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狗皱着眉,露出个杀人犯的笑脸。
暂时把他们抛诸脑后,丘平开始忙碌接待客人和准备晚上的烤全羊趴。孔骏夫妻回来了,似乎玩得挺开心,夸赞村民热情,民俗仪式有意思。但最兴奋的是小武,他对丘平道:“孔先生,牛逼!人不但有钱,还有见识。”
丘平紧张道:“他有叫你晚上去他房间吗?”
“去他房间?没有,还没到这层关系吧,”小武有点向往道。
丘平叹气:“你被人扒皮卖了还帮着吆喝。”
“啥意思啊?嘎子哥,孔先生是好人,”小武放轻声音:“我跟他说了见小人的事。我知道你在逗我玩儿,你压根儿不信我,说的话都是反话。孔先生不一样,他相信我,说我有灵气。”
丘平啧了一声:“好话不值钱。”
“他还说要投资咱村,把我们村建设为民俗文化村,要做博物馆、沉浸式酒店,还要开餐厅。”
“挺好,这事儿你盯着吧,说不准就雇您为示范村经理了。”
“又来说反话!你就知道逗我,从没正眼看过我!”小武说着气呼呼走了。丘平挠挠头,心想“见小人”这事怎么用正眼看?倒着看,反着看,咋看都是民智未开的精神幻觉啊。
丘平从菜棚里摘了韭菜、小葱、土豆,一头汗一手泥,拿着竹篾子走向厨房时,周青叫住了他。周青问:“雷子呢?我有要紧的事跟你们说。”
他们在前院找到雷狗,接着坐在了教堂的长凳上。丘平满手泥污,催促道:“啥事啊,说完我要去洗澡了。”
周青神色郑重,从西服内袋拿出一封信,举在他们跟前。雷狗和丘平心跳骤然加速,丘平的泥手下意识伸出去,又缩了回来。别人可能不认得,他们一眼就看出是嘎乐手写的字。
“帮我交给雷子”
他写雷字习惯性在“田”上连笔,看着像口里有个“6”。雷狗问:“什么时候的信?”
周青道:“前一周。他给我写了一封,给你们写了一封,”他不口吃,但说得很慢,“他要我帮忙处理一笔钱,和把这封信转交给你们。”
雷狗接过信封,里面沉甸甸的,不止是纸。
他看着丘平。丘平脸色潮红,眼眶润湿,别过脸去。雷狗道:“你不想打开的话……”
“开吧!”丘平的语气带着怒意,并非针对任何人,只是觉得这事儿可气。
雷狗想了想,把信封按在膝上,对周青说:“多谢你特地跑一趟。”
周青看这架势,是不准备在他跟前拆信了。他知情识趣地站起来,:“丘平给你们留了一笔钱,你们知道丘平的招行的密码吗?知道密码就简单多了。”
丘平:“不知道。”雷狗不做声。
周青叹了口气,带着宽慰的口气道:“不知道也没关系,钱先到我账户,回头我转给你。还有啥事我能做的,告诉我。”
雷狗点点头。
第60章 鬼遮眼
两人在教堂前坐了很久,直到进来了一波拍照的住客。雷狗站起来走出礼拜堂,丘平尾随着他,去到雷狗的房间。
关起门,丘平感到浑身乏力,席地坐在地毯上。雷狗拆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一个手机,交给丘平。丘平冷笑:“这是我的手机——我是说‘我的’,你知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樊丘平”的。事到如今,身份的问题躲无可躲,雷狗“嗯”了一声,又抽出了一叠纸。
三张信纸上洋洋洒洒地写满了字,起码有两千字。雷狗只念了第一行,就把信扔在了地上。
丘平捡起信,快速看了一遍。越看,他越觉得可笑,嘴角翘起,神情却是冷的。
雷狗道:“写了什么那么好笑?”
“重要的事,非常重要!”
雷狗已经失去耐性,他心里火煎似的,对这一切完全没法理解,“什么事!”
丘平笑道:“卖房的钱回来了。”
雷狗不感到吃惊,刚才周青说有一笔钱,他就猜到是卖房钱。他把信拿过来,看到了“我留了一百万……”那段字,迷惑道:“可是这信……”
“这信是假的,但是卖房的钱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钱是真的?”
丘平悲喜交加,眼睛水汪汪道:“要不周青来找我们干嘛?”雷狗不语。丘平又追问:“他说话为什么不口吃了?”
“他练习过了。”
“练了很多遍,怕露出马脚。信封是真的,但嘎乐是不会写这样的信,里面本来只有手机,嘎乐托周青把手机交给你,结果周青那傻逼自作主张,伪造了这封信。”
信摊在了地上,第一行字就是,“嘎乐,我对你不住”。
两千字的信,完全仿造丘平的语气,通篇都是爱和忏悔,学得惟妙惟肖。但最重要的事他根本不可能做对——主体和对象完全搞错了。丘平不是丘平,嘎乐不是嘎乐,这事只有三个人知道。
信上沾着些泥土,丘平轻轻拂走,结果越来越脏。雷狗抱住他的肩,低声道:“不管有没有这钱,我们不需要了,一会儿我把这傻逼赶走,以后……各过各的吧。”
丘平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我们怎么不需要?这钱是我的!”
雷狗不语。
“这钱是樊丘平——是我的!”丘平再次强调。
雷狗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