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柠摇头,笑道:“东塬哥做的。”
沈青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随即嗔孙健,道:“你看看厂长,办厂子行,连做饭都这么好,你们一个宿舍的,都不好好学学。”
孙健很冤,很直接道:“这也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做,他会,他不做有什么用?”
沈青:“那他现在不是给程柠做了吗?”
孙健:“……”
他十分怨念的看了一眼韩东塬。
韩东塬听了孙健和沈青的对话没什么反应,他把两碗饭放到了托盘上,然后收拾灶台。
程柠听到了却莫名其妙有些心虚。
要搁以前她肯定不心虚,还会笑眯眯地看沈青和孙健拌嘴。
韩东塬收拾完灶台跟孙健打了声招呼,准备叫程柠回去,却看到她有些发红的耳尖和不自然的神色。
他愣了愣,转头看一眼沈青和孙健,想到什么,眼中就露出了些笑意,问孙健需不需要什么,把食材给了他们些,就把剩下的还有调料递给程柠,道:“走吧,你拿着这个,我们先回去。”
这是公用的厨房,自己的西都是放自己房间的。
程柠努力装作自然,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跟沈青招呼了一声,就走了。
“这么快就走了,”
孙健嘀咕,他把手上提的菜放到灶台上,道,“还想着叫他们一块儿吃呢。”
沈青的目光却是跟着韩东塬和程柠两人的背影,一直到两人进了程柠的宿舍才收回来,道:“孙健,你有没有觉得,有没有觉得今天厂长和程柠有点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孙健听沈青这么说,目光也顺着她的目光往走廊看了一眼,不过人已经进了屋,什么也看不见了,收回目光,道,“塬哥给程知青做饭?他最近不是整天想花样哄程知青,能有什么不一样。”
沈青横了他一眼,嘀咕了一句“木头”,不过她也不是八卦的人,说完这句也就算了。
韩东塬和程柠回了屋子吃饭。
程柠以前也常跟韩东塬一起吃饭,但还没有哪一次有这么别扭。
好在韩东塬说到做到,这天下午都是规规矩矩的,脸也终于恢复了平常那样淡淡的神色,只有一些细微之处多了些无声的照顾和体贴,程柠松了口气,她发现,她还是习惯没什么表情的韩东塬?
吃完饭刷碗,程柠工作时韩东塬也不打扰她,只是她需要时会跟她讨论,给她些建议,这真是程柠最喜欢的相处方式了,所以很快也忘了之前的不自在,认真干活了。
这日是蒋姗姗和李胜的婚礼。
韩东塬就陪着程柠在屋子里干了大半天的活,到了傍晚两人就一起去了蒋姗姗和李胜的婚礼。
村子里人多,酒席就摆在了李会计家院子里。
这还是程柠第一次参加村里的婚礼,十分热闹喜庆,院子屋子都贴满了红色的“喜”字,来帮忙的婶子大妈们一边在厨房洗洗刷刷做着饭,一边嬉笑着说着各种八卦。
虽然这会儿物资缺乏,但婚庆是大事,李会计家还是用了心思准备,每桌酒席上都有足足八道菜,有清炒大白菜,清炒野菜,清炒杂菇,腊肉笋干,粉丝面粉丸子,炖山芋,豆腐皮鸡蛋丝,炖豆腐,还有一大海碗的鱼汤,主食是玉米粥和粗粮馒头,显见着为着这婚礼,是准备了许久的。
随礼也不用钱,都是村民自个儿一人捧了几个鸡蛋过来,本家或是有些亲的随三个鸡蛋,普通村民就随两个鸡蛋,这些鸡蛋之后可以卖了,大致可以抵了酒席的花费。
参加婚礼是十分高兴的事,小孩们不仅可以抢到糖,也能吃到平时很少吃到的菜,更是添加了十分的喜庆。
程柠喜欢这种喜庆的气氛,看每一个人热情洋溢满是幸福感的脸。
哪怕只是喝一口其实几乎不带鱼味的鱼汤,吃一口沾了点腊肉味的笋干,都像是吃了什么极其美味东西的满足。
孩子们在院子空白的地方玩着跳石子弹珠等各种游戏,还有小孩捡着炮竹头点了玩。
程柠看其他人。
韩东塬看她。
虽然看着像是在不动声色的慢慢吃着饭,其实注意力一直都在她身上。
中间周晓美看程柠津津有味地看着孩子玩,冲过来,跟她道:“是不是很有意思?其实嫁到我们山里也不错的,柠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程柠就冲着她笑。
周晓美被她的笑给闪了一下,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脸,道:“唉,不过你这也太好看了,就我都不能昧着良心说我哥能配得上你。我找对象都要身体强壮,还要有文化,还要好看的,唉,我看你还是不急,还是慢慢挑。”
程柠笑了出来,耳尖微红,但还是认真点了点头,道:“是得慢慢挑。”
韩东塬就在旁边喝了一口高粱酒。
是山里人自家酿的高粱酒,瞧着清清白白,却是辣得很。
他喝了一口,面不改色的吞下去。
周晓美是村花。
这种日子她忙得很,跟程柠也就是搭个话的功夫,已经有旁边席上的婶子拽了她过去要给她说媒,她也不介意,就大大咧咧地跟她们道:“我要文化人,对,不能像以前张文顺那样的假斯文,要真文化人,有本事,身体还好的,婶子你们有这样的可以给我介绍。”
身体还好的山里很多,有没有本事各有各的说,但要真文化人,要把张文顺她那个前大队小学老师的前未婚夫比下去,婶子们认识的可不多,除了这里的知青们。
一位婶子就笑,道:“要真文化人,还要有本事,还要身体好,”
说着溜了一圈旁边知青席上的两席男知青,笑道,“那最能干的是韩知青,不过韩知青有程知青了,那就廖知青和徐知青,哈哈,晓美,你喜欢哪个?”
