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夜里虽然有冰,但早晨起来动一动,全身都汗,务必得多沐浴一次身上才清爽。”
丽姝则道:“我倒是想,可每日就得早早的去婆母那里请安,有时候还得去太婆婆那里去。况且,你早上沐浴这是你的习惯,我若早上叫水,旁人不知道怎样说我不检点。我若有一日真到随心所欲的地步,何必你吩咐。”
郑灏摆手:“罢罢罢,我说一句你说十句。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之前读书的时候是惯了的,你倒是不必。”
丽姝拿了一条腰带给他:“配这条腰带更好。”
郑灏接过来自己系好,又看了丽姝一眼,她倒是鲜活的很,没有那种相敬如宾之感,夫妻这样就是要如此。
傍晚,晚膳是在郑老夫人那里用的,郑老夫人很是宠郑灏,但也不是寻常人宠孙子那样没规矩的宠,当然在席间也是打趣似的问郑灏:“什么时候让我抱上孙子啊?我可是等不及了,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
郑灏夹了一筷子鱼肚肉给郑老夫人,又笑道:“我才成婚多久啊,况且还有公事要忙,您就不必操心了。总而言之,我们会努力的。”
这一番话说的郑老夫人是不再多说什么。
丽姝想郑灏的话为何在家里有份量,一是因为他是郑老夫人的孙子,二是因为他的能力在家族受到认可。
他十二岁就已经是童生,十三岁中秀才,十九岁中举人,二十四岁中状元。
他有功名,即便不靠家里,仍旧能有此成就,所以他的话格外有份量。
但自己不能总依赖郑灏的这些能量,就狐假虎威,仿佛嫁了一个好男人,就已经到了人生的尽头一样。
丽姝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她要如何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呢?
现在对她而言巩固地位的方法,一个是生儿子,只要生了下一代继承人,她在这里才更名正言顺,二是自身要有能力,女子虽然不能科举,但也要能有名声。至于婆
媳妯娌关系,反而对于她而言并非大头,因为婆婆再喜欢她,她无法生育又立不住,只有听话是不可能让人看的起的。
第一条,她现下正在调理身体,不逞能,连管家都没管。这样把身子骨调理好,不操心,能有身孕就最好了。第二条,她虽然擅长古琴,但是成婚后每日弹琴动静太大,画画她又太匠气,诗词歌赋她只是擅长,但诗词这种东西传出去容易让人曲解。就像吴夫人的二儿媳,写点什么总像是影射,婆媳关系极差。
倒是自己之前每次为了静心就写字,她的字儿一直都写的不错,尤其是仿卫夫人的字写到了极致。
对,历来字写的好的人都称为书法家。
卫夫人还是王羲之的老师呢,王羲之的字儿可是唐太宗的最爱,连长孙皇后也是一手飞白写的很好。
如此,自己就以字来体现了。
她是说做就做的性格,绝不迟疑,每日至少有一个时辰要练字才行。
以至于晚上郑灏在床上躺了半天,就去丽姝的小书房,见她居然在灯下写字,都震惊了。
“你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丽姝看了一眼沙漏:“我还写半个时辰就睡觉,你先睡吧。今日是例外,以后我会早点写完的。”
郑灏却往她旁边的躺椅上一座,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写字,丽姝和他对视一眼,就笑道:“你明日不是还要上衙吗?还不回去歇息。”
“这有什么,我一个人在床上也是睡不着,不如在这儿还好点儿。”郑灏是知晓丽姝的字写的很好,也是一个非常聪明灵慧的姑娘,往往别人不过想到一层,她就已经能想到好几层,而且经过她跟自己提起隆昌公主之事,真是让郑灏完全不敢小觑。
别说女人慕强,男人亦是如此。
而且丽姝绝对不是那种比男人强,却用那些讨好男人的人,她本人有自己的见解和看法,这样的人活的清醒透彻,无论在哪里都能闯出一片天。
但是他不明白:“为何你又要开始写字了呢?”
丽姝看向郑灏:“因为你是我的榜样啊。”
郑灏指着自己,不可置信:“我?”
丽姝点头:“你看看你出身世家,又勤奋又刻苦,又体贴又周全,又明白事理。
你不知道你给我娘送早点,我娘多高兴啊,我们全家都好喜欢你的。可是我却因为嫁给你就懈怠了,以前天天练琴的,如今不太方便练就算了,现如今连字儿也生疏了,比我优秀这么多的人都这么努力,我有什么理由每日找借口呢?”
