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穆焯估计是觉得脸上挂不住,面色青白交替了几回,还是忍耐着没说话,灰溜溜地离开了。
四人并排往寝室走,片晌毕佳茜举起大拇指,真诚崇拜:“牛,你们怎么都那么会骂人啊,教教我好不好?”
“……”
—
下午的闭幕仪式极其盛大,最后还喷了彩带礼花。一宣布解散,学生们就像刚从笼子里放出来一样,满操场地疯跑,笑着闹着拍照。
太阳很晴朗,落日也漂亮。
八月的最后一天,这个夏天圆满结束了。
宁岁他们班算是比较克制收敛的,只和教官规规矩矩地合了影。这和别的连比起来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宁岁看到有几个系的同学上蹿下跳,都快爬到足球场的球门上去了。
更有甚者,众人合伙把教官抬起来在柱子上阿鲁巴。
那力道,那角度,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宁岁看着都觉得疼。
“……”
鉴于这是个非常值得庆祝的日子,数学系的同学们约着一起到五道口附近去吃夜宵。
是某家韩餐,炸鸡部队锅什么的,还点了啤酒,大家都很尽兴。
宁岁在相册里凑齐九张图,发了一条朋友圈。只有一张是自己的照片,其他都是拍的同学朋友,日常训练、黄昏后的操场、晚上的芝士锅,有人有景。
顿时就有很多人点赞。
这十几天她走在路上被校新闻社采访过一次,他们就专挑那种长得好看的大一妹子,收集一些刚入学的感悟。
公众号的粉丝基数还是很大的,那个学长设备可能比较高级,把她拍得又白又漂亮,宁岁因此在新生里面小火了一把,当时还有好些男生找同学各种打听要到了她的微信。
宁岁只挑数学系的加了,其他放着没管。
这会儿,朋友圈很快就堆满了99+新消息提示,下面一连串评论。
酷哥林:【6,你们没和教官践行告别礼吗[狗头]】
泡泡珂:【老娘终于解放啦!想死我的可爱宝贝,明天去找你吃饭!】
金戈:【不愧是京大,连黄昏都这么好看[嘿哈]】
连沈擎也评论了一条:【构图好巧妙,人美景也美[哇]】
沈擎去美国之后,两人还聊过几次,但因为时差缘故,也不算太频繁。
宁岁挨个回复,给沈擎回的是:【那可不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抱拳]】
下面还有一堆人夸她好看的,宁岁往下浏览半天,但是并没有看到那个深灰色头像。
在点赞里找了圈,也没有,她定定地又扫了一遍,这才看到,在比较中段的区域。
这时手机倏地震了震。
退出来一看,私聊弹出来一个小红点。
谢屹忱:【喝酒了?】
他观察力够强的,为防止芳芳问这问那,拍照的时候宁岁已经尽量把空着的啤酒瓶都挪到一边了,就有一张里面无意中露出了一个角。
这都能看到啊?
宁岁此刻已经洗好澡爬上床了,手机光线在被子里蓄着,把眼睛晕得很亮,一字一句给他回:【喝了一点,没很多。】
谢屹忱:【还在外面聚餐?】
岁岁岁:【没有,在宿舍,顺便听室友夜聊】
宁岁眨眼:【你会打架吗?】
谢屹忱:【?】
岁岁岁:【室友男朋友是个渣男,我们在讨论找个人把他绑起来打一顿的可能性。】
“……”
俞沁此刻正一脸嫌弃地讲她和方穆焯相遇的故事,剖析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动心。她今晚喝了不少,也是借着酒劲彻底和过去告别。
“所以男的就一个样,当初还是他先招惹的我呢,到手了就不珍惜了。”
俞沁自己认为自己恋爱脑,不过宁岁觉得她还挺清醒的,至少情绪很稳定,没有死缠烂打也没有哭哭啼啼。
这时人正拿着条棉柔湿巾当国旗在空中跳跃挥舞:“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我已经决定了,以后只能傻乐,绝不傻悲!”
