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品月还?是继续滔滔不绝的说着,话一落,想起什么,便又见她忽而朝着正屋某个方向怒了努嘴,一脸轻蔑道:“这桩美事一出,这一下,某人?的黄粱美梦便要彻底落空了,难怪这几?日窝在屋子?里没出来,换作是我,我也没脸出门了。”
品月一脸幸灾乐祸,又暗自爽快道。
锁秋立马将她瞪了一眼,道:“休得?如此胡言乱语。”
品月却小嘴一撇,一脸讥讽道:“哼,怕什么,又不是只有我这样说,连西?门守门的孙婆子?家里养的那只大黄狗都知道她来沈家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这些?年来沈家打秋风,攀高枝的人?还?少么?不就长?了张臭皮囊么,可?是生得?再好又如何?瞧那狐媚样儿,小门小户里头没见识才会轻易的被那样的狐媚子?给唬住了,沈家是什么地方,呵,费尽心思,方法用尽,还?不是连四房都瞧不上?她么如今,竟还?想攀附上?大房,简直做她的春秋大梦,大公?子?可?是连皇家的公?主郡主都配得?上?的,她算个屁,跟表姑娘比起来,她连个屁都不是!”
“呵呵,这回丢人?丢大发了罢,跟人?大公?子?在崖下待了几?日几?夜,然?而生得?再好又如何,大公?子?却连半个名分都没有要给她的意思,该入不了大公?子?的眼任她狐狸精附身照样入不了大公?子?的眼,早就说了,咱们沈家可?是正经的簪缨世家,岂是她那等破烂户高攀得?上?的,那样的最多不过沦为一个玩物罢了,识相点的,早早离开沈家家去了,回头安安分分寻个商户嫁了便是顶了天了,别?回头硬在这高门大户赖着,坏了名声不说,结果?还?弄得?一身骚可?就没眼看了。”
品月一直与柳莺莺不对付,故而自那日姚玉兰为救表姑娘受伤毁容一事传到她的耳朵里后,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又想着那柳莺莺与大公?子?一道坠崖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便立马舔着脸去了隔壁东院伺候。
然?而不过几?日功夫,竟传出二人?获救的消息,这个消息一出府里便开始传闻四起,孤男寡女共处多日,那姓柳的简直撞了大运,此番回府后怕要彻底赖上?大公?子?了,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她怎么就不摔死了,简直祸害活千年。
一方面,姚玉兰摇身一变成了表姑娘的救命恩人?,还?为此毁尽了容颜,另一方面,那姓柳的又得?此造化,唯恐鸡犬升天,品月一度陷入两难之地,然?而她与那柳莺莺向来不对付,于是,咬咬牙后就跟下注似的,她还?偏就将注下到了姚玉兰身上?。
这才几?日功夫,她赌对了,押中宝了。
品月只恨不得?仰天长?啸三声,做梦都恨不得?笑?出声儿来。
眼下眉飞色舞的,将小人?得?志那一模样描绘得?栩栩如生。
声音越说越大,恨不得?将屋子?里正在睡懒觉的柳莺莺给吵醒了。
桃夭见状,将牙一咬,吐出一句“我要撕烂她的臭嘴”便要冲过去与之对打起来,却未料柳莺莺早已有了预料般,抬手将人?淡淡一拦,神色淡淡道:“罢了,理会她作甚?”
顿了顿,又淡淡道:“她说的又何尝不是事实。”
说话间,朝着院子?外头远远一扫。
桃夭实在气不过,又不想与姑娘顶撞起来,一度气得?小胸脯剧烈起伏着。
偏生,那头品月还?在洋洋得?意道:“锁秋姐姐,我一早便同你说了罢,何必那么老实吊死在这样一棵歪脖子?树上?,要不还?是另谋出路得?了,我如今得?了姚姑娘高眼,姚姑娘说她受难之时?我却愿意过去帮衬故而对我感激不尽,要不我去姚姑娘跟前替你美言几?句,你干脆也来东院伺候得?了,这西?院如今可?是日薄西?山,没什么造化了,可?东院不同,他日姚姑娘纳进玉清院后,便是大房的主子?了,咱们在她微末之时?跟过去的,日后自是少不了咱们的好。”
品月看似在好心劝说锁秋,实则在居高临下的显摆自己的得?势。
说得?正志得?意满之际,这时?,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莺儿?你今儿个起得?这么早?”
