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年的面前，是一块被大雪覆盖的墓碑……
    当时的他懵懵懂懂，只是久久地注视着那一幕，注视着那道身影，直到意识中浮现一个念头——他想要给那个人快乐，想要抚平他的哀伤。
    这是懵懂的他，第一次产生的念头。
    但是，阿衍并不想告诉苏词，他不想让他再想起那些令他难过的事情了。
    现在在这育崽所的生活，便很好。
    苏词也没有追问，他看着车窗外的红雾，问道：“你之前定下的规则是什么？”
    作为规则之灵，阿衍拥有一个都属于他的技能，那就是——规则之说。
    他说出口的话，可以成为规则，当然前提是付出等价的力量，就像他之前改写了大地之灵无法离开大地的规则一样。
    在苏词离开地星之后，他也陷入了沉睡，又因为星球上一切文明覆灭，他的力量恢复得很慢。
    直到星际人类再次发现这颗星球，并在星球上建造了基地。
    因为生命的活跃和新规则的建立，他的力量增长变快，也逐渐自沉睡中复苏，但同样的，星际人类也带来其他问题。
    比如，他们在星球上建造监狱，收容那些罪大恶极的犯人。
    这些犯人产生的恶念和怨气，是怨气之灵最好的养分，它迅速地成长，最终让苏词留下的封印松动。
    而怨气之灵，最终也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它操控怨气和那些在怨气中诞生的怪物对他围追堵截，而人类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并不断为怨气之灵提供新的力量——
    诚然，怨灵能够诞生怨气，但它们个体所诞生的负面情绪其实很有限，毕竟它们已经死亡，早已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而人类却不同，他们拥有七情六欲，在怨气的侵蚀下所产生的负面情绪，比怨灵的危害要大得多。
    就连他，也不可避免受到了侵蚀。
    长此以往，当他被彻底污染的时候，这颗星球的规则也将被恶念所操控。
    为了守护这片大地，也为了自保，阿衍再次献祭了所有的规则之力，将所有的红雾驱逐出了人类基地。
    并且，在规则中写道：他是育崽所的一号幼崽，没有任何生灵会怀疑这一点。
    所以即使怨气之灵知道他就在人类基地中，也从来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至于失忆变小……
    既是“没有任何生灵会怀疑”，那自然也包括他自己，所以当他再次苏醒的时候，他就真的成了育崽所的一号。
    直到他日益虚弱，规则之力渐渐崩溃，怨气之灵扭曲了规则，可以在极端天气中，再次侵入人类基地，只是无法攻击人类建筑。
    后来，苏词的到来将他从消散边缘救回来的同时，也逐渐唤醒了他的记忆，知道基地智脑那最后的一根稻草……
    “所以小智现在算是生灵了？”苏词摸摸下巴。
    “规则上是这样没错。”阿衍点点头。
    苏词便呼唤出基地智脑，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却并没有发现它跟之前有多么不同，顶多就是更情绪化了一点。
    他耸了耸肩，也不再逗它，而是继续在基地中巡视。
    红雾弥漫整个基地，好在除了育崽所之外，其他建筑物并没有遭遇怪物的袭击，而且基地中每个人几乎都配备了一瓶蒜味香水，也算勉强具备了自保之力。
    阿衍看着车窗外那些人类看不见的怨灵，脸色不免有些凝重。
    尽管他不是真正的幼崽，也并不属于这里，但他的确在这里生活了整整十年的时间，而且在苏词到来后，这座基地已经成为他有生以来最美好的记忆。
    阿衍不希望这座基地遭到破坏。
    他忍不住说道：“我会尽快养好伤，再次建立新的规则，让基地恢复往日的宁静！”
    然后，他就感觉一只手掌落在他的发顶，用力地按了一下，阿衍不由回头，对上苏词不太赞同的目光。
    “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逞强。”苏词皱着眉头说道。
    “可是……”
    “没有可是。”苏词看着不远处的培植园，“不要小看了人类，他们远比你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至少二四基地，应该会很快恢复秩序的。
    阿衍定定地望着苏词，过了一会，他忽然笑了起来，他说道：“苏苏，谢谢你这么在意我，我会尽快强大起来的。”
    “……”
    苏词看着他的笑，虽然很想反驳，但……好吧，他确实挺在意阿衍的。
    而周衍和阿衍，本来就是一个人。
    “你知道就好。”苏词撇撇嘴，想要收回手，却被青年抓住了手腕。
    他笑盈盈地望着苏词，将苏词的手掌按在他脑袋上的毛耳朵，声音轻柔地说道：“多摸一会吧，我喜欢被你摸。”
    明明是在摸他的耳朵，苏词却不知为何，感觉自己的耳朵也跟着热了起来。
    第150章
    周衍望着苏词，眼底多了几分暗色。
