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居士摇摇脑袋,沉默。村民们见没热闹可看,纷纷议论道:“大学同学这腿怕是难好了。”“治他的腿得有大本事,不如让戬彀送上青城山,找个大师看看去。”“诶,咱村就有几个大师,跑那么远干嘛。”
丘平像是在听着别人的故事,分毫不关心,他关心的是,三大神棍会师,要有大事?
只见村民聚集在小卖部门外的折叠桌,正值周末,村里三分二的人都来了。丘平只看了两秒,便把专注力放回自己的脚。村人对圣母院和他都有芥蒂,可不便旁听村里议事。
正想离开,就听大姨扯开大嗓门说:“圣母院重开,咱可不同意!按惯例,咱投票决议。哪家支持哪家反对,点一点就知道。”
丘平吃了一惊,不止因为他们擅自给雷狗做决定,而且村里竟然那么“民主”,能投票?村民反应踊跃,折叠桌放了两个奶粉桶,一包大白兔奶糖,形式倒也简单,同意的把奶糖扔进“高钙奶粉”,不同意的扔进“全脂奶粉”。
小武紧张得搓手,盯着大白兔奶糖不眨眼。丘平问:“雷子不在场,这投票有啥约束力啊?”
“你不懂!我爹、吴叔、大姨、小卖部的老朱、还有咱村书记,是我们垚瑶村村委成员,各有5票,其他人一人一票,咱村的事大伙儿说了算,多少钱都不管用。”
丘平皱眉,这扑朔迷离的民主!情况很不妙,约定俗成的权力很难推翻,只怕雷狗也不得不服从。大姨已经明确不同意,老朱铁定不同意,武居士算出圣母院命运多舛,但小武入伙了,说不准居士会同意。村书记不知道是谁,吴郎中意向不明……
毫无胜算。
投票开始了。大白兔奶糖带着或认真、或敷衍的意愿,嘭嘭落进铁桶里。出乎意料,战况并非一边倒,投给“同意”的也不少。或许因为经过这一周的缓冲,很多村民冷静下来,认识到事关别人生计,不该干涉,甚至看到这事的潜在好处。这村子没别的资源,如果旅游业能振兴起来,大家都能捞点油水。
丘平不能任由事态发展。他脑子一转,突然大声道:“我要站起来了!”
村民纷纷回头看他,有人轻声说:“歇歇吧。”丘平对大姨道:“大姨,您说我后背有个什么鬼?我感觉到肩膀很沉。”
大姨摆摆手:“病鬼,读书人叫魍魉,这玩意儿双腿有倒刺,落在人肩上,就生了根,赶走可难了。”
丘平求道:“大姨您帮我赶赶呗。”
“一会儿……”
“您先来看看,我的肩特难受。”
大姨只好走过去,在丘平肩上扫两扫,正要说话,丘平低声说:“我给大姨长脸,大姨帮我开道,咱俩互相帮助。”大姨没明白他的意思,愣着眼看他。
丘平深吸一口气,大腿腰腹收缩,慢慢站起来,转脸对大姨一笑,眨了眨眼。
前方的黄土路长出了万千的水母,在空气里伸缩,透明的软体伸出了密密麻麻的触手。水母毒素会让四肢抽搐、疼痛难忍。丘平把脚踩在了水母上。巨疼从脚踝传来,不是水母的毒,是肌肉久不使用的酸疼,是太用力收缩腰腹大腿带来的抽搐,是久不踩地的脚底出汗后踏在大地的刺疼。他的腿在发颤,但还是迈出了第二步。
雷狗正好来到树下,见丘平脸无血色,满头大汗,赶紧过来扶他。丘平抬起手掌,制止他。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第三步,疼痛毫无减轻,根本不是什么幻觉,他的肌肉在惨叫,让他立即停下来。可丘平没有停。第四步。
村民们全都站起来,目不转睛看着他。丘平疼得呲牙咧嘴地笑道:“大姨太牛逼了……我全身轻快多了。神迹啊……”
丘平的脸非常狰狞,这神迹实在不雅观,但确实是神迹,之前还站不稳的小年轻,现在已经迈开第八步,不是神通是什么?丘平忍着疼道:“我是被火伤的,以后住在水边,是不是就能阴阳调和好起来 大姨,嗯?”
大姨也看傻了,但毕竟是个机灵人,马上接道:“可不吗!大姨再给你冲冲煞,保管你跑得比狍子快!”村民纷纷应和,甚至有人拍起手来。
雷狗跑过来扶住他,问道:“不行别勉强,痛得厉害?”
丘平呲着牙:“你说呢?”
投票继续进行。雷狗问:“他们这是在干嘛?”小武紧张道:“决定圣母院开不开张!”雷狗脸色沉了下来,但没去阻止。丘平坐回轮椅,顾不得娇弱一下,先盘算选票状况。肉眼计算,两边大约是平手,五个村委的投票很关键。
终于村民都投完了。可笑的是,当事人雷戬彀和雷家大娘并没有被允许投票。大姨拿起五颗大白兔奶糖,顿了顿,全投到“同意”里。
“耶!”丘平和小武击了击掌。丘平觉得什么疼都值了,三神棍里大姨最能咋呼,煽动力最强,她的支持比谁都重要。
武居士走到桌边说:“书记来不了,让我代他投票。”五颗大白兔,投进了不同意。
丘平蔫了。接着居士又拿起五颗糖,不发一言地投进了同意。
所有人的心悬了起来,五个村委,两同意,一不同意,形势实在难以估摸。吴郎中走出来,目光投向丘平。此人眼睛有点斜视,情绪很难看懂,只见他抓起五颗大白兔,投进了不同意。
丘平沮丧得很,他把“神迹”给了大姨,就是赌吴郎中是站在他这边的,没想到此举可能得罪了赤脚医生,结果把票给了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