这道骤然?响起的声音瞬间吓了品月一大跳,品月与锁秋二人?同时?回头,便见一群浩浩荡荡的人?马正朝着院子?里头踏进来,竟是沈月澶和宓雅儿二位,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婢女。
而在转头看去的那一瞬间,便又见品月和锁秋二人?想起了什么,复又齐齐转过脸来,才见正屋的屋檐下,柳莺莺正双手置于腰腹前静静的立在那儿,不知立了多久。
看到柳莺莺的那一刻,品月的脸色略白?了一下,却也不过胆怯了一下,骤然?想起如今她早已不在西?院当差了,压根不用将她放在眼里,故而心虚了片刻,便见品月很快缓过神来,直接将柳莺莺无视着,立马堆着笑?脸朝着沈月澶,宓雅儿二人?迎了上?去道:“大姑娘,表姑娘,您二位是来瞧姚姑娘的罢,姚姑娘正好刚醒了,二位快快有请。”
说罢,便极尽谄媚的招呼二人?去往隔壁东院。
不料,沈月澶却扫了品月一眼,皱了皱眉道:“我记得?你是莺儿妹妹院子?里的,你何时?去了玉兰那里。”
品月脸上?凝固了一下,继而继续堆着笑?道,“大姑娘记性可?真好,奴婢从前确实是在柳姑娘跟前伺候的,不过自姚姑娘受伤后,身边缺了人?手,于是奴婢便去了隔壁帮衬着。”
沈月澶道:“那莺儿这边岂不是缺了人??”
说话间,目光盯在品月脸上?,眯着眼看了片刻,直到看得?品月鼻尖渐渐冒汗了,这才将视线落在了一旁锁秋脸上?。
锁秋立马回道:“如今柳姑娘院里,就只有奴婢一人?伺候着。”
话一落,沈月澶顿时?勃然?大怒道:“混账。”
这一声呵斥,吓得?品月立马就地跪了下来,沈月澶死死盯着品月的身影冷笑?一声道:“我沈家的门风就是被你们这些?捧高踩低的势利眼给败坏的,她姚姑娘是咱们沈家的救命恩人?,难道莺儿就不是了么?我跟表姐的命可?都是莺儿救的,我敬重她都来不及,竟不想被你们这些?宵小之徒给背地里作践,简直找死。”
沈月澶想起近来探望姚玉兰时?,她屋子?里头可?谓人?头攒动,热闹不已,然?而到了这西?院,却见连一个下等丫鬟竟都敢骑在柳莺莺头上?撒野,可?见往日究竟是有多嚣张了,这一经对比才见整个西?院多么荒凉和清冷。
顿时?胸口阵阵起伏了起来。
品月被沈月澶这么一阵呵斥,顿时?吓得?脸色一白?,浑身一阵哆嗦着,不住磕头求饶道:“大姑娘饶命,大姑娘饶命,奴婢……奴婢罪该万死!”
“哼,你是该死。”
沈月澶冷冷呵斥着,一抬眼,便见柳莺莺已来到了跟前,沈月澶将柳莺莺的手一拉道:“莺儿,你说,这般背信弃主的狗奴才该怎么罚才好?”
又道:“我要将她赶出沈家,不过到底是你跟前伺候的,你来作主罢!”
