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斗兽表演还是喂食啊?”
有人提出这么一个疑问,他们对虫族毫无美感的进食不感兴趣——而且这件事传出去的话,对上层人名声有碍。
此时,安排这次表演的人却满脸无辜,他不对其他人解释,对元欲雪倒是悉心解说,“这是我从一艘废弃的星舰上搜寻回来的人。明明所有设施已经停止,里面供应氧气能源的生命系统也停止运转了,但是很神奇的是,在睡眠舱里的这个人,还没有死——”
随着他的解释,人们也能看到那位躺在金属舱室中的人,似乎并不是在躲藏,而是处于深度的昏睡当中。
摄像头对焦了他在舱室当中的面孔。
透过睡眠舱上的一些金属线路,人们看清了他的脸。
他生着一张十分俊美的面容,仿佛由上天之手亲自雕刻出来的一般英俊非凡,五官各处都十分完美。
然而这样一张即便是在阅美众多的上层人眼中,也难以见到的极尽俊美的脸,落在他们的眼底,却让他们生不出一点爱慕的情绪,倒是下意识的觉得有些……恐惧起来。
这何等奇怪也何等的讽刺,如今能出现在这场宴会当中的,莫不是星舰顶端的顶层人物,拥有着残酷的暴戾之名。一贯只有他们让其他人恐惧的名声,倒从没有人能让他们感到畏惧。
但是只面对着这一张俊美的面容,面对着一个在深度沉睡的人,却从心中榨出了一点森冷的诡异。
仿佛那睡眠舱中压抑的,是什么极为邪恶的存在,让他们情不自禁地想要颤栗。
当然这种感觉很快的被压下去,甚至让他们觉得有一些可笑。
他们怎么可能会被一个不知身份的男人吓住,太荒谬了——在恐惧之后,剩余的情绪便只剩下厌恶与排斥了。
这种厌恶甚至让他们心里滋生强烈的恶意。
在这种环境下,甚至恨不得那睡眠舱中的人立即被那只螳齿虫当成食物吃下。
以至于原本兴致缺缺的神色,在这个时候变得十分聚精会神起来。
那群人一改常态,站起身紧紧注视着斗兽场,哪怕知道那些血腥场面没什么好看,这事情传出去还会为人诟病,却也仍然希望在这个时候,立刻看到那凶残虫族撕裂睡眠舱,吞下让他们觉得厌恶的那个男人。
元欲雪的目光,也跟着落在了躺在睡眠舱中的那具躯体之上。
苍白俊美,明明是无比陌生的面容。
因为隔着ss级别的防护罩,元欲雪也无法通过气息或是扫描来确认他的身份,但是那一瞬间,他的睫羽微微往下压了一下。
他认出了,那个人是——
耳边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歇,那位一手安排者表演的人还在向元欲雪介绍着,他从废弃的星舰当中找寻到的这个“特殊”的存在
“原本是想将他扔出去喂——”那人的对话诡异地停顿了一下,在元欲雪这种看样子心性十分清高的技术人员面前,还是略加修饰了一下自己的词语,让他的行为看上去没有那样的卑劣残酷,“因为物资不太充足,只能被迫抛弃掉这个生命特征接近死亡的男人。然后就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好像所有的虫族都不会去伤害他,甚至像害怕一样往旁边躲避开,看上去非常诡异反常。”
当然,虽然他这么说,却也不觉得凶残虫族会害怕人类。只是觉得那个诡异的男人,说不定有什么干扰虫族的特质在。
在他解说的时候,因为长时间的饥饿和辐射折磨而变得更加凶狠的螳齿虫,在获得“自由”的那一瞬间,跳跃出了拦着它的大门,迅速来到了斗兽场的中央位置。
那样凶猛的动作,甚至让防护罩外的人们都开始微微躁动起来。
无比敏锐的嗅觉器官,可以让虫族在很短暂的时间内,迅速找到自己的猎物。
螳齿兽以肉眼几乎难以辨认出的速度,瞬间又跳跃到了斗兽场的另外一端。在和它直线距离最远的地方,找到了那艘睡眠舱,和里面传出的包裹着新鲜血肉的味道。
