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怀里很软,也很温暖。
这是温黎全部的依靠,被抱住就很安心。
也就在那天晚上,温黎窝在李拂晓的怀里,意外听到了她和姥姥的一通电话。
母女俩说完温黎,就多聊了几句老家的闲话,比如谁谁家的老人死了,谁谁家的小孩成了<a href="https:///tags_nan/guer.html" target="_blank">孤儿。
温黎恍惚听见了李言风的名字。
“他有爸爸的。”温黎弱弱地开口,“他说他爸爸在城里挣大钱,年底就回来接他了。”
李拂晓愣了愣,随后嗤笑一声,没在小孩面前说太多。
但温黎愣是从那一声不屑的笑里听懂了弦外之音。
他偷偷准备了几天,攒了点早饭钱。
鼓足勇气坐上大巴,颠簸了三个多小时,把李言风从老家的垃圾堆边捡回来了。
李拂晓下班回家,看见楼道里俩小孩灰头土脸地挨在一起时,她人都傻了。
再后来的事情,温黎也记不太清了。
他只知道李拂晓并不喜欢李言风,把人往外赶。
李言风白天在附近捡点矿泉水瓶,晚上就睡在楼道里。
晚秋气温骤降,温黎偷偷给他拿被子,李拂晓知道了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那是温黎第一次挨打,他身体不好,皮肤又嫩,一巴掌下去脸就肿了。
李言风知道后就离开了。
温黎哭了一天一夜,体温烧到四十多度也不见好转。
李拂晓大脑一片空白,在医院抱着温黎,一度以为这孩子撑不过去了。
就在这时,李言风又突然出现了。
他身上还穿着当初离开老家时那件单薄的长袖衫,上面沾着泥灰,非常狼狈。
衣袖卷起,露出黝黑纤细的手臂,皲裂的手指洗得发白,在李拂晓的注视下擦掉温黎脸上高热的泪。
李言风照顾了温黎一夜,也哄了一夜。
李拂晓精疲力尽,身体歪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看李言风抱着温黎,不知在想什么。
只是隔天凌晨,温黎烧退下来。
她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回了家。
周末,数学竞赛的当天。
温黎起了个大早,什么东西都收拾好之后,李言风才告诉他自己去不了。
何叔那边缺人手,他今天要过去搬货。
这么个突如其来的通知,温黎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话,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说了没用,李言风决定了的事一般不会轻易改动。
而且也一定有他的道理。
比如温黎年底的体检要到了。
比如温黎的止咳喷雾也快用完了。
比如温黎冬天容易生病,要准备好钱预防他随时发烧感冒。
总之都是温黎。
凭李言风的成绩,参加比赛拿奖是肯定的。
他学习一向努力,有时候温黎睡了一觉醒,李言风还在桌前刷题。
这样的少年,应该是出去打比赛、拿名次、挣荣誉,而不是在物流市场里搬货物当苦力。
那不是一个高二学生应该呆的地方。
更不是李言风本该去的地方。
但是他们急着用钱,等不了层层审批下来的竞赛奖金。
李言风没有参赛,全都因为温黎。
大巴车上,温黎把额头抵在窗框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路边往后疾驰的绿化带。
耳边是叽叽喳喳嘴巴永远停不下来的高中生,温黎捂住自己的耳朵,闭上眼睛。
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他有一点点晕车。
这让温黎想起九年前那个阴云绵绵的下午,也是这样,在陌生的、充满噪音的逼仄车厢,他回老家去找李言风的时候。
很不安,也很害怕。
但更多的是担忧和心疼,就像现在这样。
到达市一中已经快到中午了,老师带他们去食堂吃了饭,在校内自由活动一个小时就集合准备考试了。
一场考试三小时,温黎打算提前半小时交卷,然后偷偷溜出学校。
在吃晚饭之前找到李拂晓,打个时间差。
许老师如果找不到人给他打电话,他就说去妈妈那儿了,再让李拂晓回上一句话,双方都安心。
计划是这样计划的。
先斩后奏,看起来很完美。
就是实施起来,磕磕绊绊。
南淮一中小破地方,围墙矮得可怜,栏杆四处破洞,随便转一圈哪哪都能出去。
温黎穷地方住惯了,还以为市一中跟他们一样。
所以当他面对着两米多高还拉着电网的围墙,觉得妈虽重要,但命要更紧。
他守在门口保安室,好不容易熬到交卷铃响,迅速溜出学校。从口袋里掏出早就规划好的路线,就近乘坐第一班公交。
李拂晓的雇主家在一处比较高档的住宅小区,因为周围交通比较方便,所以很快就找到了具体的位置。
可惜,他被小区大门的保安拦住,解释了半天,也只换得了一通电话。
“李拂晓啊…”对方思考了一会儿,“噢,她两个月前就辞职离开了。”
温黎愣了半晌没反应过来,差点让对方直接挂了电话。
他匆忙回过神,追问道:“那您知道她之后去哪工作了吗?”
“这个我不清楚。”
意料之内的回答,温黎机械式的道了谢,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