圈红的人家,一一点了这些人家户主人名,道:“大家都看到了,暴雨已经下了好些天,咱们的东山溪水位已经涨得很高,你们,你们,这些刚刚点名的,你们家里住的都离水位线不远了,要是这暴雨再继续下两天,上游的水突然涌过来,怕是家都要淹没了。”
“韩厂长和程主任说了,这继续住在家里怕是有危险,就特地让人收拾了咱们小学的课室和办公室,建议你们这些天就都搬到那边去住。你们今天回去,就收拾收拾,拣了紧要的东西,今晚上就都搬过去吧,家里有竹床的就搬竹床,没竹床的就搬床板,反正怎么睡,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需要睡课室桌子的,就找马老师和朱老师登记,借了课室桌子睡。”
众人:“……”
这雨季年年有,今年的安排还真是特别多。
有村民道:“大队长,这课室就两间,咱们这十几户人家,得有四五十号人的,咋住啊?”
韩有福扫说话的村民一眼,道:“咱那课室设计的时候一间是给五六十娃娃上课的,你们就五六十号人,两间课室再加一个办公室,还不够你们住的?你这身子多金贵呢,要不要给你做个龙床?”
大家一阵哄笑。
大家议论纷纷,多数还是觉得这不大有必要。
年年东山溪溪水都要涨一涨,但一般还真淹不到村民家去。
程柠并不在意大家的议论,她也拿了条木棍指了指黄色标记的人家,道:“还有这些黄色笔圈住的人家,地势要稍微高一些,离水位线还有一段距离,但你们要是不放心,想搬到课室或者木场来住也成,就找马老师和朱老师这边登记一下就成了,这事暂时就由马老师和朱老师负责,怎么住,地方怎么分配,想要什么帮助或者支持,也都可以找马老师和朱老师。”
马老师和祝老师就是现在做大队小学老师的马婷婷和朱先开。
正好这会儿暑假,两人时间空出来,可以帮忙这事。
不少村民觉得麻烦,没这个必要,但因着韩东塬和程柠能力突出,大家都对他们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所以除了少量不太乐意搬,想拖一拖,或者实在觉得不方便的,大部分点到的村民这天下午还是都搬着竹床或床板,打着包袱,去了小学课室住。
七月二十六,早上下了一场暴雨,中午的时候就停了。
大家都很高兴。
这一场暴雨太久了,因为韩东塬和程柠的布置,这一个多星期大队和厂子里都管得很严,说实话也很憋得慌。
尤其是搬到课室住的那十几户村民,这两个课室住了十几家五六十号人,老人孩子,吵吵嚷嚷的不是一般的闹,晚上根本就睡不好。
天晴了,就有人找马婷婷和朱先开问,问能不能搬回自己家去住。
这都好几天了,水也没淹到他们家里去,好好的自己家屋子不去住,几十号人挤课室里又吵又臭,那真是十分的蠢。
马婷婷和朱先开被吵得头疼,两人就跑过来问程柠和韩东塬。
程柠正站在山坡上往下面东山溪看呢。
韩东塬自然是陪着她的。
这会儿天晴了,东山溪边正有不少村民在忙碌着,有的在洗衣服,有的约莫是在捞着鱼篓子捞着鱼?
雨后的小溪口是最好捞鱼的时候。
虽然大队里限制了许多的条条框框。
但那针对的是暴雨期间,这会儿的天气却是已经放晴了。
朱先开和马婷婷找到他俩。
朱先开道:“哥,姐,你们在这儿清静,我们可是被课室里住的那群人吵得脑袋都要裂开了。”
韩东塬不喜欢朱先开叫程柠“柠柠妹子”,朱先开就索性叫她“姐”,这下韩东塬倒是没出声了。
“吵什么?”
程柠随口问他。
她是真的随口问的,反正只要人住过去就成了,住得好不好她是不管的。
“吵什么?”
朱先开“呵”一声,“吵得东西可多了,今天这两个打架,明天那个打呼噜又吵着他了,还有几十号人,有脚臭的,有晚上不肯睡觉的……不过,今天吵得东西倒是一致,都跑我那里说天晴了,要搬回自己家住。”
程柠始终面无表情,听到最后一句面色更是沉了下来。
朱先开觉着这简直是近墨者黑,程知青原先脾气多好啊,这天天跟韩东塬在一起,都快跟韩东塬一样了。
朱先开难得叹了口气,道:“姐,他们要回去就让他们回去吧,听他们说,每年夏天都要下雨,屋子也有被浸过的,但能有啥事?也好过这几十号人挤一个屋子,关键是这雨季长着呢,要到九月份可能才能好些,总不能天天就挤在这课室吧?”
