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春分过后, 天气逐渐回暖。这几日午间,穿着厚衣时明显觉得有些热。
林启与何安然又去布庄订做了几身轻薄的衣裳,还给吉家兄弟也一人做了两身。丹棱县比定北县暖和些, 他们之前带过来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
何安然一边记着这几日的花销,一边皱眉摇摇头。
仅是这段时间做衣裳的开销,已经是他过去不敢想象的数目了。其中, 他与林启又占了大头,花的钱比他过去二十年见过的都多。
可是想想每次与潘旭、秦恺轩见面时,两人穿戴不凡的模样,也知这是在外行走必要的支出。
更何况,林启与这两人比起来,花钱都算节俭的。
他这几日跟着林启出入的各种场所不少, 见但凡穿得好的人, 腰间都佩玉, 唯有林启腰间没有, 他甚至都想去玉器行给林启订做几样配饰了。想着, 他不由开始回忆最近见过的玉器行在哪。
而林启写好给林昭的书信后, 正吹着信纸等着墨迹干时,不经意看见他正在发呆,不由轻笑一声, 俯身凑近他,在他眼前挥了挥, 说道:“回神了, 怎么刚起来就坐这儿发呆?”
何安然下意识躲闪一下,反应过来后才同他笑笑, 问他:“告诉大哥铺面的事了?”
“嗯, ”林启点头, 将信纸折起来装进信封,“天气热起来了,也不知工厂动工没?”
铺面租下后,就要开始修缮了,若是修缮好后工厂能开工供货就好了。
何安然想了一下,说道:“差不多,往年这时候就有人家开始在地里忙活了。”庄稼汉指着土地过日子,但凡有空闲都用在地里了。
林启听了,放心一些,林昭知道工厂的事紧迫,若是能动工必定不会拖延。
“账目都记好了?”他问何安然一句。
这段日子,他自己练字时也没落下何安然。每日都要教他几个字,也不拘难易,只从他们如今常用的几个字开始教。
这段时间下来,他从最初的目不识丁,到如今已经能在账册上记下花销了。虽然时常有不会写的字需要他帮忙,但总归来说,进步神速,学东西极快。
“嗯,你看看。”何安然将账册递给他。他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后点点头。
他们这次出来时,又从县令那儿拿了不少银子,平日的开销都从那里出。他猜测吉家兄弟平日也会记录花销,因此必须将账目记好,省得因此与县令生出嫌隙。
做完这些事,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见外头阳光正好,于是放好账册,打算继续做他未做完的活儿。
这几日,他正为奶茶店的装修动脑筋。
在见过那么多的茶馆,分析过大家的心理需求后,他突然想把末世前的奶茶店与懒人书店的装修做结合,用在他的奶茶店里。
在他之前生活的世界,总有人闲暇无事时,爱在这些场所消磨时间。细想想,大多是因为这些场所布置温馨、环境舒适的缘故。
他们与茶馆的客人一样,都是享受那里的环境氛围,因此两者是有共通点的。
所以要是想从最有钱的文人和商人口袋中掏钱,重点还是要在室内环境上下一番工夫才行。
而目前来看,丹棱县的茶馆布置大同小异,市场也基本饱和。若没有额外的创新,即便有奶茶与众不同的味道作为他们的一大优势,也很难长久地吸引住这些有钱人。
想到此,他不由摸摸鼻子。
不得不承认,因为丹陵县有高消费能力的人群太多,所以他的目标群体也有了改变,除了想要吸引大量的中层客户外,也要尽可能多争取上层客户,毕竟这部分的利润更大。
琢磨一番后,他有了初步的规划。在一楼仿照奶茶店,留出加工台,然后放上座椅和桌子,供大家堂食。
二楼则类似懒人书店,不设雅间,但利用摆放和装修营造出隐蔽感,多放置书架和案几,满足文人即兴挥墨的需求。
三楼则要隔出几个大雅间来,供来人谈些私密的事。
他对这个构想颇为满意,可真正要实现,着实有些难度。抛却现代化的装修需要他设计出图纸后,再盯着工匠干活儿外,现代化的家具也让他很是头疼。
简洁舒适的座椅及桌子倒是能画出图纸后交由木匠去尝试,可最具特色的懒人沙发在这个世界却很难向别人解释清楚。
