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明明说的都是意大利语，但韩斌这个对意大利语一窍不通的人竟然也能听懂其中的意思。
自从走进这间客厅里韩斌的太阳穴就一直在突突直跳，汗水几乎浸湿了他的衬衣。
韩斌感觉自己的精神已经快到极限了，虽然依旧没能找到唐梦佳，但是他还是决定先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出去透透气。
下定决心后韩斌就开始向着门边移动了，然而就在这时候，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韩斌瞳孔微缩，他认出了来者是第三纪的hr，那个名叫徐梦园的女人。
而后者同样也看到了他。
不过好在之前两人并没有见过面，韩斌只是在私下收集了一些徐梦园的资料，因此徐梦园眼下应该也不认得他才对。
于是韩斌继续假装侍者，去给另一桌宾客送酒，但是没想到半路却被徐梦园给叫住了。
“你，陪我上去一趟。”
“上去？”韩斌闻言一愣。
“没错。”徐梦园似乎有什么急事，说完已经向前迈步走去，根本没给韩斌拒绝的机会。
韩斌犹豫了下，也只能跟了上去。
这座豪宅当然不可能只有这么一间客厅，从西南角还能继续前往二楼。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穿过了热闹的客厅，沿着蜿蜒的楼梯一路向上，来到了一间小酒吧外。
徐梦园径直走了进去，韩斌紧随其后，然而出乎他的预料，那酒吧里空荡荡的，并没有其他人。
徐梦园走到吧台后，取了只空酒杯，问韩斌道，“你喝什么？”
韩斌的大脑在这一刻飞速运转着，思索真正的侍者该怎么回答。
然而不等他开口就又听徐梦园接着道，“你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徐梦园打开一瓶威士忌，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往杯子里倒了半杯，往里面加了点红石榴糖浆，青柠汁以及苏打水。
“你在下面站了这么久了，心里总该有点感想吧，韩警官。”
韩斌听到最后三个字一颗心瞬间就沉到了谷底。
“你知道我？”
“当然。”徐梦园摇晃了下杯子，最后又切了两片柠檬，插在杯口，然后将那杯刚调好的黛斯推到了韩斌的身前。
“两个月前，你不是派过一个叫郝晓晓的女生来公司调查过我们吗，我当然也会稍稍做一点功课了。”
韩斌接住那杯黛斯，却没有喝，这不是拍电视剧，在陌生的地方，当然不能喝来历不明的饮品了。
徐梦园见状微微一笑，“看来韩警官对我们的误会很深，我们是奉公守法的公司，不会做违法犯罪的事情。”
“这种鬼话还是省省吧，我听过的太多了。”韩斌道，“刚刚在下面我就看到了一桩命案。”
“真的吗？你自己应该也已经产生了怀疑吧，被飞刀扎中的东西究竟是不是人，而且就在不久前你也袭击了一尊魔偶，把它关在后备箱里。
“如果那真是人的话，恐怕你也不大好收场了……”
“你不用恐吓我，”韩斌冷冷道，“我已经受够了你们的魔术了。
“既然你一早就知道我来了，那么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应该是你们编排好的了，目的就是为了扰乱我的思维，让我觉得自己已经疯掉了。”
“不，我没料到你会来……不然我一早就该阻止你了。”徐梦园叹了口气，“经济学的三大基本假设里，有一条是经济人假设。
“它假设每个人都是理性的，会趋利避害，经济学的所有理论和推导都是基于这条假设，然而人类个体的行为却总是不可控的。
“你绕这么一大圈到底想要说什么？”韩斌不耐烦道，“想对我动手就直接动吧，别磨磨唧唧的。”
“我想说的是今晚潜入这里对你并没有任何收益，是什么驱使你做出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我是警察。”韩斌道，“我的职责就是抓坏人，像你们这样的坏人。”
徐梦园点了点头，“正义，人类最朴素也最宝贵的美德之一，跟我来吧。”
“去哪里？”韩斌警惕道。
“你今晚来这里是为了找人吧，我请示过她了，她也愿意见见你，解开我们双方之间的误会。”
“唐梦佳，她果然没死，也在这里！”韩斌闻言脸色也沉了下来。
徐梦园轻轻摇了摇头。
随后她带着韩斌又来到了一间客房外，徐梦园伸手敲了敲房门，一个稚嫩的女声从里面出来，“进来吧。”
那是标准的英伦口音。
徐梦园推开门，带韩斌走进屋内，韩斌一眼就看到了之前那个驾驶着阿斯顿马丁印度裔年轻帅哥。
而他此时正四脚着地，趴在地上，而在他的后背上则端坐着一个神色威严的少女。
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典型的盎撒人长相，穿着一件堪称奢华的公主裙，一路垂到她的脚踝。
第十四章 诸神的晚宴
见到女孩儿的那一刻韩斌不由有些傻眼。
之前在门口他没能看到对方的正脸，但是穿着打扮和身型的确都和眼前的白人女孩儿对上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第三纪临时找来了一个和唐梦佳很像的替身来蒙骗他。
但还是那句话，这不是在拍电视剧，想在短时间内做到这样的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最主要的是也没有什么意义。
第三纪在发现他潜入进来后完全可以直接报警，韩斌自己理亏在先，别说赖在这里不走了，之后估计很快就会被停职，承担刑事责任。
似乎看出了韩斌眼中的疑惑，昂撒女孩儿随后主动开口道。
“我听说你们的国家曾有过一个神话传说，晋朝的时候，有个胆子很大的人，他在洛阳附近的山上发现了一个大洞穴，洞穴里面漆黑一片。
