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
应渺低头打字。
『她看起来像是很难过,你不然给她发条消息安抚一下——』
还没打完,额头撞到了人,手机差点撞到,她握紧了手机,抬头下意识道歉,“抱歉。”
随即目光愣了下。
蒋司率先笑道:“路上不要玩手机,渺渺。”
他穿的正式灰色衬衣黑色西裤,身边还跟着两位同样着装正式的男士,年纪相当,也都架着眼镜。
应渺微讶,“你怎么在这?”
蒋司偏头对其余两位男士说:“你们先去吃饭,我跟一位老朋友叙叙旧。”
其余两位男士对应渺笑笑便走了,蒋司这才答她的话,“在附近参加一场学术会议。”
应渺:“这样啊。”
蒋司微微侧身,跟她并排,镜片下的眼睛微微弯起,“正巧遇见,一起吃个饭。”
应渺:“好。”
就在电视台附近选了一家人气很高的中餐厅,晚饭的点餐厅里人声喧闹着。
应渺坐在蒋司对面,拿过手机给陆则怿发了不回家吃晚饭的微信,便接过蒋司递过来的菜单,选了两道川菜。
蒋司又选了两道,才把菜单交给服务生,他拆开桌上的消毒湿巾,擦拭手背手指,看向应渺,笑问:“最近怎么样?”
手机上收到陆则怿的消息,她没看,搁下手机,抬眼,“嗯?什么怎么样?”
蒋司:“前几天听念念说你跟陆则怿似乎吵架冷战了,现在和好了吗?”
应渺停顿了下,她跟陆则怿算是和好吗?不过是恢复了往日的表面平和,晚上做夜里夫妻,白天做哑巴夫妻。
她回答蒋司,“不算冷战,也说不上和好。”
蒋司看她几眼,笑着不再多问,转而说起其他闲聊话题。
期间蒋司手机一直嗡嗡嗡震动,他面上无奈起来,拿着手机对应渺道:“她是真的能闹腾,分手都不带停歇的。”
应渺:“她还是个小姑娘,性子活泼了点,你让点她。”
蒋司说:“还想再让她安分两天,会议太累人了,她一直吵着要过来,我没时间陪她,她白跑一趟费心费神的。”
应渺正想说什么,余光瞥见什么,她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移开视线,专注地吃起饭。
蒋司见她张了口却没声音,纳闷她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扭头朝身后玻璃窗外看去,就见玻璃窗外陆则怿的身影一晃而过,他身边有两位西装革履的男士陪同着。
蒋司收回目光,了然道:“刚才怎么不打招呼?看样子是真的在冷颤。”
应渺看了一眼手机,才开始查看陆则怿刚才回复过来的消息。
陆则怿:还在电视台?我在你们台里办事,晚饭一起吃。
她当做没看见似的锁屏手机,把手机搁在一边,往嘴里送了口米饭,“他身边有工作人员,没必要打招呼。”
蒋司笑笑没说话。
*
“陆总太有眼光了,这档节目台里也很看重,前期准备了快两年,相信后面收视一定不会让陆总失望。”台里的副台长是个肚圆腰肥的中年发福男,面上常年堆笑,很是和善的一张脸,如今陆则怿对台里一档正在拉赞助的节目大手笔投资了一笔,更是让这位副台长笑的没了眼睛。
不过他这话落地半晌,陆则怿没应分毫,副台长纳闷着自己刚才那话应该没什么过错吧,他反复咀嚼了几回,没觉得那话会令投资商不开心,迟疑着正要喊一句,还没出口,就见陆则怿偏过头,视线定定看向身边一家中餐厅。
副台长很有眼色地小声询问,“陆总偏好中餐吗?我跟这家餐厅老板认识,我立即让人定位置。”本来他在前面一家品味高雅的私房菜馆定了位置,据说陆则怿经常去那吃饭,他投其所好便订了那。
陆则怿还是没出声。
副台长以为自己真的哪一点触到了陆则怿眉头,正要开口,陆则怿的助理李勉微笑着冲他摇头,示意最好不要开口,他可是瞧见了总裁夫人正在这家中餐厅跟一位斯文英俊的男士在笑吟吟吃饭。
副台长虽然觉得莫名,但得到李勉提醒,也谨慎着没开口。
陆则怿只看了几秒便收回了视线,他大步掠过中餐厅的门口,薄唇平抿,面色冷峻。
