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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以清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她没有去旁处,而是直接去了骠骑将军府上。今日能来?的肯定都是信得?过的人。
马车到了之后,卢以清就?看见将军夫人已经在外面站着了,不,不止是将军夫人,而是一众老者?。
隔着面纱,卢以清瞧见他们杵着拐杖的手?在微颤,一个个佝偻着的身?影,让她顿时湿了眼眶。
“快到里面说话。”将军扶上卢以清就?往里走。
卢以清进门后却并未直接向前?,而是转身?对着那些年迈的身?影拱手?一拜。
风吹落一片花瓣,又缓缓吹到门前?,落在卢以清向下的肩上。
一众老者?有些意外,将军夫人连忙上前?扶上她,“夫人这是做什么。”
“阿,我?跟在诸位身?后,烦请诸位先行。”卢以清道。
老者?们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往前?走。
“我?父曾言,尊长?、尊贤。”
此言一出,众人点了点头,王凌将军先一步走出了人群,身?后紧跟着一个个蹒跚的身?影。
后院一处偏僻的院落内,房门关上,卢以清摘下了面纱。
在场之人无一不是震惊之色,即便他们已经知道今日要来?见谁了,却还是有些意外。他们愿意相信王凌不是觉得?卢相一脉还有人活着,而是觉得?即便是个谎言,能高兴一日的话,也难得?。
不想,卢相之女竟真的活在世上!
不知是谁的泪先淌了下来?,接着一个个的都开始抹泪。
卢相任政事堂丞相时并不像现在的柳安,他不拒人,只要是需要他帮助的,且不是想着旁门左道的阴险之徒他都会尽力?。
甚是会教要上战场的将军用兵之策,教刚掌权之人如何用人,一个个难题在卢相这里都能得?到好的解决之策。一个个焦头烂额的夜里,卢相是他们撑到天?亮唯一的信念支撑。
最?初的最?初,卢以清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事情不能自己做,而要来?找父亲。父亲说,任何人都不是生来?就?什么都会的,他们不是没有去想,而是想了几个方法疑或是想不到方法,来?找为父提点一些罢了。
窗户纸就?那样薄,稍稍用力?就?能捅破,他们能在这些事中得?到的却不止这一件事这样多。
见众人泪流满面,卢以清也红了眼眶。
她起身?,拱手?一拜,“阿竹代?父兄、代?母亲、长?姐、代?卢氏一族的所有人,拜谢诸位前?辈。”她知道,知道这些人到了晚年还在坚持,无非就?是为了卢相洗清冤屈。
“丞相夫人这是做什么,快、快坐下。”开口的老人本想起身?,可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该去卢相坟前?跪下的是我?等!”
闻言,卢以清抬起头,“阿竹知道,诸位都有家室,有些事迫不得?已。”
“不说这些,万幸了,阿竹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是啊,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为卢相做些事,也是值了!”
“哈哈哈哈,老骨头?如今见了阿竹,我?都不觉得?自己是老骨头了!!!”
他们如此慨言,可若是当年就?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即便是逼宫,陛下也不会下手?如此之快啊!
第71章 七一章
可当年他们不?是老骨头?, 而?是一群正当年纪的?人,有妻儿更有需要赡养的老父母,不?能贸然行事。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聊着, 他们并不称呼卢以清‘阿竹’,句句都是‘夫人’,在场的?人都知道卢以清如今的夫婿是柳安。
卢以清瞧出了他们似乎有些不对,便问, “前辈们若是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一位老者问:“不知夫人,是如何同柳相在一处的??”
卢以清明白了, 毕竟当年柳安同卢家脱不?了干系,柳安自然是被他们视为?豺狼恶棍的?, 但若是现在说?请自己和柳安的?关系,恐怕也不?好说?辞,
“有些事我不?能现在同诸位讲, 只能告诉诸位,柳安绝不?会是卢氏的?敌人。”
此言一出,四下皆有些意?外。多年来, 柳安一直被他们试做心头?恨, 如今却忽然听说?, 柳安不?是卢氏的?敌人,还是从卢氏唯一的?血脉口?中说?出的?。这?岂不?是在说?,过去的?多年他们都错了!