“不行,”
程柠直接拒绝,道,“这几天的天气反反复复,不过是一会儿翻晴,晚上的时候可能大雨就又来了,先稳着他们,过两天再说。就说我年纪小,没见过这么大水过,看着害怕,让他们体谅一下我,再住两三天,等天气晴了,我回公社了,也就不勉强他们了。”
道理都讲过了,没用。
他们觉得她不讲理那就不讲理好了。
朱先开:“……”
他实在是被程柠这不讲究的理由给无语住了。
朱先开瞅韩东塬。
韩东塬面色淡淡,道:“就这么说吧。”
朱先开:“……”
哥,你要不要这么惯着你家小祖宗?
他还想说什么,马婷婷却是拽了拽他,道:“走吧,你不是最能说吗?咱们就这么说,再临场发挥一下,你什么时候看到柠柠她做过没道理的事?”
朱先开:“……”
其实可多了。
“成吧,”
不过朱先开也就心里腹诽上一句,行动上还是绝对站在韩东塬和程柠这边的,道,“走,咱们回去说。”
第101章 倾泻而下
朱先开和马婷婷回去课室这么一说,众人自然是一片哗然。
就有那么几户村民没进厂子也没跟程柠韩东塬打过什么交道的,心里尤其不舒服,敢情这城里娃娃娇气,没见过发大水,这头回见,就乱了分寸呢。
你看到发大水害怕,就折腾我们啊?
不少人心里嘀咕着就想要收拾了铺盖回自己家去住。
尤其是周熊的大伯大伯母周大顺一家,收拾东西收拾得飞快。
周大顺老婆早就不耐烦了,道:“哎哟,那是谁呀,祖宗呢,人家这一害怕,就得我们这些大老粗泥腿子拖家带口的从家里搬出来,几十号人跟逃难一样睡在大通铺上给她耍着玩呢,你们厂长供着她,你们也供着她,我可不耐烦供着她,这地啊,你们谁爱睡谁睡,反正我们是不睡了,好好的自家的大床不睡,跑来受这个罪!”
马婷婷看着周大顺老婆那副嘴脸也生气了。
她脾气本来也不算特别好,日日对着这些村民的吵吵嚷嚷心里早就积了气,就算你们不满,可程柠这么做是为了她自己吗?
她冲着周大顺老婆就道:“不爱睡就别睡,没人逼你睡这里,腾出个位置出来,村里大把屋子漏雨的人想睡这里!”
她说完就看向了大家,道,“韩厂长和程主任是什么样的人,大家伙心里应该都清楚,他们为咱们大队为咱们村子,做了什么,大家伙眼里也都应该看在了眼里。”
“程主任她一个烈士遗孤,拿了父亲的抚恤金,出钱出力,给大家办厂子,办小学,起房子,就为了让村民能吃一口饱饭,为了让大家大冬天不挨冻,年景不好的时候就要忍饥挨饿。这中间,她受了多少闲话,谣言,甚至连最卑劣的算计和谋害都遇上了,可她从来没有因为这些就放弃过我们上韩大队,放弃过大家,更不曾有半点迁怒。你们都知道,她都已经搬到公社,但仍然费心费力甚至出钱买物资,拜托人请医生过来,为什么?难不成是为了她自己吗?让你们搬到这里,说是因为担心,难道是担心她自己,为了她自己而害怕吗?不过是怕你们的生命会受到洪水的威胁而已。”
“可你们呢?厂长和程主任为了上韩大队,为了你们做了这么多,你们都为他们做了什么?就是在这里抱怨嘀咕诋毁吗?”
她说着眼睛和鼻子都一阵酸胀,却不愿在众人面前落泪,她深吸了一口气,再转头看向周大顺老婆,恨道,“你要滚就直接滚,就你们这样的人,不要脸到极点,都敢撒滚打泼讹到厂长和程主任面前的人,怎么好意思一边享受着好处还一边指天骂地?滚,你不滚,我都让人拿扫帚把你打出去!”
周大顺老婆脸涨得通红,又气得够呛,说一千道一万,这许多的好处,他们可半点没受到!
她当然想骂回去,甚至挠花马婷婷的脸,就马婷婷这样细皮嫩肉的知青哪够她挠的?
可是原先还被她鼓动起来的村民这会儿却跟受了蛊似的全站到了马婷婷那边,原先已经在收拾铺盖的村民又默默把铺盖放了回去,本来就没打算走的更是恶狠狠的拿眼睛瞪着他们!
好像他们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恶事一样!
可她能跟这许多人干架不成?
周大顺老婆只能跺了跺脚,泄愤似的嘟囔着骂了几句,道:“走就走,呸,说的比唱的好听,好像我们得了她多少好处似的。你们得着了,我可没得着,这跟猪一样睡大通铺的好处,我可没福享,走走走。”
说着就拉了自己男人,吆喝了儿子儿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