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也是,即是知道夫人不爱他喝酒,喝了酒回来怎不先去洗漱了?还说那等伤人心的话。
回来一边回话一边观察夫人的神色,果然看到夫人神色几变,也绝不是轻松的样子。
“三爷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才走得这般着急,等三爷回来夫人再问问,说不定下午三爷就回来了。”
也没有别的办法,阳春只得如此宽慰夫人。
他要到傍晚才回来,而且又是一身酒气。
到这时候沈华柔心里终于是有些定数了,虽不敢置信,但却是事实,她回到了才与贺元凌成亲半年后到时候。
就是这次吵架后,他们冷战了月余,之后本就不怎么和睦的夫妻关系更是冷淡。
再过半年,梁州边境起战事,他离家投军,在他走后她才发现有了雅雅。
等他再归家,雅雅都满周岁了。
也是因为有了雅雅,他们之间的关系才有了些好转,但好景不长,半年后他又被召回军中,再有他的消息传回来,却是他战死,连尸骨也无。
而她的雅雅,走在了她父亲之前。
也算是,他们父女团聚了吧。
之后连年战乱不止,加之天灾人祸朝廷腐烂溃败,各地百姓都在艰难度日。
好不容易等到战乱平了,新帝登基,他们沈贺两家却迎来灭顶之灾。
老天爷也觉得她太惨,所以才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吗?
手在平坦的小腹上,逐渐捏成拳,这一次她一定要留住雅雅。
一切惨痛的开始是从贺元凌离家起,若是他不离家,他们夫妻关系和睦,她心情舒畅愉悦了,她的雅雅便不会在她腹中便险些小产,也不会生来就体弱,也就不会离开她。
从现在就开始改变,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雅雅身体健康慢慢长大,贺元凌不会战死,沈贺两家也能尽早防范不被诬陷,逃脱满门流放惨死的命运?
脑子里太乱,太阳穴突突的疼得厉害,沈华柔想睡一会儿,再想以后要如何。
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一会儿是临死前雪地里的场景,一会儿是雅雅的模样,一会儿又是初见贺元凌时的场景。
她与贺元凌的婚事是父母亲定的,在之前她见过贺元凌一次,那日他穿了一身青衣,一条墨色云纹腰带将他身姿束得格外挺拔,英气逼人。
虽只是看了个侧面,但他嘴角扬出那肆意桀骜的笑容却犹如骄阳似火。
贺家是父亲母亲都看过大哥也肯定的,即便是贺元凌不爱读书,在人品上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这是当时她见着贺元凌时,心里想的,后来她才知道那人是有多可恶。
贺家的男子都容貌俊朗,五官轮廓分明深邃,大伯哥是儒雅端方,一身沉稳书卷气。
二伯哥也温润翩翩,加之见人三分笑的性子更添了几分儒商的气质。
到了贺元凌这里,容貌继承了贺家人的俊朗,轮廓更显锋利冷峻,又因他痴爱练武是以身体比之父兄更加健壮孔武。
可他脾气跟他的身形一般硬,一张嘴总能说出让人生气的话来,实在难以相处。
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生得确实很俊。
后来的那几年家里人都劝她再嫁,便是婆母嫂子们也劝她,可她总要拿那些人与贺元凌比较,便就是在容貌上也没一个比得过贺元凌的。
贺元凌那样的她都嫌弃至极,更何况是连贺元凌都不如的,真要再嫁的话她才不想委屈自己。
贺元凌说的也没错,她就是矫情。
哼!要是让贺元凌知道她再嫁的人还不如他,肯定要摆出讽刺的模样嘲弄她,一张嘴就没半句能听的话。
她与贺元凌成亲十四载,前一年他们总是争锋相对两看相厌,她嫌弃贺元凌的粗鄙鲁莽,贺元凌也看不惯她甚多讲究矫情。
明明公爹和两位哥哥都算斯文端方,怎么到了他这里来就只剩粗鄙了呢?
好好的耕读传家,好好的一个清俊公子,可他却是跟乡下的糙汉子一般无二,说话做事尽捡着她不喜的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迷糊着睡着,再醒时恍惚间听到阳春在她耳边说,“夫人,三爷回来了。”
第3章 忐忑
“什么时辰了?”
沈华柔觉得自己才迷糊过去,可她记得那人要傍晚时分才会回来的。
“申时末了,奴婢看您睡得实,便没唤您,您看可要先用晚膳?”
先前阳春进来看过几次,看夫人睡着都不敢出声扰了夫人,又惦记着夫人饿着肚子,更不敢离开,就一直守着。
这些日子夫人总是睡不安稳,眼下都是青黑的,今儿好不容易睡熟了,她心里也心疼夫人。
沈华柔在阳春的搀扶下坐起来,只觉得头还有些昏沉沉的,想来是因为睡得太久。
明明才觉得刚睡着,竟然就已经睡了大半天,她是真的迷糊了。
记起阳春刚才说贺元凌回来了,这回他回来的时辰跟上次差不离。
她记得上次贺元凌回来后并没有到正房来,直接去了偏院,之后的一个多月里他们即便是见了面也没有正经说过话。
既然是决定了要改变,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三爷现在在哪儿?”