“阿竹知道诸位前辈不?知实情, 但有些事,阿竹如今还是不?能告诉诸位前辈。”卢以清又道。
“嗐!这?算什么大事。”王凌将军倒有几分慷慨, “要我说?,现在柳相也不?足为?患。”
“可……可柳相已?经明里暗里要扶持七皇子了。”坐下又一人道。
平时柳安倒没什么动作, 近来不?知是怎么了,不?仅活动,还很频繁。看似在藏着掖着,但朝中多数人都知道了,和召告众人有什么区别。
说?话间,他们的?目光又落在了卢以清身上。
卢以清自然能懂得其中的?道理。
“有些事不?是能我能左右的?。”卢以清道。柳安是个思想?独立的?人,而?非一个人随便一说?能跟着走的?木头?,即便是卢以清再去和柳安商量,想?来也动不?了柳安的?想?法。
若是她真的?能左右柳安,今日来这?里的?也不?会是她自己了。
听此一眼,他们自然也不?会多问什么,如今已?经说?明了,柳相是绝不?会站在太?子这?里的?。
王凌道:“如今,各个势力都在暗自动手,陛下是个明眼人,换做以前陛下早要动手铲除这?些人了,这?一次闻声不?动,却不?知为?何。”
“还能为?何,陛下从前是觉得自己还有能力,如今,哎,说?白了也是想?看看哪个皇子能上位罢了。”
“历代君王,哪一个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厮杀的?,陛下这?究竟是在图个什么!”
“图什么?哼,陛下或许是看清了,自己争来的?皇位,才?能坐稳。”
“如今,七皇子那边有右相为?亲系,现在有多了一个柳相。三皇子再不?济也有左相,左相的?一些亲信手握兵权。”
“这?么一说?,朝中有部分兵权似乎并没有直接的?指向。”
听到这?里,王凌道:“一定是被人暗中握在手里的?。至于背后?的?人是谁就不?好说?了。”
“三分之一的?兵权在柳相亲信之手,另有三分之一是左相的?亲信。就连兵部中多数人都是和左相亲近。哎,现在我们手中能动用的?只有将军您了。”
“我?”王凌笑了笑,“不?能上战场打仗的?人,早就是空有个头?衔了。”
听到这?里,卢以清大概清楚了,大雍兵权三分,太?子是一分也没有。若想?让太?子稳住位置,兵权是必然的?。可她连那些握着兵权的?将领都不?认识,又改如何让他们支持太?子?
就在她觉得事情有些难办的?时候,角落一个一直默不?作声的?老者开了口?,只听他道:“虽说?他们手中都有兵权,但是大雍的?重病都把守在边境之地。要知道,现在南蛮、北夷,东狄,西戎,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尤其是幽州,至北之地,突厥、回鹘、靺鞨,更是成了我朝的?心腹大患!”
卢以清开口?问:“前辈的?意?思是,即便是他们手握兵权,这?些重兵一时间恐怕不?能回长安?”
“不?是一时间,只要大雍的?根基不?动,他们就不?能来长安!”
“我看未必。”坐在卢以清正对面的?老者也开了口?,“兵变打的?就是的?反应,近兵若是反应及时,皇城的?禁军又能抵抗多久?”
“况且,若是登基之人并非他们心中所愿,又怎么知边境之地会不?会叛变。自古以来,幽州可就是最容易出叛军的?地方。”
听着席间人说?着,卢以清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认知的?浅显。所谓储位之争,争的?是势力、是兵权。
“幽州为?何多出叛军?”卢以清意?外的?还有这?个点?,她年幼时就听父亲常提起幽州,那里似乎是个极其难收的?地方。
王凌接着道:“夫人没有去过幽州,那里冷的?让人难以生存,我们的?战士都是从温暖的?地方过去的?,一旦有战事发生,我们并不?占优势。北境之地三支较大的?游牧民族早就习惯那里的?环境,更何况突厥人善战,从大雍立朝至今,已?经出过许多叛军了。”
卢以清点?了点?头?,又问:“那如今的?幽州刺史是谁?”
“右相裴千承的?亲弟弟,裴千渊。”
“既然是右相的?弟弟,想?来是忠于大雍的?。”卢以清又说?。
一声冷笑从席间传来,“呵,忠于到底是忠于,陛下是不?信的?。不?久前还差点?直接将裴家连根拔起。”
卢以清有些意?外,裴家一个右相在朝中,竟然也能说?拔起就拔起的?!
