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勉强,”温黎以为他是不好意思,“醉了你就在这睡会儿吧。”
车厂的休息间也是杂物间,乱七八糟的工具堆了半间屋子,剩下靠近窗口的位置支了张一米不到的钢丝小床,李言风如果在车厂过夜就睡这里。
“没醉,”李言风浅浅呼了口气,“回家吧。”
回家后,李言风第一时间洗去了身上染着的烟酒味。
浴室氤氲着热腾腾的水蒸气,他还没穿衣服,隔着门喊温黎进来洗澡。
温黎抱着衣服过去,开门时李言风正擦拭着头发。
水汽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温黎下意识看了眼对方,忙不迭地移开视线。
他装作无事,如往常一般按照顺序脱了毛衣、衬衣,和最里面的短袖。
李言风只套了件单褂,短裤挂着空挡。偏头看温黎脱了最后一件上衣,往墙角处背了背身:“你、你不出去吗?”
水汽让视线变得模糊,目光所及像蒙了层滤镜,所有的一切都拢上了一层虚无缥缈的美好。
“要搓背吗?”李言风问。
“不用了,”温黎放下短袖,低头慢吞吞地继续脱裤子,“我这几天没怎么出汗。”
李言风“嗯”了一声,把两人的换洗衣服塞进洗衣机。
他照常拿过自己的内裤搓了,等着温黎把他的递过来。
“我都说了我自己洗。”温黎脸涨的通红,扭扭捏捏还是递了过去。
李言风两三下搓洗干净,出门前叮嘱一句:“不要洗得太久。”
洗太久容易闷,开风透风又容易着凉。
温黎曾经在浴室里洗晕过去过,“哐当”一声撞着了洗脸池,被李言风抱出来的时候身上都光着。
那段回忆简直无法回想,自此之后温黎冬天洗澡基本都是速战速决。
晚上,温黎钻进被窝。
李言风还在桌前学习,做的是高考理综模拟。
“你从哪弄的卷子啊?”温黎探着脖子,惊讶道,“朱老师给你的?”
李言风正沉浸在一道物理大题,没分太多精力应付温黎,草草“嗯”了一声就算回应。
“你都能做理综了…”温黎又重新缩回被子里,“做完给我做做。”
他用手机背单词,但没一会儿就困了。
本想撑着精神等李言风做完卷子看个分数,可李言风似乎是刚开始做,一两个小时的时间,还真没等下来。
等李言风上床时,温黎已经抱着手机睡得迷迷糊糊了。
就这样他还不忘半梦半醒地念叨一句:“多少分啊?”
李言风拿掉他握着的手机:“没算。”
温黎皱了皱眉,窝进温暖的怀里:“你是不是怕我超越你?”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嗯。”
李言风真的很喜欢嗯,每次嗯的时候多半都是在打发人。
温黎是最经常被他打发的一个,当即不太满意,搂着他的腰往他身上压。
“李言风,你背着我偷偷进步?”
他跨坐在李言风的腰间,居高临下地质问。
李言风拉好温黎两侧的被子:“不冷吗?”
他晚上喝了酒,即便已经洗了咋,但嘴巴里还是会有些微的酒味。
因为很淡,所以不难闻。
温黎闭了闭眼,像是稍微清醒一点:“还好。”
说完之后,他渐渐脱力,像是个泄了气的气球,就这么慢慢趴下来,像一瘫融化了的糖浆,淋在李言风的身上。
温黎小时候很喜欢用这种姿势抱着李言风睡觉,把自己实打实地压在对方身上,被双臂紧紧箍着,像被对方完全包裹,足以抵挡外部的一切攻击。
只是随着年岁增加,他也逐渐长大,少说也是一百多斤的人了,压别人身上睡一夜,那得出事。
“李言风。”温黎有些依恋地把脸在他肩窝里蹭了蹭,像小时候那样完完全全与他贴着胸口。
“嗯?”李言风摸摸他的头发,偏头几乎要亲在那朵薄而粉的耳廓。
“你天天那么忙,哪来的时间学习啊?”
“抽空会看一看。”
“就只是抽空那一会儿?”
“在学校的时候也会看。”
“哦,你记性可真好。”
“还行。”
李言风一点都不谦虚,顺着温黎的话大大方方承认下来。
温黎撅着嘴,揪他手臂上的肌肉。
李言风随便他揪,静静抱着他睡觉。
两人的呼吸混在一起,像浴室里热气腾腾的肥皂香,在门打开后很快融进客厅的空气中。
李言风鬓边的头发被推得短短的,像胡渣似的,温黎贴着他的脸,有些扎人。
他们挨得很近,彼此的每一次呼吸,血管的每一次脉搏,都在悄无声息地夜里传达给对方。
像和谐共生的两个生命体,白天各自忙活自己的,到了晚上就攀在一起,互相从对方的身上获取能量,以便明天的一系列活动。
“我能这样睡吗?”温黎几乎是用气音问出来这么一句话。
李言风抱着他:“睡吧。”
温黎的呼吸逐渐平稳绵长,李言风却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
怀里的温黎真实温暖,和小时候一样对他毫无防备。
曾经的回忆如幻灯片似的在他脑海中回放,痛苦的、绝望的,一遍又一遍磨着他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