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光彦回来时,沈令仪正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哭,王姨和章姨在门外劝了大半天都没用。
周光彦让她们下去,轻轻敲了敲门:“我回来了。”
没多久,卧室门从里面打开,周光彦拎着大包小包走进房间。
他把衣服一股脑扔床上,问沈令仪喜不喜欢。
沈令仪只是木然地看着这些童装。
很可爱的小衣服,她的孩子穿上一定很好看。
只可惜,这些衣服,孩子穿不上了。
她吸吸鼻子,一开口,有很重的鼻音:“现在买还太早,而且这么多,哪里穿得了。”
周光彦笑起来,往日里阴鸷狠戾的眉眼之间,此刻只有温柔的企盼:“早晚都是要买的,先买点儿囤着,你要是不喜欢,明天让王姨章姨陪你去商场逛逛,成天待在屋里,人都憋坏了。”
沈令仪默默摸着这些小衣服。手掌触碰到柔软的面料,心却像是被针扎。
密不透风的哀伤裹挟着她,她疼得几乎喘不过气,垂头无声落泪。
“怎么又哭?”周光彦难得在她哭时还这么耐心温柔,搂她入怀,在耳边轻声问。
“周光彦,我心脏疼……”她哽咽道,喉咙也堵得发疼。
“心脏疼?”周光彦眉心一皱,扶着她起身,“走,去医院。”
沈令仪拉住他,又坐下来,仰脸冲他摇摇头:“不用,我就是想着你要结婚了,心里太难受……”
其实他结不结婚,跟谁结婚,她已经看淡。
这个男人,注定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留给她的,也只有很多不快乐。
她惋惜的,是这个注定不能被生下的孩子。
从向周光彦母亲求救的那一刻起,沈令仪就知道,必须要和这个孩子告别了。
她在内心跟这个孩子说再见的时候,周光彦却满心欢喜地期盼着,跟这个孩子说你好。
周光彦不知道此刻沈令仪的真实想法。他抬手,修长的手掌捧起她泪湿的脸庞,拇指指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深邃如墨的眸子万般柔情看着她。
“沈令仪,除了名分,我什么都会给你最好的。”
她乖乖点了点头,靠进他怀里,心里想的是:从今往后,你给的什么,我都不会要。
再见,周光彦。
她在心里默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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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瑜和路今安的关系,最纯洁也最庸俗。
纯洁在他们都是彼此初次,庸俗在这关系只靠钱来维持。
刚开始两个人就说好:只谈钱,不谈爱。
结束时两个人也说好:一拍两散,各自为安。
分开那天,江晚瑜什么也没带走,路今安却感觉什么都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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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别动我孩子。
这天晚上, 周光彦一直抱着沈令仪睡。
两个人都很平静,沈令仪没招惹他,他也没撩拨沈令仪。
他睡得很香, 但她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周光彦看见她眼睑下淡淡青黑,纳闷明明一起睡了这么久,怎么会有黑眼圈。
兴许是孕期睡不好吧, 他没多想,迅速起床洗了个澡,赶着去上班,早饭都没吃。
沈令仪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墙上的挂钟一分一秒一圈一圈走动。
时钟停在八点,她起床洗澡, 换衣服下楼。
章姨做了可口的早餐端到沈令仪面前, 她摇摇头,说没胃口。
章姨叹气:“你就算自己不想吃,也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考虑吧!”
沈令仪埋头不作声, 眼眶泛红。
她听不得“孩子”这两个字, 一听准哭。
章姨见她落泪, 忙递来纸巾,想劝劝她, 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只能安安静静陪在旁边,干着急。
从八点四十起,沈令仪每隔一小会儿就会抬头看时钟。
章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沈令仪看钟, 她也跟着看, 看了几次终于忍不住问道:“沈小姐,您这是……在等什么呢?”
沈令仪沉默着摇头,眼圈更红了。
她不肯说,章姨也识趣地不再多问。
客厅挂的是欧式摆钟,白天每到整点,便有一只布谷鸟出来报时。
九点整,布谷鸟发出清脆的机械叫声。
叫声停止后,随之而来的,是忽然响起的门铃声。
章姨起身走过去,从猫眼里,看见一个陌生女人。
沈令仪走向门口,半路被两个保镖拦住,只得问道:“章姨,谁来了?”