“说?来,那件事还是柳相帮了裴相一把,这?可是柳相第一次在朝堂上救人。”王凌说?完还笑了几声。毕竟这?也算柳安做过为?数不?多的?好事。
可坐在卢以清对面的?老者却叹了声气,“唉,陛下疑心太?重。裴千渊在那里十六前,若是想?叛变早就叛变了,何等如今!”
十六年,卢以清想?了想?,和自己的?年纪一般。她在永州十年,便觉恍如隔世,那十六年守在那里也不?是容易的?。
“此事就不?要再说?了,总之,大雍并不?像在长安看起来这?样?好,恐怕新帝登基之际,边境之地又会引起战乱。”
整个房中的?人都在叹气。
只有卢以清在想?,十六年前的?幽州刺史也是叛军吗?所以陛下才?会如此忧心?刚有这?样?的?想?法她就自嘲般笑了笑,倒也不?一定,陛下什么人不?杀呀。
……
今日的?政事堂也不?安静,以柳安为?首,几个大臣皆是面色沉重。
平日里出了什么事,都是这?些大臣们一个个唉声叹气,柳安始终满面春风,都不?过是些小事罢了,有什么可愁心的?。但今日,是柳安少有的?愁绪。
只听裴千承一手重重砸在案上,而?后?叹了声气,什么都没说?。
今日在场的?,除了三位丞相,还有六部的?尚书。柳安抬眼看了看,这?六人自从来了一句话也没说?过,看来指着他们能说?出些什么是不?可能了。
大雍近年来的?情况越来越差,柳安心中清楚,大多数要归功于守在边境的?战士根本没有什么尽忠的?心思。还尽忠,你拼命守着这?个国,可能还没打退敌人,陛下一道旨意?就能拿掉自家将领的?头?。只要是稍有疏忽的?战事,必定要有替罪羊,远在疆域之地的?人如何能来长安为?自己的?辩解?
呵,这?是可笑,大雍的?天下要被大雍的?皇帝自己葬送了。
他分明是应该高兴的?,如此,陛下就会知道自己枉杀了多少冤魂。柳安心中叹气,真是奇怪啊,来到长安他本想?亲眼看着这?个王朝是如何覆灭的?,可到了今时,却想?要救这?不?堪的?王朝。
那些蝇头?苍蝇拼命的?打,大雍打得了一处,可经不?起处处叮咬。若是现在没有摆平,新帝登基,恐怕不?堪设想?。柳安眉头?紧蹙,这?些苍蝇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你打完我接着打,丝毫不?给大雍回旋之地。
“丞相,不?如,让各地方节度使?直接调动兵权,视情况而?定,让他们相互支援,自己抵抗!”柳安抬眼,说?话的?人是户部尚书那个富得流油,但是和言官一样?没什么脑子的?人。
若书换了言官来,想?必也会这?样?说?。毕竟事出时候,后?果不?用他们承担,且如此看着,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果不?其然,柳安扫视的?一眼,已?经有几人开始点?头?了。除了崔远、兵部尚书之外,大家似乎都很认同。就连右相也投以赞许的?目光。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轻叩的?手指,“这?倒是好办法,且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但。”柳安一下下轻叩的?手指忽然顿住,他抬眼看向户部尚书,“若是输了呢?算是节度使?自己的?吗?”
此言一出,堂下鸦雀无声。
唯有崔远轻笑一下。柳安知道,这?一点?崔远和自己想?的?一样?。
众人似乎都在想?方才?柳安的?话,这?样?的?话,如果真的?输了只能算在节度使?自己身上。可……大雍的?节度使?听命都要死,更何况自己决策。
柳安轻笑,“你看哪个边境之地,还经得起再换两次节度使??”
别说?换两次了,就算换一次都是元气大伤。
说?起这?样?的?事柳安便觉得心中闷的?慌,明明这?里只有几个人,他还是觉得喘不?过气。
最后?叹了声气,站了起来,“我看今日也不?能论出个什么了,就此散了,回去都想?想?。”说?完便扬长而?去。
留下来的?众人并不?意?外柳相的?做法,但凡是关于边境之地的?,几乎没有什么解决之策。别说?节度使?他们不?敢为?大雍卖命,若是他们个人落上个节度使?的?位置,也没人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