在上面观看着表演的人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近这种虫族。意识到了螳齿虫的躯体有多么的狰狞可怖,每一支分开的刃足上,都散发着诡异油亮的光芒,锋利的齿部遍布着密密麻麻,能将肉轻易撕裂的细小锯齿。
完整显露的虫族,哪怕隔着防御罩,都让人感觉到了来自本能的恐惧。
然而这个时候,让他们情绪更激动的反而不是那种对虫族的恐惧,而是希望它能够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迅速地将他们盯着的那个给他们带来诡异感觉的男人厮杀分食。
但它却没有动。
就像是在映证着那个和元欲雪解说的男人的话那样,它没有攻击睡眠舱,甚至出现了向后退步的反常举动。
饥饿让它无比焦躁,那拿来绞杀敌人的锋利肢体,拼命地敲打碰撞着墙壁和地面,哪怕星舰的特殊材质十分坚硬,不可能被攻破,都在上面留下了凹陷的、清晰可见的刺痕。
发出的声音更是十分刺耳,哪怕隔着防护罩,都能清晰听见让人烦躁的高分贝声响。
不断刮刨着地面与墙壁的虫族,却始终没有去触碰那里面装着新鲜血肉的睡眠舱。虽然它的一双双复眼始终紧紧地盯着那个部分,表现得无比焦躁起来,像是马上要陷入暴走的形态——
之前只拿a级的虫族实验过,从来不知晓s级虫族居然也会像是忌惮一般,面对着这个睡眠舱迟迟不动手的男人,又跟着惊叹起来,“连螳齿虫都不动他,这个人身上看来真的有什么古怪——难道是让虫族十分厌恶的物质?还是能麻痹神经的气味?也不知道提取出来的话,能不能在抑制虫族上起到作用……”
他后面的那些话涉及到研究性质,仿佛对这点很关心。但男人根本不是什么忧国忧民的性格,只是因为他觉得说出这种话,元欲雪会很感兴趣。
他们这种技术人员,对这种能抵御虫族的存在,当然会感兴趣。如果元欲雪到时候向他提出请求,要走这个实验体,正好能和元欲雪借此建立联系。
但这个时候的元欲雪根本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而是微微站起身,仿佛要更接近那斗兽场一些。
这个时候,s级的虫族则因为斗兽场中,被注入了刺激性的气体而陷入癫狂状态。它开始疯狂地破坏着地面与墙壁,最后像是忍不住一样,将肢体伸向了睡眠舱,像是人类要挖罐头一样,想将里面的东西挖出来一般。
身后传来男人感慨的声音,“咦,开始动作了?看来‘神话’要终结了——不过元欲雪,你想要走他实验的话,我也可以现在终止表演,还能留下一些样本……”
第165章 恐惧航行15
透明度极高的防护罩, 几乎对视线不造成任何影响,却如同天堑般阻隔着双方。
就算元欲雪现在动手,也不一定能在那只螳齿虫攻破睡眠舱之前, 就打破双s级的防护罩。
时机太差了。
已经来不及了。
但元欲雪却没有任何犹豫地向前, 身后的男人因为他将所有人抛在身后的动作, 还略微有些诧异。轻声喊着“元老师”的同时, 只看见元欲雪往前走的那几步——
元欲雪的身形是很单薄的。
但那一瞬间, 仿佛能看见他的脊背绷得很直很紧, 像是即将射出去的一支箭般, 蕴含着极其强大的力量。
以至于想要继续搭话的男人,微微怔了一下,没说出话来。
斗兽场中仿佛被抛下一团炙热火种, 一下点燃了滚烫的热油, 炸开一团爆裂火花。
氛围仿佛被推至最高潮,空气中都弥漫着暴力碰撞之后溅射的火花与血腥味。
那些高高在上的“观众”们,眼睛更是微微的发红,眼中仿佛涌动着澎湃的杀意。皆是对那让他们感到诡异厌恶感的男人, 即将被虫子分尸吃掉而油然生出的喜悦。
像是反抗了自己无法反抗的事物,而获得的一种懦弱卑劣的激动感。