章姨皱着眉又看了看:“一个中年女人,瞧着有点儿眼熟。”
眼熟就对了,周光彦和他母亲长得有几分相像,沈令仪心想。
她仰头看着保镖:“你们人高马大守在这儿,我跑不了的。这房子平时除了我和周先生会来,周先生母亲偶尔也会来一趟,我去看看是不是她。”
两个保镖面面相觑,拦着她的手没有收回。
沈令仪板起脸来,一改温和的神态,盛气凌人说道:“周先生什么身份你们也清楚,他母亲更是你们得罪不起的人物。把周太太晾门外怠慢,周先生知道了,你们能有好果子吃?”
她说的句句在理,保镖们心下动摇,想了想,到底还是害怕,缓缓收回手。
沈令仪走到门口,凑近猫眼向外看去,浅浅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兴高采烈对章姨说道:“是周太太!太好了,周太太来看我啦!”
章姨没想到她会这么高兴,愣了愣,一不留神,就见沈令仪已经开了门。
门外那位雍容华贵气质不凡的中年女人还未开口,便被沈令仪一把拉了进来。
“阿姨,您终于来了,这阵子可快把我闷坏了!”沈令仪亲昵地挽起方瑾胳膊撒娇。
方瑾是个聪明人,立马明白她什么用意,微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按捺住内心对她的厌恶,摘掉墨镜,对她露出一个虚伪至极的笑。
“有些日子没来了,光彦欺负你没有?”方瑾握住沈令仪的手往沙发走。
这是她头一次走进这套房子。
老早就听说周光彦在大学城这儿金屋藏娇,以前总想着,一个作天作地的小姑娘兴不起什么风浪,他玩腻了就扔了,方瑾没把沈令仪当回事,也没想过会一会这姑娘。
她装出一副常来这里,与沈令仪熟识的样子,脸上堆出虚假笑意。
这般亲昵,倒是让旁边的保姆保镖们感觉诧异。
沈令仪随方瑾走到沙发边坐下,眼睛看向两个保镖:“光彦倒也没欺负我,就是……就是——”
她叹一口气,无奈地努努下巴:“喏,您看吧,我俩前些天吵了一架,我赌气说不想要这个孩子,他就找来这些人看着我,跟看犯人似的。我不过是随口一句气话,他还当真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关心我在意我,还是故意变着法子给我添堵!”
沈令仪一脸委屈,噘着嘴,拉着方瑾的手轻轻晃了晃,又娇又嗲地求道:“阿姨,您评评理,哪有他这样儿的呀!”
方瑾静静看着沈令仪表演,暗自惊叹,难怪儿子会被这女人哄得五迷三道,这女人相貌绝美不说,撒起娇来,连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平心而论,如果沈令仪换一个身份,她们有缘相遇,她说不定会被她哄得找不着北。
方瑾不动声色地重新打量起沈令仪。
她忽然发现,自己以前把这个女人看轻了。
沈令仪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大脑空空徒有其表。
想来也是,真要是个花瓶,儿子也不会迷恋那么久,方瑾心下叹息。
她皱起眉头扫视周围,严厉的目光落到旁边四个人身上。
“你别理他,他疯起来没人管得住。不过令仪,阿姨今天得说句公道话。”方瑾转脸看着沈令仪,语重心长,“光彦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和孩子?他对你有情有义,希望你和孩子好好的,就冲这点,你也该理解他不是?”
这番话,方瑾其实是说给旁边这四个人听的。
戏要演得真,做得足,才有信服力。
作为周光彦的母亲,她要是表现出对沈令仪肚子里这孩子十分看重,旁人哪里想得到,她今天来的目的,是带沈令仪去做手术?
沈令仪不情不愿点点头,仍是委屈巴巴的,皱着脸跟方瑾倒苦水。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和孩子,可他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限制我的自由呀!除非出去产检,都不让我出门的!本来今天该去产检,我让他陪我去,他说忙,没时间,让两个保姆陪我去,可我就想让他陪我去呀,他陪我去我才有安全感……”
方瑾默默听她说完,不咸不淡劝道:“他确实忙,他要是不忙,公司可就乱套了。整个集团这么多人,全指着他——”
话说一半,方瑾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脸上又堆起慈祥的笑来:“说来也巧,我今儿正好没什么事,要不我陪你去?”
她拍拍沈令仪手背:“我陪你去医院做这个产检,你有没有安全感?”
方瑾说这话时,脸上笑意更深,眼里却毫无温度。
沈令仪看着这张堆满假笑的面孔,被她阴森狠毒的目光吓出一身冷汗,呆呆愣了片刻,木然点头:“嗯,您要是有时间,就麻烦陪我一趟吧。”
方瑾站起身,拉起沈令仪冰凉的手往门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