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只知道周总是跑着离开公司的,再回公司时,又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和淡定,然而那张清俊的面孔上,浮着融不掉的阴郁冰霜。
作为周光彦的心腹,无论公事还是私事,周光彦很多事情都会交给他办,这次照看沈令仪的保镖和保姆,就是王奇找来的。
沈令仪被方瑾带走,王奇挨了好一顿骂。
周光彦骂他废物,骂他这个废物找了四个废物。
王奇默默挨完训,跟着周光彦赶去医院。
所幸虚惊一场,沈令仪没有手术,孩子暂且保住。
虽然还没找到沈令仪,但王奇知道,周光彦和他母亲那番对峙过后,周光彦是赢家。
没人再敢把沈令仪怎么着。
回公司的路上,王奇终于默默松了口气——他的工作保住了。
不得不说,老板疯起来真吓人。
其实仔细想想,老板发疯的次数很少,但似乎,每一次,都是因为沈令仪。
明知沈令仪对老板来说这么重要,偏偏没在选人上把好关,王奇想到这儿,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周总,需不需要派人去把沈小姐接回来?”跟在老板身后进到办公室,王奇提议道。
周光彦坐下,仰头靠着皮椅,闭上眼睛,抬手轻轻揉着眉心。
“不用,之前逼得太紧,所以她才想出这种馊主意逃出去。”周光彦说着,浅浅叹息一声。
沈令仪太年轻,太单纯,压根不知道,自己就像一头羔羊,而他母亲方瑾,则是在名利场上角逐多年的凶狠的狼。
他遗传了父母的这股狠劲,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他和父母的区别是,作为狼,他会保护沈令仪这头小羔羊,父母只会找机会将她撕碎。
他用生命威胁母亲,虽然能暂时让母亲不敢轻举妄动,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周家的人,一个比一个精,一个比一个狠。
“王奇,你觉得我看人走眼过吗?”周光彦冷不丁问。
王奇一愣,想了想,摇头:“据我所知,目前还没有。周总看中的项目和重用的人才,都没有让您失望过。”
周光彦将轻柔眉心的那只手放在办公桌上,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你猜我为什么会跟沈令仪在一起?”他又问。
王奇本以为这跟上一个问题毫不相干,正欲开口,忽然明白其中深意,思忖片刻,说道:“沈小姐漂亮,天真,保守,这样的女孩子,您会心动很正常。”
周光彦摇着头笑起来:“王奇啊王奇,你还是这么虚伪。”
他往前倾了倾身:“沈令仪很漂亮,很单纯,最重要是,胆子很小,怕死,怕疼。”
这种女孩子,是最好拿捏的。当初他随口胡诌一句,就把沈令仪给吓住,乖乖跟了他。
王奇明白周光彦这番话的重点是什么,但没有点破。
作为下属,有些事即使自己心里清楚,也不能多这个嘴。
“您想赌一把,对吗?”王奇问得很含蓄。
他知道,周光彦想赌的是——
沈令仪不敢打掉这个孩子。
周光彦随着皮椅左右轻轻晃动,冷俊的面孔上,眉宇之间神色傲然。
手机在兜里震动。
他掏出一看,愣了片刻立即接通。
“医院发生的事,你妈妈都告诉我了。”
那头传来沈令仪虚软无力的声音。
周光彦皱起眉头:“她后来,没动你吧?”
“没有。”沈令仪沉默一会儿,吸了吸鼻子。
又过了许久,她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是浓浓的鼻音:“周光彦,我把孩子生下来,交给周家,你可以放我走吗?”
周光彦刚舒展的眉心,再次皱了起来。
越皱越深。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沈令仪?”他冷着脸,声音也是冷的。
沈令仪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知道。如果你希望我把孩子生下来,那我就生下来,然后远走高飞,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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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以后能让我见见孩子么?
周光彦沉默半晌, 再开口时,嗓音冷如冰窖。
“你什么意思,沈令仪?”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就, 字面意思。”
她声音很轻,很小,微微发颤,说完便不再作声。
周光彦笑了, 语气透着不解和自嘲:“不是,沈令仪,你是不是觉着,我让你生下这个孩子,就为了传宗接代?”