沈月澶有意为柳莺莺讨回公?道着。
话一落,却见品月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柳莺莺,而后将嘴一咬,竟对她莫名有些?愤恨。
柳莺莺淡淡扫了品月一眼,看着她眼中那抹莫名其妙的恨意,却神色淡淡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既不想在我这伺候,我也没有强人?所难的道理,她既想去姚姑娘那儿,便让她去罢,我没有断人?前程的道理和习惯。”
柳莺莺压根没有将品月放在眼里,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到。
沈月澶闻言却拍了怕柳莺莺的手道:“莺儿,你太心软善良了。”
又道:“别?怕得?罪人?,我沈月澶得?罪个婢女还?是得?罪得?起的。”
话一落,却对上?柳莺莺摇头淡笑?的神色,沈月澶骤然?意会过来,她并不是怕得?罪人?,而是她是压根没有将这样的人?,这样的事瞧在眼里。
这个念头在沈月澶脑海中一闪而过时?,沈月澶一时?拉了拉柳莺莺的手,将她的手攥紧了几?分,越发对她亲厚了起来,不多时?,只居高临下的冲着品月道:“莺儿既放了你一马,还?不快在我眼前消失,还?杵在这儿碍眼作甚?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沈月澶气势森严道。
品月闻言,立马一溜烟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狼狈的退下了,然?而狼狈的脸面下,却一度将牙咬得?紧紧的,牙缝间俨然?快要磨出了血来。
这一场闹剧终结后,这时?,宓雅儿上?前冲着柳莺莺道:“府里多少藏着些?捧高踩低之人?,柳妹妹这儿若是缺了人?手,回头我再跟祖母禀一声,让她再指几?个伶俐的过来,妹妹莫要因这事扰了心情。”
柳莺莺笑?着道:“无妨,这处幽静惯了,人?多我还?不大习惯。”
柳莺莺淡淡笑?着说着。
宓雅儿便也笑?了笑?,道:“如此便好。”
说着,朝着隔壁东院看了一眼,冲着柳莺莺相邀道:“我们正要去探望玉兰,柳妹妹可?要一道进去坐坐?”
柳莺莺闻言顺着宓雅儿的视线朝着隔壁看了一眼,道:“也好,回府好几?日了,我还?一直没去探望姚姑娘的。”
说着,便欣然?前往。
在听?到柳莺莺称呼“姚姑娘”三字时?,宓雅儿显然?侧眼看了她一眼。
在这之前,她记得?她与姚玉兰关系亲厚,时?常以姐妹相称。
第136章
东院跟西院的布局一模一样, 区别在于,一个在东侧,一个在西侧。
柳莺莺与姚玉兰毗邻而居, 自是去过东院的, 姚玉兰在沈家住了多?年,屋子里的陈设摆件比柳莺莺这儿?更要丰富许多?。
而经过此事之后, 再一踏入时便又见大变不少。
地毯换了, 换了更为细软的羊皮地毯,屋子里的摆设更多?了,多?了许多?名贵华丽的摆件, 连桌子上的茶具竟都换了,换成了一套定窑白釉莲纹的精美茶具, 不过才几日功夫,整个东院已焕然一新, 竟已有几分飞上枝头的气派和底气了。
人?还没入大房, 竟得如此造化,可见将来摇身一变成为大房主子后, 只有更大的富贵在等着, 难怪这么多?人?前仆后继的往上扑,这分明是肉眼可见的富贵和奢华啊。
一行人?脚步未停,直径入了里侧卧房,便见姚玉兰竟还卧病在床,躺在床榻上正在吃药。
屋子里满是刺鼻的药味。
见到宓雅儿?一行到来, 姚玉兰立马便要挣扎下榻, 却见宓雅儿?几步迎了上去, 将人?重新摁在了床榻上,道:“你起来作甚?伤筋动骨一百日, 女子本?就身子娇弱,你只管躺着休养便是。”
姚玉兰顿时有些?不大好意思道:“这样未免太过失礼了。”
又道:“都快一个月了,伤口其实已愈合得差不多?了,表姑娘这样惯着我,回头?我该养出一身懒骨头?来了。”
姚玉兰一脸难为情道。
顿了顿,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旁人?受了伤定然会大瘦一场,哪像我,反倒是长胖了不好,表姑娘日日三顿补品往我这送,我都快要胖成猪猡了。”
姚玉兰一脸无奈又感激着说着。
宓雅儿?却忍俊不禁道:“哪有人?说自己是猪猡的。”
说话间,忽而认认真真的盯着姚玉兰看着,良久良久,道:“什么表姑娘不表姑娘的,说了,往后咱们姐妹相称便是。”
说着,只忽而将手伸过去,轻轻撩开姚玉兰刘海朝着眉上的伤口查看了一眼。
姚玉兰从前不曾留刘海,是此番受了伤后这才将额前的头?发剪短了,遮住了那一道蜿蜒而下的伤痕。
时过一月,伤口已经愈合了,却依然留下了一道浅粉色的痕迹,将近两指长的痕迹,加上缝合的痕迹,只见从额中央一路蜿蜒到眉尾眼角的位置,像是一条扭曲蜿蜒的蜈蚣。
姚玉兰虽算不上绝色,却也娴淑秀美,端庄大方,然而因?这道伤,到底毁了这无双容颜。
“送过来的药都搽了么?”
