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诚很诚实, 起身说:“那我随阿姐一起去看看。”
章嬷嬷跟在身边,悄声说:“殿下上次在这里睡过觉, 倒是清净。”
延禧殿就在延嘉殿后面,两殿相距不过几丈,因为延禧殿小小的缀在延嘉殿后面, 这里从前是延嘉殿的客房。
傅嘉宜心里嫉妒, 她至今住在延嘉殿的东偏殿中,母亲住在有些远的仁寿殿。她想住延禧殿很久了,没想到还是留给赵幼澄。
赵幼澄进了殿,里面看起来比上次来陈设多了,其实也就是摆了些装饰, 重新挂了帐子, 铺了地毯。
她对这里没有归属感, 并不挑剔这些。
赵诚四处转了转,低声说:“没有家里暖和。”
赵幼澄莞尔一笑:“没事,上元节我们就能回家。”
‘家’是个温暖的词,赵诚住的西院连着永嘉寺,他有了自己的住处,自己的院子可以自己说了算,有了随时来家里玩的朋友,他有了正常的生活。
傅嘉宜则是陪在周太后身边,低声安慰:“延禧殿的摆件都换了,我特意询问了母亲,表姐素爱花木,就私自挪了好些花木在延禧殿,不知道表姐能不能喜欢。”
周太后看不出来赞赏还是反对,依旧温和说:“辛苦你了,我年纪大了总有些找照顾不到的地方,多亏你细心。”
“外祖母才不老。我这就去催午膳,等会儿表姐安顿好了,就能用了。”
说完起身匆匆出去了。
赵幼澄早晨起的太早,确实迷瞪了。她虽然熬夜久,但冬日早上从来都不会早起,根本起不来,还有点贪睡。章嬷嬷管了几次,后来又遇上事,章嬷嬷也就舍不得管着她了。
她在家都是睡到自然醒才起来,早上起的太早这会儿已经迷瞪了。
宫中的规矩只有她去迁就皇祖母,没有长辈迁就小辈的道理。
所以她准备用完午膳就回来睡觉。
她领着赵诚去前面的延嘉殿用膳,傅嘉宜憋着一股气,等着和她一较高下。哪知道她用完午膳就和周太后不好意思说:“皇祖母,我早上起的太早,这会儿已经困了,我能不能去小睡会儿?”
周太后哪有不应声的,年底时不时有宗亲来她这里请安,后宫的嫔妃们也会来请安,她这里最不缺客人。
赵幼澄不耐烦这些场面,就回延禧殿去睡午觉了。
午后宜嫔和几位嫔妃一同来给太后请安,傅嘉宜依旧在一边陪着。她今日的耐心出奇的好,得到几位嫔妃不住的夸赞。
宜嫔的女儿怀宁定了亲,是施大人保媒,宜嫔就在延嘉殿来往的勤了,见只有傅嘉宜,才问:“婉淳今日进宫来了,怎么不见她?”
周太后笑呵呵说:“她早上才回来,这会儿正在整理东西。我也不让人吵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住的习惯。”
宜嫔笑说:“自然是可以了,母后事事哄着,恨不得捧手心里,哪还能不休馆,再说她明明还是孩子气。”
周太后笑呵呵的,也不反驳。
傅嘉宜听得心里酸涩,赵幼澄几乎连一句话都不用说,就有人为她说好话。
而母亲这几日因为她的固执,都不肯来陪着她。
等赵幼澄睡醒来,安成就来了。
安成冲进来还在叫:“阿姐进宫来,都不叫我一声!”
赵幼澄还在练字,笑着问:“是哪一个飞将军来了?”
安成笑说:“是我啊,我这几日忙死了,母后整日唠叨我。”
她见赵幼澄练字,凑近看了眼,惊讶:“ 阿姐都把这些带进宫了?”
赵幼澄问:“你不同她们几个玩了?”
“我不爱做这些,怀宁备嫁,她们汝宁几个人去帮忙了。”
殿内有阳光晒进来,冬青去跟着宫婢领东西去了,她也学精了,少了高傲,现在出门后嘴特别甜,见了人就叫姐姐,遇上讲八卦的,就掏出零食凑近边分享边听着,都是十几岁的小女婢,最是喜欢她这种懂事的听众。
她出去不到一个时辰,回来后就神神秘秘说:“太后娘娘那里来了好些夫人,听说忠义候的祖母,忠勇侯的夫人妯娌俩,还有几位嫔妃娘娘们。”
赵幼澄好笑问:“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冬青还没说话,只见傅嘉宜领着人就进来了,安成不喜欢她,就垂首看赵幼澄写的游记,并不抬头,只当没看见她。
傅嘉宜看得心里暗恨,恨安成瞧不起她,恨赵幼澄不肯为她出头。
但依旧低着头行礼:“见过两位殿下。”
“嘉宜不必多礼,你怎么过来了?听说祖母那里来了几位夫人。”
傅嘉宜心里有气,听着她的话自然就觉得不顺耳,以为赵幼澄讽刺她是奉茶婢。
她也不是自愿要来的,而是前面殿内都是夫人们在商讨婚事,她留着不合适,太后才打发她退出来了。
只是她听了几句,不敢再听,就来找赵幼澄,试图从她这里问问。和忠义候有关的事情,她听得心里直跳。
这里的布置都是她安排的,都按照她的喜好来安排的。可惜是给赵幼澄住的。
“我听了一桩小事,关于忠义候的。”
她住在延嘉殿这么久,知道太后娘娘最看重赵幼澄,赵幼澄的婚事一定是既显赫有富贵,而忠义候一直是太后娘娘属意的人选。
都是知根知底的人。
她心里这样猜测,但是又不甘心,那样风光霁月的一个人,她舍不得放弃。
赵幼澄听得好笑,连安成都抬头看着她两。
“什么事?值得你巴巴的来说。”
她心想,傅嘉宜太心急了,她心悦周聿昭的心思简直一目了然。
傅嘉宜丝毫不怕她看出来自己喜欢忠义候,看了眼安成公主,才说:“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也不一定就是真的,但无风不起浪,也说不准。忠义候府的老夫人称,京中几家夫人背后传忠义候府择亲失了礼数,更有大逆不道之处。忠义候府的老夫人没处叫屈。无处说理就告到太后娘娘这里来了。”
赵幼澄没太明白,“皇祖母也不能说什么,府中婚配之事,又不犯律法。若是她们当真相看了多家闺秀,那就是她们失礼在先。被人拿住把柄,皇祖母也不能偏袒。”
傅嘉宜见她认真问了,继续说:“事情就出在这里,忠义候府的老夫人一口咬定她从来没有相看过哪家的闺秀,但偏偏有人弹劾忠义候立身不正。听说御史台的人一口咬定忠义候府的夫人……”
赵幼澄没等她说完,打断问:“御史台有人弹劾周聿昭?还是因为亲事?”