“难道不是?”沈令仪反问。
他的意思,方瑾已经转告得很清楚。
那些话就像一根根带毒的刺, 扎在沈令仪心上, 每每回想,她连呼吸都是痛的。
周光彦按捺住火气,耐着性子解释:“我要是想传宗接代, 没必要逼你。倪嘉可以给我生, 程予希可以给我生, 多得是女人愿意生。我说过,我要这个孩子, 是因为这是我们的孩子, 你——和——我——的。沈令仪,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就听不懂?”
“因为我不相信。”沈令仪语气变得平静。
这种平静, 并非来自于内心的安宁与平和, 而是由巨大的失望引起的。
“从你出尔反尔不放我走的那一刻起, 我不会再信你说的一个字。”
周光彦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思索片刻,拧眉问:“是不是我妈跟你说了什么?”
沈令仪紧张起来,死死攥着手机,手心里全是汗。
她悄悄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发颤:“没说什么。”
周光彦冷笑:“那就是已经说了。”
沈令仪心知这人聪明绝顶,再否认他也不会相信,想了想,索性承认:“确实说了一些……说我配不上你,说我们在一起,谁都不会幸福,不会有好结果的。”
最关键的那些话,沈令仪咽了下去。
“就这些?”周光彦不太信。
沈令仪叹气,过了一小会儿,带着哭腔开口:“你妈妈还说——说我不要脸,我姐姐也不要脸,我们姐妹俩,给九泉之下的父母丢脸了……”
其实后来,方瑾对沈令仪的态度好了许多,也向她道了歉,可这些话,始终压在她心里,压得她喘不过气。
让她觉得自己连活着都是错的。
“周光彦,如果能重新活一次,我一定,一定不会和你在一起……”她哽咽,哭腔越来越浓,“如果我的父母还活着,他们也一定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更不会任由我被你和你母亲这样欺负……”
提起父母,沈令仪泣不成声。
周光彦默然,一时也哑口无言。
他知道,失去父母,是她心里最痛的地方,无论说什么,都无法真正抚平她内心的伤痛。
“你妈妈说得对,我给爸爸妈妈丢脸了……”沈令仪呜呜哭起来,含糊不清痛苦说着。
周光彦冷着脸摇头:“不,令仪,你做错任何事,别把所有的错推给自己,我们只是——”
“够了周光彦!够了,别再说了……我真的,真的已经受够了……你有爱你的父母,有殷实的家底和强大的背景,有前途无限的光明未来,可我呢?我有什么?”
沈令仪停下来,苦笑着摇头,流着泪问:“我没有家了,也没有爸爸妈妈,更没有荣华富贵权力地位,我拿什么跟你耗下去?你们周家任何一个人,还有你未婚妻,谁都可以轻而易举欺辱我,我对你们来说,就是蝼蚁,蝼蚁!!!”
她无法自控地哭喊,浑身都在颤抖,恨不得将所有的懊悔和恨意全都倾泻出来。
周光彦无言以对,默默听完,很久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是真的心疼她,却又真的无能为力。
他已经很努力在跟家里对抗了。跟强硬如铁的父亲冷战,跟蛇蝎心肠的母亲玩命,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为沈令仪做什么。
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给足沈令仪安全感,让她毫无保留地信任他。
这一刻周光彦忽然发现,不止沈令仪受够了,其实他也受够了。
他太累了。
身体和心灵都疲惫得无以复加。
那头传来沈令仪断断续续的哭声,一声声都是在控诉他——他有多坏,多糟糕,他害人不浅。
这一声声哭泣,就像是一声声哀求。
哀求他放过她。
周光彦攥紧的拳头,一点一点松开。
他几不可闻叹息一声,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薄唇微张,只吐出一个字:“好。”
那就这样吧。那就分手。
生完孩子,孩子留下,她走。
一心想走的人,再是强留,也留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