“他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决定下去看一看，于是就准备了一条非常长的绳子，还随身带了饭篮子，里面装着好几天的干粮。
“顺着那条绳子，他一路向下爬去。一直爬了很久很久，可却还是没有能爬到洞底。”
女孩儿说的是英语，然而就像在楼下遇到的那两个意大利人一样，韩斌发现自己这小学生英语水平，居然也能完完全全听懂对面所说的每一个字。
“后来他的力气耗光了，再也抓不住绳子，就向下坠去，不知道坠落了多长时间，就在他开始怀疑这山洞究竟有没有尽头的时候，轰的一声，他的身体撞到了地面。”
“他死了？”韩斌问道。
“没有，只是暂时的昏迷了过去。”女孩儿答道。
“可是如果那山洞真的有你说的那么深，他摔下去肯定是死定了。”
“这只是个神话故事，韩警官，你不应该要求它有非常严密的逻辑性，如果你没有其他问题的话，那我就继续讲下去了……”
韩斌摇了摇头，于是女孩儿接着道，“过了一会儿，那人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并没有受伤，只是肚子有点饿，毕竟，他坠落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在附近找到了自己的饭篮子，吃了几个饭团子，恢复了一些精神，继续向前走去。
“然而就像我之前所说，这是个漆黑一片的山洞，没有光亮，他只能一点点向前摸索，而且越是前进，地形越是崎岖狭窄……
“他没法再走路了，只能爬行，就这么爬了好几天，这才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于是他加快了步伐，来到了一座山洞里，这里散发着米饭的香气，这个饥肠辘辘的可怜人，努力寻找着，寻找着饭香的来源。
“最后发现那居然是他脚下的土地散发出来的，他很是失望，但是又实在饿的太狠了，于是试探性的抓了一把土，塞进嘴里。
“啊，这些土闻起来像米饭，吃起来也像米饭，非常美味，于是这人就坐在那里，放开肚子吃了个痛快，还把身上的衣服也脱下来，又包了一大包背在背上。
“他继续向前走，靠着那些吃起来像米饭的土，他又走了好几天，直到来到一座城市前。
“那里比他之前见过的所有城市都要壮丽，金碧辉煌，而住在里面的人身高三丈，长着会发光的白色翅膀，演奏着世间难觅的绝美音乐。”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痛快的说出来呢？”韩斌皱眉道。
“有点耐心，韩警官，因为接下来你将要面对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抉择，我正在试图让你能理解你现在的处境。”女孩儿悠悠道。
“我听说你们自称礼仪之邦，所以可以不要再打断我了吗？”
如今形势不明，韩斌也只能先顺着对方的意思点了点头。
女孩儿很是满意，拍了两下手掌，身下的印度裔年轻人也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坐的更高了一些。
女孩儿继续道，“他走进了那座城市，见到里面的长人，向他们诉说了自己的遭遇，而那些长人，他们都是非常善良的好人。
“其中一个长人对这位不速之客道，跟我来吧，我会喂饱你那饥肠辘辘的胃，之后两人来到了一座庭院里，那里有一棵巨大树木。
“树下则拴着一只山羊，它有着长长的已经垂到地上的胡须，长人又对那人道，去捋山羊的胡子吧。
“那人走了过去，他一连捋了三次，第一次得到了一枚光华璀璨的大珍珠，第二次得到了一枚光彩稍逊，大小也稍逊的中号珍珠，第三次则得到了一颗既不怎么漂亮也很小的普通珍珠。
“长人收走了前两颗珍珠，让他吞下第三枚珍珠，他的肚子果然不再饿了，整个人容光焕发。
“那人觉得这里很神奇，就问带他来的长人这里是哪里，他能否在这里住下来。
“长人拒绝了他，让他回去后问张华，然后给他指了方向，告诉他朝着那里一直走，那人最终走出了山洞，结果发现自己已经身处距离洛阳千里之外的交趾了。
“他花了几年时间才又重新回到故乡，在市集上遇到了博学的张华。
“张华告诉他，他吃下的土其实是黄河下游的龙所吐出的涎沫，可以充饥，到达的地下城市，叫做九馆，那些长人是那里的地仙，而那头山羊，名为痴龙。
“至于那人之前拿到的那三枚珍珠，第一枚吞下去后可以与天地同寿，第二枚能祛病延年，第三枚却只是能让他果腹罢了。
“那人听后懊悔不已，但转念一想，自己能历经大难而不死，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于是便释怀了。
“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女孩儿道，“你不该来到这里的，韩警官。”
“在法律上，我的确不该……”
“不，我的意思是，你不属于这里，不属于九馆，不管这一路上你付出了多少代价，历经了什么艰难险阻，你都不属于这里。”
韩斌一哂，“你们也不是什么地仙，只是一群故弄玄虚的家伙罢了。”
昂撒女孩儿也不反驳，“吞下第三枚珍珠，把这当成是一场离奇的梦境然后回去吧，你的家人和朋友还在等着你，别让他们久候。”
韩斌看了眼一直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徐梦园，“你们打算就这么放我走，不怕我出去后乱说吗？”
“那是公关部的活儿，跟我没什么关系。”徐梦园耸了耸肩，走到桌边倒了一杯红茶。
韩斌闻言也不废话，扭头就向屋外走去，但是就在他快要出门的时候又停下了脚步，“如果我不走呢？”
“什么？”女孩儿接过徐梦园端来的红茶，轻轻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