坦白说,傅嘉宜也不知道,她只是听八卦听来的,指望赵幼澄为周聿昭在太后娘娘面前说说好话。
只是为了表示,周聿昭无辜的。
结果被赵幼澄当场问住了。
安成头也不抬,却搭话:“御史台的刘重儒,就那个经义出众的老学究的刘大人呗,阿姐不知道,他讲经义京中很有些名声。我昨日还听父皇说起这个人。”
赵幼澄一听这个人,就知道是谁了。但她想了片刻,问:“陛下有说他什么吗?”
安成看了眼傅嘉宜,讨巧说:“说他想改换门楣了。”
她脸色都冷了,问:“他们家女儿不是定亲了吗?”
安成好奇问:“阿姐听谁说的?”
她自然是亲自确认过的,连裴岘定亲的贺礼都送了几马车,到最后亲事没成?
女方还攀上了忠义候府?
眼睛瞎吗?忠义候府有什么好的?
傅嘉宜见她突然就动了怒,心里酸酸的根本没往刘大人身上想,她一心只顾着周聿昭,生怕周聿昭被人诬陷。
依旧细声劝说:“忠义候也是遭了无妄之灾,就像表姐说的,那位大人的家女儿谁知道和谁家定了亲……”
赵幼澄突然呢就不肯好好说话了,恨声恨气道:“怎么可能,忠义候府要是没人去说项,没放出风声选儿媳,大肆召选,御史台的人怎么会弹劾他有大逆不道之嫌。就算不是周家老夫人亲自选的,周家姻亲那么多保不齐是谁办事的。立身不正,活该!”
傅嘉宜被她骂得脸色通红。仿佛她在骂自己。
赵幼澄这会儿火气冲天,刘家小娘子,很好,我记住你了。
你们捧高踩低,我不拦着,但是你们拿我师叔做垫脚石,未免太猖狂了些。
傅嘉宜被她的脸色惹得再没说话,几句之后立刻说:“前殿离不开人,表姐安坐,我先回去了。”
等人走后,安成立刻挤眉弄眼:“你看吧,她铁定恨上你了。”
赵幼澄瞪她一眼:“你又有笑话可看了?”
安成一点都不在意:“你都说了是笑话,我为何不能看。”
气的赵幼澄拿她没办法。
不过她生气也是真的,因为她一听说裴岘的亲事,就很大方送了一车云锦和绫罗。她送礼那么多次,裴岘也没否认,那就是裴家确实有在议亲。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能到最后定亲,显然女方反悔了。
安成问:“阿姐这么生气为什么?难不成真如传闻,阿姐心悦忠义候?”
她阴测测问:“你觉得呢?”
安成见她简直气疯了,大笑说:“阿姐难道不知道吗?都说你和忠义候天作之合……”
赵幼澄被气的立刻想出宫。
安成见她生气才说:“我现在相信,阿姐并不心悦忠义候,但傅嘉宜心悦忠义候却是事实。可惜皇祖母不会同意的。”
赵幼澄见她四平八稳的样子,问:“那你呢?你又心悦谁?”
安成生气:“阿姐真没道理,我是开导你,你拿我寻开心?”
赵幼澄想着去打听打听,又想起在宫中不方便。心里想着刘家为何和裴家好好地议亲,却又反悔了,总不能是忠义候府横刀夺爱吧,那裴岘比周聿昭那是天差地别。
第46章 上门去问
◎他媳妇是不是真没了◎
傅嘉宜似是而非的一通八卦, 将她搅和的心神不宁,二话不说就安排冬葵出宫去打听了。
第二天腊月二十九,宫中到处洒扫, 整理祭品, 为第二天除夕作准备。
她从进宫后九躲在延禧殿闭门不出,冬葵回来后说:“殿下,刘家确实没有和裴家议亲, 我差人去打听了,刘家周边的人家都不知道这回事。”
赵幼澄知道时间太短, 冬葵也打听不到什么,她只要知道刘家小娘子没有议亲。就可以确定裴岘被人放了鸽子。
腊月二十九日, 赵幼澄和周太后告假回永嘉寺上香。
周太后见她在宫中住的安逸, 没有任何不适, 按理说她的性格她也很喜欢, 心胸很宽,少有多愁善感的时候。
周太后浮沉大半生, 在宫中形形色色的女子她都见识过。有聪明的,有骄纵的,有多愁善感的, 也有沉默不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