副台长莫名觉得这位陆总心情倏地下降了许多,眼神扫向李勉,犹豫着该开口调节氛围还是闭嘴保持沉默比较好时,陆则怿开了口。
“不是我有眼光,投资只是因为我太太在你们电视台。”
副台长一直知道台里那个工作清闲不是黄金档收视也普普通通随时可能会被台里换掉的节目是陆则怿的太太在主持,他试探着接话道:“陆太太确实天资聪颖,台里最近正考虑着把陆太太调去一档黄金节目呢。”
陆则怿偏头看他一眼,“不要在台里宣传我因为她投资的事,更不要调动她的工作岗位。”
副台长听懂了,忙接话道:“是是是,陆总放心。”
*
吃完饭,应渺跟蒋司分别开车回了宅子。
陆则怿很晚才回,应渺已经躺下快要睡着了,最后是被他大手弄醒的。
她脸是靡丽的红,迷蒙着攥住他的大手,想扯开,陆则怿顺她的心意,手撤了回来,却将真正的东西递了上去。
应渺不知道陆则怿又犯什么病了,她汉林立着,几欲要梦庄周,醒撞他被又。
她气到了,铆足了劲咬破了他的手腕,才换来她所剩不多的睡眠。
隔天陆则怿坐下跟陆奶奶一起吃早餐,陆奶奶一瞧他手腕上糊了三个创可贴,紧巴巴关心了句,陆则怿道:“洗澡时不小心磕到浴缸边角了。”
陆奶奶嗔一句,“这么这么不小心!”
应渺安静吃着早餐,不关己事般不闻不问。
一连几天,陆则怿手腕上又新添六个创可贴,除了手腕,侧边脖子上还多了三个,陆奶奶眼睛这才清明,又心梗起来,她看向应渺,就见她吃着早饭还频频打着哈欠,陆奶奶眉头皱的像地图上的山川沟壑,不过碍着陆则怿还在,陆奶奶什么也没说。
饭后,陆奶奶拉着姜媛长吁短叹,“媛媛,我都快要烦死了,我看着阿怿跟那死丫头晚上越来越恩爱了,这夫妻生活一和谐,那死丫头又不是白天能跟阿怿吵嘴的性子,那这离婚什么时候才能有盼头啊。”
姜媛垂眸道:“奶奶,您就别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了,阿怿哥跟渺渺姐离婚或者不离婚都是命里定数,您啊,养好身体优吃优睡才是正经事。”
一周后,应渺去电视台上班,四十分钟坐班结束后,她卸了妆收拾东西往外走,等电梯时,她掏出手机打算回复卢朵的约饭消息,正打着字,身边过来一个人跟她并排站着一同等电梯。
电视台最近在招聘,面试地点就在这一层,她没在意,微信上回复了卢朵,约好了时间,便把手机塞进了包包里,垂手掀眸看着锃亮的电梯门。
电梯还没到,液晶显示屏上数字正在不断地上升,身边那人接了个电话,语气兴奋地聒噪起来。
“老同学!真的是谢谢你了!我都没想到你会帮我!要不是你,我现在真的是无路可走了!”
一开始应渺等电梯时,眼睛是放空地,听见身旁女人的声响,她眼皮动了下,忍不住扭头去看身侧的女人。
女人穿着正式,米白色的女士西装和一步裙,但明显是廉价的地摊货,西装布料皱起,一步裙的裙角还缀着几根长短不一的线条,背的lv包一眼仿品。
身量不高,及肩短发,发质也不顺滑,发梢毛躁刺着,短平脸,有雀斑,高鼻梁大眼睛微凸嘴,整体五官跟记忆里青涩的面容融合了九分,她平抿了唇,把头扭了回去。
电梯开了,身边女人率先进去,应渺没进,她转身往卫生间走过去。
谁知电梯里女人看见她的脸,登时伸出一只手臂拦住正在关闭的电梯门,身子探出电梯门外,嗓门大着喊,“诶!应渺!”
应渺听见女人的喊声,步伐越走越快。
但女人已经追了出来,小跑到应渺身侧,抓住应渺的手臂,惊喜道:“应渺!好巧!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
应渺没看她,使劲抽出了她的手臂,冷声道:“不好意思,请你松开。”
女人仍旧带着热情笑意,“哎呀,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章米啊,咱们高中可是好朋友啊!”