甚至林启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做,但回想末世前坐在懒人沙发上的舒适感,他又不愿舍弃,觉得这必然会成为受到欢迎的一件物什。所以他便想自己尝试一下,先做出一件来。
动手能力越差的人,往往越容易忽略制作难度,只以为多试两次就能成功。林启便是如此。
这几日,他已经兴冲冲地做了几个,但都未成功,还浪费了不少布料。只是他越挫越勇,仿佛是与这东西较上了劲。
这会儿见阳光正好,便又拿着他裁剪好的布料,坐到了窗前。
何安然看着他,顿时笑出声。也不知为何,看着人高马大的林启捏着小小的绣花鞋,认真地穿针引线,总让他觉得格外具有喜感。
林启已被他笑了几日,早就不当回事了,兀自摆放好布块,按他印象中懒人沙发的模样缝合。相较于前几日笨手笨脚的模样,如今动作娴熟不少。
何安然看得摇头,他着实无法理解林启说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帮他缝了几次也没做好,就让他自己折腾去了,自己则温习这几日学过的字。
两人正各干各的,倒别有一番温馨惬意的氛围。
过了一会儿,吉三湖突然来了,手上还拿着一团东西,犹豫地叫了声掌柜。
“怎么了?” 林启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与手中的布料较劲。吉家兄弟早知他在缝制沙发,因此他并不怕惹得吉三湖发笑。
“林掌柜,我昨天听您说可那个懒人沙发,琢磨着做了一个,就是不知是不是您要的那种。”吉三湖说道。昨日他们一同吃饭时,林启曾说起过这懒人沙发的模样。
“哦?”林启停下针,看向他手中的那团东西,挑眉说道:“拿过来看看。”
吉三湖走上前把东西递给他,林启将布料抖开,看了一会儿后,发现竟然果真有懒人沙发的模样。
他顿时心里一喜,说道:“哎,真有些像。”然后又对何安然说道,“将我那日拿回来的浮棉拿来。”
浮棉是他在布庄发现的一种类似棉花的保暖物,只是它极为蓬松却不如棉花柔软,很难将它如棉花般压实,是大家平日极不爱用的材料。
只是林启发现后,简直两眼放光,这也太适合用来做沙发了。于是一口气买了二十斤,因这材料实在蓬松,所以这二十斤足足被包成了五六捆,这才从店里拿了回来。
现在何安然提了两捆过来,林启兴奋地在吉三湖做好的布套上找了许久,却怎么也没找到开口。
“你没在上面留开口?”林启问道。
“嗯?”吉三湖一脸疑惑,回道,“没有。”
林启:“……”
于是又在他做好的布套上拆了个小口,然后将浮棉塞了进去。虽然因为林启技术不好,浮棉塞的并不匀称,但懒人沙发的模样是出来了。
林启看着,不由大笑两声,然后指着吉三湖道:“不错不错,厉害!”
听到他的夸赞,吉三湖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自小到大,他都很是要强,兄弟四个中,他什么都想拔头筹。后来即便家中发生变故,他也想有朝一日能得到县令的青眼,做出一番事来。
可没想到,第一次被县令派活,他就得罪了林启。这段日子,从未受过重用,没人知道他有多羡慕被林启支使着送信的吉二川。
现在听到他的夸奖,觉得自己总算长脸了一次。
只是,他虽然将这东西做出来了,可仍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好。
他转头看一眼何掌柜,发现他也一言难尽地看着兴奋的林掌柜,明显也不知这东西怎么就能让他如此高兴。
林启根本没注意到两人的眼神,看了一会儿后,将沙发放在地上,然后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上面。顿时觉得原本蓬松的浮棉被他压了下去,整个人陷进了浮棉坑。
他放松身子向后靠了一下,感觉还不错,很是舒坦。不过也有些地方还需要改进一下。
只是等抬头看见何安然惊讶的眼神时,又笑了起来,让他与吉二川坐上去试了试。
何安然犹豫地坐上去,被突然的下陷吓了一跳,可稳住身形后,又觉得有些新奇。他学着林启的模样,慢慢往后靠了靠,顿时觉得腰背有种放松之后的舒适感。
只是,他还是有些不习惯,靠在上面说了一句:“这成何体统?”
