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天他在梦境里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
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也想知道真相。
庭若玫的房间里面很整齐,警察来搜证也没弄乱屋内摆设。
翻找了一会,庭仰才想起来这样东西已经被警察当做证据带走了。
他停下手头无意义的行动,给郑康锋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铃响了有一会才接起来。
“庭仰”
庭仰靠在庭若玫的窗台边,清冷的声音在空气里扩散开。
“郑警官,我突然想起来,我母亲日记本的前面半本你没拍给我看过。”
郑康锋没有说话。
庭仰接着道:“您方便拍给我看一下吗?说不定我能想起来其他线索。”
此时再沉默就显得怪异了。
郑康锋平静地说:“你知道了。”
“应该吧。”庭仰靠在窗户上,好像倚靠在一片月色上,“毕竟我是当事人,总会有更加直观的感受。”
郑康锋说了句,“稍等。”
挂断电话没一会,他发过来很多张照片,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无一漏缺。
庭仰没什么表情地点开第一张张照片,上面的日期跨度很大,最早的一页是庭若玫在庭仰初中的时候写的,最晚的就在庭若玫跳楼前半个月。
【我现在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看了医生,他说我得找点事做,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下一篇写于半个月后,涂涂改改后只有一行字。
【我伤害他了,流了很多血,他和我说没关系,我没说话。】
庭仰没有在这几页多停留,因为这里找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他连着看了几页。
【我答应他生日要对他好一些的,我没有做到。】
【他受伤了,不是我弄的……他在学校也过得不好吗?我没问,但是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
【张家的小孩死了,这就是报应吗?我听到消息的时候笑了好久,不过他看着很难过,我听到他半夜在偷偷哭……我还是希望张家的小孩去死,他过得有点太幸福了。】
庭仰看到这一篇日记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
在所有日记里,庭若玫都没有叫过一次他的名字。
这算什么厌恶吗,还是迁怒
终于,在又翻了几页之后,他找到他想找的东西了。
【他走了以后,我又把药拆出来丢掉了,我知道自己生病了,但我不打算治疗。】?
【他依旧会给我买药,但他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吃过。我偶尔会装成从前的样子,让他以为我在慢慢变好,实际上,我都是同一个“我”。】
【我知道他过得不好,刘莲春都劝过我,说他过得苦,让我好好对他——可是我不苦吗?】
庭仰看着这几行字,突然不知道自己前几年省吃俭用,过成那副鬼样子的意义在哪。
难道他很喜欢吃馒头吗?他一点也不喜欢,天天吃,吃得都要吐了,直到今天闻见馒头味都反胃。
这一页如同当头一棒,他什么都无法思考了,只有手指还在机械般往下翻图片。
【我假装今天才发现他过得这么苦,假装我依然爱他,假装只有抱着他哭泣时才是清醒的——其实我一直清醒着。】
【我每一次在他身上落下刀,从来不是疯着的,我就是想要他死。】
……
……
……
【他为什么还没死】
还剩下很多页没有看完,但是庭仰觉得自己不需要看下去了。
一滴水落在了屏幕上,庭仰用掌心抹掉屏幕上的水滴。
又是一滴,两滴……庭仰不擦了,熄掉屏幕,自上而下看着手上的手机。
手机屏幕里倒映着一个人的脸,满脸的眼泪,很丑。
有一种恶心的感觉哽在他的喉咙里,想要吐出来,最后又什么都没有了。
庭仰猛地将手机砸在地上,玻璃屏幕瞬间碎成蛛网。
旧手机在这样剧烈的撞击下闪烁几次,很快就不堪重负地黑了屏。
庭仰用手抓着胸口的衣服,只觉得衣领似乎要勒得他喘不过气来了。
他慢慢跪倒在地上,头抵着床沿,泪水大颗大颗往地上掉,没发出一点声息。
窒息感紧紧缠着他的心脏,他像是被勒在绞刑架上,绳索不断收缩,死死禁锢着他的脖子。
庭仰只觉得下一秒就要痛苦的死去,却又苟延残喘了好长好长的时间。
他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大哭一场。
他就是觉得自己过得太苦了,太他妈的苦了。
可是难过到这个时候,他反而哭不出来了。
所有的压抑都积在心头,喉中呜声哽咽,眼睛里却干涩得再也流不出泪。
不能靠哭发泄,也不能靠伤害自己发泄,因为看到他受伤,祁知序会很难过。
祁知序。
祁知序,祁知序。
庭仰颤抖着嘴唇一遍遍念着祁知序的名字,仰起头,眼泪就顺着通红的眼角往下滑。
没有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叫,却泪流满面,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眼前一片模糊,用力眨去眼泪,才让视线稍微清晰一点。
那阴暗云层笼罩的人生里仿佛照出一点点光亮,他不可避免地想要再靠近一点。
他的身体还在颤抖,好不容易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机,按了几下亮屏键,手机却没有一点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