应渺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步伐停了下来,她扭头看着章米,面上没什么情绪说:“你有事吗?没事的话,再见。”
说罢,她加快脚步,拐过走廊,把章米远远甩在了身后。
章米站在原地看着身形窈窕穿戴高奢的应渺走远,皱了皱鼻子,本就卡粉的鼻翼两侧似乎有干掉的粉簌簌往下坠落,她盯着应渺价值快六万的包包,鼻腔里哼出一声气,嘴里嘀咕道:“嫁了陆则怿富太太的样子就撑起来了,哼,没有陆则怿我稀罕认她。”
章米站在原地拨了拨颊边的头发,又对着应渺刚站过的地方哼了一声,面上讥诮地提了下嘴角,转身朝电梯处走了。
进了电梯,她又想起什么,重新给姜媛发了条微信。
『哎呀真的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都不能得到这份工作,姜媛,老同学里面就你重情重义。』
隔一会姜媛回了过来。
姜媛:举手之劳而已,而且听说你最近生活不太顺利,我能帮得上也就帮帮,毕竟同学一场。
章米想到自己如今的境地,被丈夫长期家暴两年,好不容易花了全部家当离婚让家暴丈夫成了前夫,就遭遇了公司裁员,身无分文又走投无路,过了好一段灰头土脸的日子,正茫然着未来时,姜媛说可以给她提供一份体面的工作,这不亚于雪中送炭,她简直要给这个老同学磕头致谢。
转而又想到刚才应渺冷淡的态度,章米鼻腔里再次哼了一声气。
这人跟人之间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都是老同学,一个成了富太太眼高于顶到不屑于跟穷酸同学寒暄,一个恨不能尽自己所能给予帮忙,这样看来,啧啧,姜媛跟应渺两人真不是一个量级的。
应渺拐过走廊,直奔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打开一个隔间,手扶着隔间门冲着马桶呕吐起来。
吐完了胃里的东西,应渺神色怔然了一会,才走到洗手台旁漱口洗脸。
她看着镜子里仍挂着水珠的脸,苍白没一丝血色。
脑海里再次想到章米那张脸,呕吐的感觉重新涌至喉间,可胃里已经没什么东西好吐了,她干呕几声,卫生间有人进来,应渺匆匆扯了张纸巾捂着嘴提着包包走了出去。
开车回了陆家宅子,正赶上晚饭的点,姜媛喊她,“渺渺姐过来吃饭。”
应渺往后院走,说道:“你们吃,我在外面吃过了。”
陆则怿在餐桌上偏头,也只能看见她走远的单薄背影。
陆奶奶道:“也不知道外面的饭菜是有多香,家里做好了不吃,非得在外面吃,是不是就是不想跟我这个老太太一起吃饭。”
陆则怿收回眸光,道:“奶奶,应渺有朋友,偶尔在外面跟朋友聚聚很正常。”
陆奶奶听陆则怿帮着应渺说话,心里更不开心,但嘴上不念叨了。
用过晚饭,陆则怿回了卧室,推开门,应渺正坐在床尾擦拭头发,他把手机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来搁在墙边斗柜上,解着衬衣纽扣进了浴室。
冲了个热水澡,陆则怿只在身下围了张浴巾出了浴室,他目光掠向床尾,微怔了怔。
应渺还坐在床尾擦头发。
她双腿搭在床尾,赤脚踩在床尾地毯上,微低着脑袋,长睫掩着那双清凌凌的眸,一只手抬起拎着毛巾摁在头上擦拭,刚才没注意,现在在看看过去,她擦拭的动作像是机械,毫无意识的肢体动作。
陆则怿走过去,拿走她手上的毛巾,低头看她。
应渺像是没有察觉,手还在一下一下动着,陆则怿看了一会,伸手握住她的手,在她身边坐下,应渺这才反应过来,手下意识抽走了。
陆则怿偏头看她,看她擦了半天仍旧半湿的头发,看她低垂的长睫和平淡的眉眼,问:“怎么了?”
应渺手撑着床尾下了床,往浴室走,“没事。”
浴室响了一会吹风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