“……”
谢屹忱这时候回过来:【暴力不是解决问题最有效的方式。】
还挺高深莫测。
宁岁顺着就想问他有什么高见,结果这人未卜先知般跟上两条。
谢屹忱:【打字太麻烦】
谢屹忱:【v我50电话告诉你】
宁岁:“……”
仰着头打字确实有点累,还会担心手机不小心掉下来,打电话……也挺好的。
宁岁睫毛闪了闪,慢吞吞给他发了个50元的微信红包,又从被窝里窸窸窣窣摸索出耳机,顺理成章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头懒洋洋地接起:“喂。”
还是低低沉沉的音色,宁岁裹了裹被子,看他动也没动那个红包:“你怎么不收钱。”
谢屹忱轻飘飘:“我改主意了。”
“?”
“我今天心情好。”
“收你贵点儿。”
宁岁:“?”
……他是怎么做到每一句话都意想不到的。
谢屹忱:“改成五十分钟电话勉强也行。”
他还挺不乐意。
宁岁无言几秒,另起炉灶:“所以,到底什么才是解决问题最有效的方式?”
谢屹忱笑:“想知道?”
宁岁不知道他这关子要卖到什么时候,简直花样百出,但还是忍了忍:“嗯嗯,对的。”
谢屹忱这才玩味道:“我听说清大和京大最近搞了个可降解垃圾桶的合作项目,算是做慈善,可以免费在上面刻字,一种款式会做大概五十桶吧。”
他笑了笑,语气很坏:“你让你室友把她前男友的名字刻上去,多申请几次,争取让他走遍北京的大街小巷。”
“……”
然后让所有人往他身上倒垃圾是吗。
宁岁愣了一下,简直想拍手叫绝——妙得狠,甚至比她那个蟑螂的方法还便宜一块五啊。
梁馨月几个人还在底下叽叽喳喳的数落方穆焯的不是,她听了一耳朵,翻了个身,刚才那个感兴趣的问题又闪回脑内。
因为怕吵到室友聊天,就诚恳地压低声音:“所以,你从来都没用暴力解决过问题吗?”
“也不是。”
“嗯?”
那头顿了顿,才漫不经心道:“初中的时候打过架。”
虽然那个年纪干什么都很正常,但确实一下子有点想象不出他打架的模样。
宁岁下意识问:“为什么?”
“……”
那头似乎沉默了片刻。
别说是宁岁,其实谢屹忱自己都难以想象他还有过那么一段当刺头的时间。
可能是刚知道他爸妈的秘密,有点被刺激到,所以就开始摆烂。
也谈不上自暴自弃,就是一时钻死胡同了,心情不爽想要发泄。
那时他性格还不算很好,总是冷冷的,不爱说话也不喜欢解释,就算不主动挑事儿,也会有人挑衅到他头上,谢屹忱就没跟他们客气。
那时候只知道用拳脚解决问题,反正他一个人住,浑身是伤回到家也没人管,真出了事还有人兜着,谢屹忱一身的野劲,天不怕地不怕,连老师都很头疼。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谢屹忱简扼道:“那段时间父母关系不好,走偏路吧。现在能用言语解决的问题,那时候就不肯服软。”
那头安静着,他顿了顿,有些自嘲地道:“那时候脾气不好,估计得罪挺多人的。放学路上老是有隔壁学校小混混抄家伙堵我,那当然跟他们打,反正我骨头硬。”
宁岁忽然出声:“谢屹忱,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不用勉强的。”
空气安静,少年眸光微顿,后面的话顷刻没在了喉间。
他垂下了头,视线集中在木质桌面上一条很细的裂纹,喉结上下缓慢滚动,有些微微地出神。
她似乎总是能注意到这种细节。
注意到他言语里,自己都没发现的那些细小罅隙。
谢屹忱盯着那处看了几秒,唇角慢慢拉起,坦然地说:“知道了。”
“嗯。”宁岁自然接下,温吞道,“那我也跟你说个我初中的事,很夸张,你一定想不到。”
——悬念拉满。
就她这小胆,还能怎样。
谢屹忱轻促笑了声:“什么。”
“我问我妈,能不能给我下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