“奴婢听玉兰说三爷回来后被老爷叫去,现在应还在老爷那边,奴婢这就让人去春晖院守着,三爷一出来就请三爷回来?”
阳春满心都是想着二位主子能赶紧和好,只要夫人点头她就立马着人去等着三爷。
从前阳春也只这样,但她总是拒绝,在她看来她主动去寻贺元凌岂不是气矮了么,凭什么是她要先主动?
是她辜负了阳春的良苦用心,总是要争这一口闲气。
到后来,人都不在了,她也没得争处了。
在阳春小心翼翼期待着的眼神下,沈华柔轻轻点了点头,同时看到阳春眉眼带笑,欢喜着应话,“是,奴婢这就让人去。”
不想听她再说宽慰安抚自己的话,沈华柔又道:“多备些热水。”
是为了一会儿贺元凌回来洗漱的,她是真的不能接受他一身酒气,还混杂着汗味儿。
虽然是入了秋,天气还是有些热,至少好要一个月才能彻底凉快下来。
顿了顿又叮嘱阳春,“饭也备着吧。”
阳春欢喜的应了话退出去准备,夫人的意思她当然清楚,热水是专门为三爷准备的,晚饭也是备了要与三爷同用,所以这是要和好了。
二位主子成婚半载,赌气的时候比亲亲热热的时候还多,希望这回和好了可别再生气了啊。
她作为夫人的贴身奴婢,她的心自然是向着夫人的,但她作为旁观着也看得清楚,其实二位主子都是有心的,大多数时候三爷想跟夫人亲近,又因为说话不直,总是惹恼夫人,再生嫌隙。
阳春出去后沈华柔自己对着梳妆台理着发髻和衣衫,都整理好了,心却是不能平静。
时隔八年再见贺元凌,不,贺元凌战死前他们已经有一年多不曾相见了,算起来差不多十年未见,她心中止不住的慌乱忐忑。
要说没有想过他,自然不是。
浅浅的涂上一层唇脂,镜中的人立马增添几分艳丽,定定的看了看,沈华柔又将唇脂擦干净,现出原本浅粉的唇瓣颜色。
心想:就这样吧,也算是老夫老妻了,没得慌什么劲?
贺元凌进家门就被老头子喊去,他就知道老头子找他没有好话说,果然被他猜中。
贺老爷子抬手指着打小就没个正形的小儿子,“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站没个站相坐没个坐相,整天就只知道往外头跑,没正经事做你就给我收租去。
昨儿你是不是又喝了酒回来犯混?我打不死你。”
老夫人孟氏眼看丈夫就要弯腰脱鞋,立马给了丈夫一个警告的眼神,将话接了过来。
“华柔多好的孩子,温婉贤良对我们也孝顺恭敬,你敢犯混欺负人,娘也不饶你。
就你那又臭又硬混账脾气给我好好改改,一会儿回去好好跟华柔道歉,不许再犯混。
听到没有,你说话?”
对小儿子的脾气孟氏也头疼得很,从小就说了劝了,丈夫也打了,但就是比驴还犟,真拿他没办法。
小儿媳妇他们是千般万般满意的,偏偏儿子狗德性,小两口总是过不好,他们当长辈的愁都要愁死了。
贺元凌淡淡哼出一声来,他还觉得委屈呢,每次都是教训他,都是他不对,在他们心里儿媳妇就怎么都是好的。
他不怕老头子的鞋底子,但不敢惹母亲掉眼泪,只能老实应话。
“我知道了。”
至于老头子说的收租,爱谁去谁去,他可不去。
儿子每次都是这样说,但还是不改,孟氏再要说话却被儿子打断。
“二老要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给你们好儿媳道歉了。”
说完他就转头要走,孟氏还能再说什么,只能叹气让他去。
转头瞪向身边还怒气冲天的丈夫,重重哼道:“你当他还是几岁?
他长大了,成亲了。
还能动不动就训,就打?”
面对老妻,贺老爷子忿忿难平又不能发火,只丢下一句:慈母多败儿,气鼓鼓离开。
从春晖院出来就看到他们云峰阁的小厮万米和跟在他身边伺候的贺争凑在一处嘀嘀咕咕,下意识他以为是云峰阁里有事,不然万米这小子怎么来了。
看到他出来,不等他问万米就嬉皮笑脸跑过来。
“三爷,阳春姑娘着小的特特过来等您。”
别的不用多说,他也不知道别的。
但贺元凌和早已经知晓的贺争却是心情不同,贺争嘿嘿笑着上前来给主子道喜。
“定是夫人请您,您快回去吧。”
他作为三爷的贴身小厮,二位主子的事他还是知晓一些的,今儿一天主子都黑沉着脸,训人的时候也是下了狠,训得那群小子鬼哭狼嚎,嗷嗷的。
还不都是因为夫人,三爷在夫人那儿受了气,心里不舒坦拿他们撒气呗。
这会儿,瞧主子上扬的嘴角弧度,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