而已经开始攻击起睡眠仓的虫族, 也无愧于它s级的评级。
那般尖利的爪牙, 便是连专门的防护系统都抵抗不了多久,又何况是一具只提供着最简单的呼吸设备的睡眠仓。
不过眨眼之间,已经被虫族给拆解的破碎。露出里面那充斥着新鲜血肉气息的美味来。
虫族的情绪中,仍然弥漫着那股让它无法理解的畏惧。
但它被饥饿长久折磨, 又在气体的刺激当中, 早就彻底丧失理智。
尖锐的刃足高高举起, 即将划破那具身躯的动作, 被元欲雪纳入眼中,看得十分清晰。
以至于眼角泛出一点猩红的颜色。
快一点,再快一点。
这并非是来源于他的救援系统给他发出的指令,而是那一瞬间元欲雪他本身……想要去做的事情。
能量凝聚的鸿蒙刀已经被元欲雪握在手中,刀尖透出的锋芒无比晃眼,如同一层淡雪覆在刀刃上。
身后紧紧盯着元欲雪的男人也微微怔住了。
他看着他手中的刀,还有些许异色。不过也没多想,只是诧异——元欲雪的手中怎么会有刀?
这种武器对他来说,是否太过危险,万一伤到自己怎么办?
在元欲雪要以一刀击碎防护罩的同时,他的动作却微微停顿了一下。
眼中略含着一缕迷惑,看向了此时防护罩下的景象。
那只螳齿虫的动作,竟然停下来了。
像是画面忽然凝滞,那高高举起的刃足卡在了那处,以至于钓的身边准备看着它的屠杀戏码的观众们,都开始紧张起来,焦躁催促着。
“那只虫族在做什么,怎么只光呆在那里不动?”
“那真的是螳齿虫吗?看上去倒是也没多凶残。”
“该死……平时倒不见这虫子这么乖……”
事实上,虫族并不是像他们所想象中那般,突然改吃素了。
那新鲜血肉的气息,也无比具有吸引力,诱引着它去汲取血肉。
那尖锐的刃足停下来,当然也不是因为虫子会生出可笑的同情心,只是在那一瞬间,它感受到了让它再难以寸进的、无比恐怖的压迫感。
它的智力不足以支撑虫子有除了进食欲望之外的任何感觉。
但是此刻的它,的确是十分焦急的,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剧烈的痛苦。
如果换成人类的情绪,那应该是——
恐惧。
后悔。
颤栗。
它不应该去向那具催眠舱动手,以至于遭到了让它难以理解的恐惧打击。
元欲雪离的和防护罩最近,除了他之外,再没有人敢贴这么近了。
元欲雪应该是很令人瞩目的,只是因为那斗兽场中的诡异停滞,吸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才无人注意到他。
借着位置上的优势,元欲雪比谁都更清晰地看见了,那睡眠舱中安静躺着的、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命体征的男人,在那一瞬间——睁开了眼睛。
他醒过来了。
元欲雪微微抿了下唇,那股奇怪情绪消融,他没有那么不舒服了。
醒过来的男人,自然也看见了面前那只虫兽。
在睁眼的一瞬间,他的神色还有一丝茫然。
还不清楚状况的男人,下意识调节了身体状态,将那股奇怪气息压制了下去。
其实那股令人颤栗的恐怖感觉并没有消失,只是男人很好地将他掩藏了起来。
但是对于头脑简单,只有杀性的虫族来说,那股威胁感消失,它顿时便遗忘了先前对于这具身体的忌惮,反而是被那血肉气味刺激得更加激动,不再犹豫,迫不及待地展开了进攻。
依照s级虫族的力量,任何等级的防御设备在它面前都如同一张纸。
所以即便面前的男人,穿着最严密的防护服,也会轻易的被那只刃足给撕成两半,露出鲜美的血肉让虫族啃食,又何况现在的男人没有穿任何防护设备,全无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