常言道,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躺着喝奶茶未免太不端庄了。
林启看他一边说话一边还不愿意起来的模样,不禁笑出声,问他:“那只放在家中,无人时躺坐可行?”
何安然沉默片刻,说道:“行。”
林启听了他的回答,又笑了半天。已经能想到到时奶茶店开业,那些人一边说成何体统,一边不愿起来的模样。
吉三湖也上去试了试,同样觉得绵软舒适。只是他在林启面前还是有些拘谨,不敢躺在上面。
之前林启没有人可以商量,现在见他竟能将懒人沙发做出来,只觉终于有人能明白他的想法了,立马又与他说了几处还要改进的地方。比如说沙发的高度究竟多少合适,还有浮棉太过松软,需要加别的东西弥补不足等问题。
吉三湖认真记下,心中琢磨着怎么改进。
“我就这几个要求,你看着改,若是能再想出些别的造型也行。等你将样品做出来,之后就要雇几个绣娘开始缝制,到时这一摊事都由你来管,好好干!”林启拍拍他的肩说道,眼神中带着笑意。
吉三湖心中雀跃,怎么也没想到他有一日竟因针线活挽回了林启对他的印象。早知如此,他就不会埋怨自小到大他们兄弟的鞋袜都是自己来做了。
待吉三湖高兴地离开,林启躺在懒人上发上舒服地伸个懒腰。现在沙发已经有了,现代化室内家具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就该解决其他家具和装修的问题了。
他已经把这两样图纸大致画出来了,只是还得让工匠看过后才能知道是否可以做出来。所以,现在的关键是得找一个好工匠。
他想了想,第二日便往阮大人府上去了。
“许久未见,二管家都好?”林启与何安然刚到阮府,就见二管家正在门房交代几个小厮事情,于是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二管家抬头一看,见着是他,连忙笑道:“好好,多谢林掌柜挂念,最近府上事多,确实是与林掌柜许久未见了。”
“猜到便是如此,不过再忙也要注意身体,还得适当放松才好。”林启道。
“林掌柜说的是。”二管家笑了两声,然后又说道,“今日府上有客人,我先进去与大人说一声。”
“好,多谢二管家了。”
林启等了一会儿,并未见着有人出来,可又过了一会儿,二管家却又来请他了。
看来,此次见面应当还有别人在,林启心想着,与何安然一同进去了。
还是上次见面的地方,二管家上前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就示意林启进去。
林启走近门前,正要推门,就听见里头说道:“别闹,来人了。”听声音是阮大人的,林启推门的手不由顿了顿。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89章 合作
怔忪一瞬后, 林启又等了三秒,之后才推开门进去。
他本想先垂着头上前行礼,未料刚走几步, 就听见一个声音懒洋洋地说道:“是你啊。”
他下意识抬头,发现阮大人坐在桌后,脸色有些薄怒。上次来时在门口见过的那个汉子站在他身边, 看见自己抬头后,故意促狭地冲他笑了笑。
看样子,分明是猜到自己的心思,才故意出声引自己抬头。
林启心中无语,但也知这人应当身份贵重,于是只能笑着说道:“正是草民。”
那人笑了笑, 依旧是一副慵懒模样。慢步绕过桌案, 走至左手第一个椅子前坐下, 说道:“你怎么走哪儿都带着夫郎, 这般惧内?”
何安然来阮府本就有些紧张, 现在听见这人这么说, 登时慌乱地看向林启,张了张嘴巴想要说话时,就被林启抓住手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