“虽淡了些?,到底是要留疤了。”
宓雅儿?有些?内疚的说着。
姚玉兰却笑着将刘海朝着额前一扒拉,故作轻松道:“留不留疤的不打紧,这不,头?帘一盖疤可不就没了。”
姚玉兰一脸轻松自在的说着,好似毫不在意。
宓雅儿?却越发内疚了,不多?时,只细细致致的替姚玉兰将额前的散发一根根梳理?好了,末了,拉着姚玉兰的手一脸正色道:“妹妹,我这条命就是你救的,你因?我受伤毁容,放心,日后你的人?生由我负责。”
说罢,只见宓雅儿?沉吟片刻,又道:“这几日府中的传闻不知你听说了没,我跟大表哥的亲事已定,成婚当日我想将你一并纳入大房,日后咱们姐妹二人?一同服侍大表哥。”
说到这里,宓雅儿?语气一顿,又道:“这件事我之前没有率先征得你的意见便草率的为你做了主,央求了祖母的同意,今日我还是想要私底下探求一下你的意见,你可愿意?”
宓雅儿?微微笑着看着宓雅儿?,一脸温和的问着。
话一落,只见姚玉兰神色顿时一怔,她自是早已听闻了外头?的传闻,这两日整个东院伺候的下人?一个个高兴得没影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恨不得放炮仗才好。
然而,姚玉兰只闻得传闻却没有得到确切的认定,一颗心便一直七上八下的,几乎没有安宁过。
直到眼下,心脏骤然砰砰砰剧烈跳动了起来,面上却表露出一脸震惊万分的神色,而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只拧着帕子轻轻捂在心口,道:“我……我这个样子,怎攀得上大公子?”
说完瞬间反应过来,忙冲着宓雅儿?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没有责怪埋怨的意思,你别介意,我只是……我只是——”
宓雅儿?一片慌乱又紧张,仿佛有些?不知所措。
宓雅儿?忙朝着她手背上拍了怕,道:“你不必解释,我省的。”
又道:“这道伤疤多?少坏了你的姻缘,我自该赔你一桩姻缘才是,只要你别介意是给人?做妾,不要嫌弃我沈家门?楣就好。”
宓雅儿?一脸自谦的打趣着。
姚玉兰立马道:“我……我怎会嫌弃沈家,怎……怎敢……怎敢嫌弃大公子。”
宓雅儿?见她语气松软,便立马笑着道:“那你可愿意?可愿意日后与我姐妹相伴一生?”
大抵是宓雅儿?的目光太过温和坚定,良久良久,只见姚玉兰终是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支支吾吾道:“我……我愿意。”
话一落,立马一把紧紧拉着宓雅儿?的手发誓道:“日后兰儿?定以表姑娘马首是瞻。”
姐妹二人?惺惺相惜的紧紧抱作一团,周遭伺候的下人?见状也一个个无比动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