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生日宴,都是白启智亲自吩咐人简单操办,唯独今年的七十大寿,不仅风光大办,而且还一反常态,交给了白棋和白书负责。
老爷子一直嫌弃他们两个不堪大用,平日里只有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才交给他们,这次竟然肯放出举办寿宴的大权,白棋和白书欣喜若狂,辛辛苦苦筹备了许久,才等来今日。
他们花了一大笔钱买通老爷子身边的人,想探听一些老爷子的想法。
都是在白启智身边工作了几十年的佣人,嘴巴牢得很,要是以前,就算给再多的钱,都不可能透露出半分。
但这次却有佣人松动了。
白棋和白书大喜,又砸了几波钱,终于撬开了佣人的嘴巴。
不少佣人都表示,让他们把寿宴办好,会有好消息等着他们。
从寿宴开始,白棋和白书就盼望着这个好消息的到来。
按照流程,吹完蜡烛许愿完毕后,就算完成了过寿,白老爷子正式步入七十岁,如果他有什么想要宣布的,也会在这个时候直接宣布。
结果怎么也没想到,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竟然出事了!
眼看人潮越来越乱,甚至有蔓延向舞台的趋势,保安负责人小郑一马当先,先将最前排的客人保护好。
白棋和白书也赶忙指挥起来,让剩余的保安将内场和看台上的人先分开,先保障内场人的安全,然后再将看台上的人控制住。
已经涌向楼下的人群,又被保安拿着警棍给推了回来,犹如海浪一样回流,从下再席卷上来。
绣芬和沈惠惠本来距离
李绍霖有一段距离,被人潮一推,不知怎么的,两人就不受控制地被推到了李绍霖的身边。
绣芬一惊,条件反射把沈惠惠护在怀里,深怕沈惠惠被吓到。
实际上沈惠惠比绣芬想象中要坚强许多。
如果是以前,看到这样的画面,她也会和普通人一样害怕躲开。
但经历过宁平县雨灾之后,沈惠惠见到了各种各样不同的伤患,生死关头间,也顾不得那些,连开膛破肚都见识过了,李绍霖此时的模样虽然可怖,但还在可接受范围内。
当被人群挤到李绍霖身边,她不仅没有像别的客人那样避开,反而低下头,凑近李绍霖仔细观察起来。
“惠惠!在做什么呢!”绣芬一看沈惠惠居然要去扒李绍霖的衣服,顿时急了,赶紧拉住了沈惠惠。
“他好像是呼吸不过来的样子……”沈惠惠道。
“不是说鬼上身了吗?”绣芬紧张地道。
她从农村出来的,对这些自然是深信不疑。
绣芬胆子比普通人要略微大一些,自己不怕这些,但却很担心女儿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沈惠惠看李绍霖虽然还活着,但情况十分危机,连忙对绣芬道:“人还活着呢,还没死,妈妈,赶紧帮忙叫医生过来,再耽误下去,就来不及了!”
“可是……”
“我在宁平县救过人,您忘啦!”沈惠惠道,“相信我,赶紧叫医生。”
绣芬见沈惠惠又低下身开始解男孩的衣领,无奈之下,只好听从沈惠惠的话,站起身高喊道:“人还活着,没死,医生呢,快让医生过来救人!”
身后人潮还不断推搡着,绣芬一边护着沈惠惠和李绍霖,一边高声大喊:“医生医生,这里需要医生!”
四周的人还在自顾不暇,绣芬的声音完全淹没在人群中。
沈惠惠抬起头,朝四周看了一眼,很快找到了刚刚几位和她们一起坐着的女客。
“姐姐,帮我们叫医生过来!”沈惠惠冲着其中一位嗓门最大的人喊道。
在人群中需要有事求助的时候,漫无目的地呐喊,容易令大家出现旁观者效应。
责任被分摊,所有人都事不关己,往往很难受到帮助。
相反,当目标对准一个人求助后,责任集中在某个人身上,往往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果然,原本还在旁观的女客被沈惠惠盯上之后,先转头看了看四周,见沈惠惠不看别人,只盯着她看,只请求她的帮助。
她只好点了点头,也跟着高喊起来。
女客嗓门很大,具有一定的穿透力,再加上绣芬和沈惠惠一起高喊,形成了人群效应,很快带动了四周的人。
需要医生的喊声,从看台传到内场,台上收到消息的白家人,赶紧将家庭医生给派了出去。
这个医生是白老爷子的私人医生,受邀来参加寿宴,没想到还有需要他发挥专业能力的时候。
医生当即起身朝看台走来。
内场座位宽松,走出来并不难,但当到了楼道位置,看着前头乌压压的人群,所有人脸色微变,怎么也想不到小小一个看台,竟然挤了这么多人!
这明显不符合常理!
只是情况紧急,一时之间也顾不得这个。
一旁的白棋和白书一看这情况,脸色大变,不断擦着头上的汗。
最后还是白启智发话:“人命关天,赶紧给医生让出一条路!”
寿宴上发生这样的事情,简直晦气得不行,好在人还活着,只是需要医生而已。
要是耽搁下去,在他们手上死了人,后续的官司不说,光这一天的晦气,就足够让白家成为全京都的笑料了!