晓美啐一口,道:“你们就这么说,我不要脸的吗?”
婶子们“哈哈”大笑。
前头说话的婶子道:“晓美,你天天跟着知青们玩,就也学着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你都退过亲把人老师位置都捋下来的人来,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周晓美就笑,道:“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程柠就看得津津有味。
她喜欢晓美的性子,也喜欢婶子大妈们的调侃和这热闹。
……这都是死了那几十年太过寂寞了的原因。
韩东塬喝多了酒。
虽然神志清醒得很,但影响还是有的。
他看着程柠眼眸亮晶晶的看着婶子大妈们跟周晓美说对象的事,忍不住就在桌子底下握了握她的手,但到底注意分寸,在程柠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迅速放开。
程柠小脸一红,瞅他一眼,但因为中午的炒饭,下午他又认认真真规规矩矩陪她工作,这会儿不过就是快速捏了她一下子手,也没有其他动作,要生气好像又太小题大作,最后就横了他一眼,便有些脸红地别开了脸。
她却不知道她这一眼,目光流转,端的是潋滟动人,看得韩东塬心神一扯,身体都有些酥酥麻麻,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变。
程柠却是不知。
她嘀咕了一句:“也不怕抓错人。”
大概是为了掩饰不自在,伸手抓了桌上的酒杯就喝了一口,然后就给呛着了,咳得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韩东塬给她拍了拍背,把她的酒倒到自己杯子里,再给她递上了一杯茶,道:“这东西你也能喝,晚上会难受死。”
程柠瞪了他一眼,这都怪谁?
程柠被呛着,就坐在四方桌程柠相邻那一边的沈青当然注意到了,还没等她给程柠递杯水,就看到韩东塬又是给她顺气,又是给她端茶递水,侧头看程柠的样子看着像是责怪,可眼里的宠溺简直都快溢出来了。
这……她拽了拽坐她旁边的孙健,让他看程柠和韩东塬那边。
孙健本来在跟一旁的徐建国说话呢,被老婆拽就往程柠和韩东塬那边看,看到程柠在咳,就问沈青:“程知青怎么了?”
沈青:“……”
这是重点吗?是重点吗?
顿时失去了分享的意欲。
蒋姗姗父母也参加了婚礼。
一来因为嫁妆的事心虚,二来李胜答应了把婚礼酒席上的山货拿一部分出来给他们带走,席上还算消停。
李胜怕蒋姗姗气极,也没跟她说山货的事。
等到了晚上过了洞房,才跟她说了这事。
蒋姗姗不高兴:“为啥要给他们?这次得逞,下次还不知道又要什么。”
她一想到被二弟抢走的工作和留城机会,还有奶奶留给自己的东西,哪怕不值钱,只是做个念想的,都被她爸妈抢走了,心气就没办法平。
李胜摸摸她,道:“就留了半斤蘑菇半斤野干菜,堵堵他们的嘴,免得婚礼上闹得难看,等明天他们再闹,就由得他们闹了。”
蒋姗姗这才“噗嗤”一声笑出来。
吃完晚饭新娘和新郎入了洞房,大家的兴奋劲却都还没过,就相互约着去打牌。
廖盛叫韩东塬,韩东塬喝多了酒,程柠就在身边,这会儿哪里有什么心思打什么牌?
廖盛就跟着朱先开他们去职工宿舍那边去打牌了。
周晓美和王晓娟也叫程柠,道:“柠柠,我们也去打牌。”
程柠心里牵挂着山洪的那个章程,想着回去继续弄,而且第二天还要起早去公社呢,就摇了摇头,道:“你们去吧,我明早要一大清早要去公社。”
众人也就不再拉她。
韩东塬跟程柠一块儿回去。
王晓娟瞅瞅韩东塬和程柠的背影,问一旁的沈青:“沈青,你有没有觉得,有没有觉得咱们厂长跟柠柠之间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都是很可怕的。
当然不一样了!
果然女人才是女人的知音!
她点头,再点头,道:“是不一样了!”
不止是先前顺气和端茶递水,后来她注意了,席上看着韩东塬好像一直在喝酒,或者看着廖盛他们胡侃,对什么都毫不在意,但不经意间却总能发现他的眼睛其实一直都在程柠身上。
程柠也不对劲。
她天天跟着程柠一块工作,时间长了对她也有一定的了解,她对韩东塬有一种很自然的亲近熟稔,但却没有男女之情,至少还没到那种程度,但今天看她,却有一点像是,像是一朵花苞悄悄绽开了一条缝的那种感觉,带着些懵懂的娇俏,初探某个世界的纯真和羞赧,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这是关系往前迈了一步吗?
沈青不是八卦的人,但瞅着程柠和韩东塬这两人的背影,那不多的八卦之心也蠢蠢欲动起来。
程柠和韩东塬回了院子。
经了这一个白天一个晚上程柠已经调整好了自己,而且除了一开始的不正常,现在韩东塬大体上还是原先的韩东塬,程柠也就恢复了正常,虽然偶尔想到“对象”这个词还有些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