“看不出来你还是挺会夸人的嘛。”郑灏都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嘴角一直都放不下来。
丽姝又埋头写字,郑灏在她小书房里找到一本书也看了起来,二人破天荒都觉得这样很好,其实人有的时候就需要独处想事情,太纷繁杂乱就会什么都不想。
偏丽姝写完字,又闹着让他抱着自己到床上去,郑灏对于这类小情趣也是欣然接受。
隔日,丽姝回了一趟娘家,因为丽柔三日回门,刘太夫人说刘承旭夫妻都外任去了,怕新人回来觉得冷清。
只是郑灏前儿请假去送了爹娘,今日要来也只能下了衙才能赶过来。
但回门中午就得回去了,丽姝只好自己回来。
她回来时,里面已经说的火热了,原来是丽婉送了一只玉枕来,“我听人说玉石做的枕头,冷而不冰,凉而不寒。正好前些日子得了一块好玉,就要了来送给祖母,正好您去庄子上用的着。”
正好掀开竹帘进去时,里边已经坐着丽嘉和丽婉了,丽贞则坐在徐夫人身旁。
丽嘉低头不知道正想些什么,只丽贞就道:“二姐姐好大方,总能想起家里人。”
丽姝心里想着,丽婉肯定给丽贞送东西了,她不能完全确定丽婉就是告密者。但是是知道丽婉的为人的,和谁关系都很好。这样的人未必真心就是对所有人好,但君子论迹不论心,明面上谁也挑不出不是来。
“三妹妹来了。”丽婉笑眯眯的喊了一声。
丽姝又给刘太夫人和徐夫人请安,和姐妹们厮见,她说明郑灏不来的缘由。刘太夫人则道:“还好大姑爷和二姑爷来了,也没什么。”
在刘太夫人看来,郑尚书已经致仕了,郑灏现在只是个小翰林,哪里有这么重要。
将来郑灏的仕途兴许还要靠刘家呢。
当然,刘太夫人的这些想法,丽姝也不太在意,如今郑家门庭稀少宾客也不复往昔,她却觉得这样于郑灏才更好。
郑
灏如果真的经天纬地之才,也绝对不会埋没,毕竟翰林可是天子近臣,若他只懂做文章,不懂做官,那么给个高官,反而是灾难。
她有自己的一套想法,而且从来不内耗。
就比如徐夫人突然问起郑尚书要不要回老家,丽姝就笑道:“如今我家大爷和我小叔子都在京中,所以公婆都在京中。”
丽贞笑道:“我还以为致仕就都要回乡呢。”
这话当然是嘲笑郑家不如往昔又汲汲营营了,正犹如丽姝在高处时,连徐夫人都要丽贞和她学,如今公爹一旦退下来,以前那些曾经羡慕她的人,当然就开始拉踩了。
所以,丽姝大笑两声才道:“妹妹明明与我一起读书,怎么还说这样的话,张养浩在任文宗朝的礼部尚书时,曾经上表《表辞聘侍亲表》,恳请文宗允许他六十致仕。上面说伏惟皇帝陛下怜臣母老,悯臣身孤,有臣一言繁,矜臣才拙,姑如所恳,以舒母忧,或准六十致仕,以彰礼经,亲年八十一。当时张养浩母亲已经八十一岁,文宗批准了他照顾母亲的请求。而我太婆婆就在京中,我公公以‘亲疾’需要侍养而提前自请致仕的,怎么还要返乡呢。”
刘太夫人虽然觉得郑灏不来,未免觉得可惜,但现下见丽贞如此,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故而又敲打丽贞:“你难道不知道我们齐朝实行的是强干弱枝的国策,世家子弟大多籍贯已经在京中了。”
丽姝是从不内耗,谁惹了她,她可不会忍受。
好在这个时候丽柔夫妻过来了,吴玄鹤和丽柔一起进来的,丽姝见丽柔眼圈发青,行礼时腿都有点抖。
丽婉偷偷和丽姝咬耳朵:“看看四妹和四妹夫感情真好。”
“是啊。”丽姝点头。
只见这夫妻二人请完安后,吴玄鹤先出去了,刘太夫人让丽柔到身旁坐下,不禁道:“如何?在吴家还好吧。”
丽柔实在是难以启齿,她和吴玄鹤因为行房行了三次都被房里的人告诉吴夫人,还有她带的避火图因为放枕头底下也被人告诉婆母,婆母虽然没有骂她,但是又说什么贞静为上。
固然吴家条件的确很不错,服侍的仆婢丫鬟就快三十个人,吴玄鹤也的确人不坏,没什么外室和心爱的表妹,但通房是有的,书房和房里服侍的似乎都有首尾。
甚至,吴家姐妹,她看了丽姝一眼,她们曾经在诗会上败北丽姝,以为自己也是才女,还说过几日要一起联诗。
还未三天,她就已经苦不堪言,但现下,她只好对刘太夫人道:“在吴家很好,多谢祖母关心。”!