卡在看台和楼道的人也想让开一条路,可是楼道是复古建筑,十分狭窄且脆弱,这么多人站在一起,拥挤不说,稍微动弹一下,就“咔咔”作响,十分危险。
大家越着急,越无法疏散开来,反而有再度乱起来的趋势。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有位少年站出来,对被卡在楼道里的一个人道:“你能挤出来吗,从扶手翻过来,踩着我的肩膀下来。”
这个被卡在楼道里的宾客十分瘦小,在他的前后左右都可以挪动,却挤不到前面去,此时听了少年的话,宾客有些犹豫:“这个扶手可是古董,要是被我踩坏了,或者你的肩膀被我踩受伤了……”
“放心吧,有任何问题我来负责。”少年说着,见对方一脸不信,他又道:“我叫凌嘉石,我家和今天的寿星,还有织星园的主人都是世交,出了事他们会找我,不会找你的。”
对方闻言,勉强点了点头,然后翻出扶手踩着凌嘉石离开了楼道。
前方白家的人在努力指挥人群,后方又有凌嘉石是不是辅佐帮助,楼道终于没再发出不堪负重的“吱呀”声。
伴随着人群渐渐疏散,终于勉强让出一条路,供医生和白家人往上走。
可是这个时候,李绍霖的情况已经十分危急了。
李绍霖的症状,与窒息十分相似,但一般人窒息4-6分钟左右,就会死亡。
他之所以还没死,只因为还能吸入一些空气,只是空气远远不够,才出现这样可怖的现象。
沈惠惠一开始以为他是被食物呛到,用了之前纪爷爷教过她的拍背压胸法,还有海姆立克法,都没有用。
经过一番检查后,沈惠惠才发现,原来他的喉咙里不知什么时候鼓起了一个巨大的血泡。
血泡堵住了喉咙,堵塞了气管,占据了整个喉道的位置,又因为是喉咙自己生长出来的,没办法吐出来,这才导致他出现了窒息的症状。
虽然血泡没有将喉道完全占满,勉强有一丝空气可以进入肺部,令李绍霖存活时间略微延长了一些。
但他的身体已经出现了缺氧的反应,虽然现在人还活着,可再耽搁下去,随时可能心脏骤停死亡。
而楼下的医生,迟迟还没有上来……
沈惠惠焦急地等待着,眼看李绍霖的眼珠微微往上翻,露出了大半眼白,马上就要不行了,她咬牙低下头,将自己胸前的胸针给拆了下来。
快速将装饰品拆走,只留下了里面的别针,将别针掰直后,沈惠惠将李绍霖扶好,打算握着针帮他戳破血泡。
李绍霖的嘴巴张得很大,奈何四周条件简陋,连手电筒都没有,沈惠惠身体底子不行,平时感觉不出来,但拿针的时候手却会不断的颤抖。
血泡在喉咙里,手抖的情况下,很可能扎歪,万一没把血泡扎破,反而把口腔内部扎破流血,势必雪上加霜……
沈惠惠弯腰低着头,手上捏着针,左看右看都无从下手。
就在她头疼不已的时候,绣芬弯下身,帮她扶好李绍霖的头部。
沈惠惠看着绣芬,眼睛一亮。
刺绣看似简单,实际上也是个非常辛苦的体力活。
长期保持一个姿势进行刺绣,身体负荷极大,很容易造成肩颈腰椎甚至手指手腕的关节劳损。
好在绣芬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也掌握了简单的保养办法。
她的手远比沈惠惠要稳得多。
“妈妈,您试试,拿着针把他喉咙里的血泡戳破。”沈惠惠道。
“我?”绣芬一愣,怎么也没想到,沈惠惠竟然会让她做这个,绣芬几乎条件反射地道,“我肯定不行……”
沈惠惠看了身后一眼。
四周没有医生,楼下的医生还在举步艰难地上来,这种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珍贵,李绍霖已经耽误不得了。
“您的手比我稳,扎中的概率更高,只要把血泡刺破,他就有救了!”沈惠惠道,“您试试,不行再换别人。”
绣芬犹豫地看了眼沈惠惠手里的别针,见沈惠惠充满期盼地看着她,眼里全是鼓励和信心,绣芬也明白情况紧急,最终她鼓起勇气将针接过来,试探地放入了李绍霖的口中……
李绍霖的嘴巴张得很大,但他毕竟是个孩子,嘴巴能张开的位置有限。
四周没有任何医疗设备,连灯光都十分昏暗,绣芬捏着变形的别针往里探去,还没碰到血泡,手已经挡住了李绍霖大半张脸。
可以说之后的操作,完全是凭靠感觉来的。
弯曲的别针缓缓深入喉咙中,当碰到某样东西后,绣芬微微调整了一下手部姿势,然后精准地一扎——
“剥”的一声细微的声音从李绍霖喉咙中传出来,李绍霖浑身抽搐了一下,浑身一软,彻底昏了过去。
伴随着他头部失去力量往旁边歪斜,一道红色的血液出现他的嘴角。
绣芬脸色大变:“惠惠,我是不是扎错了,把他扎死了……”
沈惠惠立刻上前检查李绍霖的情况,然后快速进行了一番急救。
伴随着沈惠惠在他胸腹处狠狠一压,一股气流从胃部往上一顶,李绍霖“哇”地一口,吐出了一部分食物残渣,还有刚刚被戳破血泡后流出的暗红色血液。
将这些东西吐出来后,李绍霖终于又再次呼吸起来。
沈惠惠连忙帮他调整姿势,辅助他呼吸。
就在这个时候,内场的医生终于穿过人群,来到了看台上。
见病人倒在地上,旁边还吐出了一些秽物,医生连忙上前蹲下查看。
沈惠惠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专业的医生,迅速用最简短精炼的语言,将刚刚的情况一一转达。
在沈惠惠说话期间,李绍霖的呼吸越来越顺畅,沈惠惠说完的那一刻,他更是本能地大口喘气起来。
医生看着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的李绍霖,缓缓道:“病人的反应,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你们做得非常棒,成功挽救了一条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