    其实，他刚刚对苏词说的话，的确都是出自真心。
    如果苏词选择让他保持幼崽的体态，他虽然会感到遗憾，但也会按照他的想法去做。
    天地间如此众多的生灵，在这千万年间，他“看”过很多很多不同物种、不同形式的生命，也从他们之中学到了不少东西，但唯有苏苏，唯有大地之灵，牢牢地吸引着他。
    他们是同类，是天地间最相近的存在。
    在遥远的过去，在世界依然处于混沌之时，他们本就是一体，尽管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诞生灵识。
    但是，大地之灵，天然地让周衍感到亲切和喜爱。
    即使失去记忆变成了幼崽，在看到苏词出现在育崽所的那一刻，这种感觉也驱使着他，让他遵从着本能向他靠近。
    然后，便有了后来的一切。
    现在回忆起来，这段日子以来的时光，依然像在梦中，毕竟他以前幻想过的一切，都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千万年中，他只能待在天上，只能遥遥地注视着那道身影，看着出现在大地之灵身边的生命来来去去。
    唯有他，只能远远地看着。
    偶尔那道身影会抬头仰望，带着期待的目光看他，那时候他便在想，大地之灵……是不是也在期待着与他的相见？
    后来，他不再满足于这样的“对视”。
    他想要靠近苏词，想要同他说话，想要得到他的关注，建立起更为亲密的关系……
    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无论是跟苏词成为朋友、家人或者伴侣，他其实都可以接受。
    他们的生命形式本就与人类不同，对于关系的定义，也不需要拘泥于人类的社会关系。
    只是……
    在人类所有的关系中，伴侣和情人无疑是关系最亲密的。
    如果以后，非要有人和苏词缔结这样亲密的关系，那为什么不可以是他呢？
    虽然他们拥有无尽的生命，其他的生灵只会成为苏苏漫长生命中的过客，他会是始终陪伴在苏苏身边的那一个……
    不过现在，他似乎不用再为此苦恼了。
    苏苏说，他愿意尝试一下。
    他等了这么久，怎么能不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呢？
    他凝望着苏词，铂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苏词的身影。
    “苏苏，能这样陪在你身边，真好。”
    苏词原本准备缩回来的手，轻轻一顿。
    他触摸着青年脑袋上那对毛耳朵，想了想，再次问道：“阿衍，你真的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诞生意识的吗？”
    阿衍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应该……也有上千万年了吧？”
    千万年……苏词的脑海中浮现之前与阿衍发生过的对话。
    所以，这就是他说的，“认识他很久了”的意思吗？一千万年，即使对苏词而言，也是十分漫长的岁月了啊。
    成灵之前，那种无法言语无法动弹的状态，苏词体验过，所以他明白那种痛苦。
    只是相对规则之灵，他的成灵之路要走得顺利很多，而在成灵之后，他们的遭遇也截然不同。
    这样一想，他到底是有些心疼起阿衍来。
    这样想着，苏词便顺应了心中的想法，安慰地摸了摸阿衍的发顶。
    然后，他轻声道：“以后便待在我身边吧，我会建立新的秩序，让这颗星球再次变得繁荣起来。”
    届时，他们都会恢复力量，他也会带着阿衍去重新体会一番这个世界的美好。
    到时候……望着青年眼中偶尔会浮现的暗红，苏词在心中想道，那已经侵蚀他灵魂的恶念，也会因此而消散了吧？
    阿衍先是一怔，他望着苏词那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神，在微微停顿了一下之后，就露出了一个充满愉悦的笑容。
    “那我们说好了。”
    “嗯。”
    苏词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想了想，还是将手掌落在他的发顶，用力揉了揉。
    算了，这样其实也挺可爱的。
    悬浮巴士载着二人，在基地之中转了一圈。
    尽管大量的怨灵随着红雾而来，几乎充斥了基地的每一个角落，但它们除了散发怨念之外，倒是很少主动伤人。
    毕竟每个基地成员的身上，都配备了一瓶蒜味香水，而灵蒜散发出来的气味，不仅能驱散怨气，对怨灵也是有作用的。
    所以总的来说，这次二四基地，除了前去育崽所支援的行动队和守卫队成员之外，受到的损伤很小。
    像是培植园这样的地方，因为有小灵蒜的存在，就连一个怨灵都不敢进去。
    当然，狱星上的其他基地，就不好说了，只能看培植园能不能提高速度，尽快让小灵蒜发挥更大的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