第 79 章
中午姐妹们齐聚一起吃酒,丽嘉因为怀孕没办法吃酒,但是她和丽婉似乎极好,两个人凑在一处总说悄悄话。
说起来丽婉也真会做人,无论何时何地都很尊敬丽嘉,还阻止丽嘉吃一道刀鱼,“大姐姐,这是用蜜酒所酿制,恐怕你暂时还不能用。”
丽嘉捂嘴:“差点就吃进去了,还多谢二妹妹提醒。”
“这也算不得什么。”丽婉笑着。
丽嘉有孕在身,整个人都有些过度紧张,这也能够理解,丽姝和她关系一向一般般,也不多说什么。毕竟,怀孕就是女人成亲后的第一道关。
不过,丽婉也表现的很有分寸,说多这一句,倒也不说什么。丽姝心想,即便这个人可能做了坏事,但也有让人佩服的一面,细致妥帖,面面俱到,又很有分寸。
不要因人废言,但丽姝也对她有戒心,可若是真的祖父和祖母都知晓曾家威胁刘家,难道怀疑不到她的身上去?等着吧,只要她有欲望就肯定再露出马脚的。
至于丽柔,吃到一半,寻了机会找丁姨娘说话。
“婆婆倒是没有动辄叱骂,只是她管着我们三爷的房里,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就是我们行房多一次,婆母也说让我别带坏他了,好让他读书去。”丽柔这话也只能和亲娘说了,和别人都说不通的。
丁姨娘虽然自诩有些计谋,但此事也是告诉她:“你不管这么多,你比我强,总归是正房太太。平日里小恩小惠拉一帮子人,再打倒一帮子人,你爹爹如今被升为河道总督,又有谁敢真的惹你?你那两位嫂嫂呢。”
丽柔就道:“大嫂为人过于热情,也看着有些拿大,事事爱挑头,我才去两日,她就同我说婆母要给我那位小姑子十七万嫁妆,说婆母最爱这个女儿。女儿自然没有拦阻,也没说什么。二嫂生的相貌平平,很有文采,也是很厉害,听说二哥在书房读书和婢女弄上了,她把婢女给杖毙了。”
丁姨娘听的忧心不已,大嫂是个想挑事的,二嫂是个狠人,都不好惹。
她又带着一丝期盼问:“那她们都生了孩子吗?”
“大嫂有两个儿子,二嫂生了一个儿子。”丽柔沉吟了一会儿才道。
丁姨娘没辙了,丽柔是三儿媳妇
,管家还轮不到她,尤其是吴大奶奶这样强势。若是这俩人没儿子倒是罢了,她女儿还能生儿子巩固地位,偏偏两房都有儿子了。
丽柔见丁姨娘如此忧心,连忙安慰道:“女儿清楚自己是小儿媳妇,虽说未必能有权,但若能规劝夫君,少接近那些莺莺燕燕,在仕途上有所成功也可以。吴家子弟科举及第的很少……”
“是了,是了,你看那丽姝,她公公虽然致仕了,听你大伯母逢人说起是因为对阵指挥作战失利,才不得不退下。可那又如何,那个郑灏中了状元,当着翰林院从六品的修撰,到底也没人敢说她什么,她还是官太太呢。”丁姨娘仿佛柳暗花明又一村似的,立马如获至宝。
丽柔也暗自觉得的确如此,方才她和丽贞一处时,丽贞和大伯母为何那般针对丽姝,就是觉得丽姝抢了他们原本看好的女婿。
若郑家真的倒了塌了,徐夫人母女兴许还对丽姝平静些,偏偏郑家老爷子虽然退下,但郑灏依旧名扬上京,最年轻英俊的状元郎,且上回去郑家,丽贞还知晓郑灏没有通房。
听说郑家自有规矩,等正房奶奶进门了,若不便或者无子嗣时,才纳妾。据说郑夫人说那避子药是用水银朱砂做的,就是妾侍吃了,对身体也极其不好,若提前放了人,弄出孩子来了终归不好。
记得那日从郑家回来的时候,丽贞脸色铁青,因为岑时放不仅妾侍成群,那屋子里还有什么梅兰竹菊四大美人。
想起来都觉得浪荡。
午时还未过,吴玄鹤和丽柔就先行一步,丽姝也随即离开了。
因为吴家和郑家主母有亲戚关系,丽姝也从郑夫人这里知晓了吴夫人要给女儿出嫁陪嫁十七万两,吴大人几任转运使,恐怕吴家的钱都要淹没脚了,给这样的嫁妆也没什么。
又谭氏道:“十七万两,这也未免太多了吧?我常常听人说富贵也不能过于外露啊。”
郑夫人笑道:“家有千金,行止由心罢了。”
但凡见富贵者,都会羡慕,郑夫人见两位儿媳都没有露出羡慕的神情,倒是心生好感。转而,她又问起谭氏:“清哥儿的病如何了?现下那位袁太医的药吃着好么?”
谭氏连忙道:“我看吃着还成,如今夏季日子难熬些,但也没有半夜
咳嗽了。”甚至二人从一个月一次,到如今一旬一次行房,已经是有进步了。
“唔,若好点儿了,就吃这位袁太医的药。”郑夫人也很欢喜。
丽姝就是听说郑清有时候身体从外表看仿佛是个好人,但病起来很严重,如此,丽姝衷心的希望谭氏能有个孩子,否则,后宅很难打发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