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何无眠?为什么?
她反应不及,胡太医继续道:“许久以前,臣就告知?了陛下,不可?再这样耗损心血,可?陛下仍旧不听,坚持要臣按照古方?,将药丸炼制出来。”
“是……因为我?的头痛?”
云烟声音干涩,问道。
胡太医深深叹气,“是。”
身为医者,他自然希望自己所有的患者都?能好好的,可?身为臣子,他又?不得不听从陛下的安排。
作为少数几个知?情人,他多年前便见过?还是晋王侧妃的她,自然知?晓陛下对她的看重?,也知?道她如今这样没了记忆,对陛下来说,是怎样的折磨。
又?或是恢复了记忆,才?会让陛下害怕。
但无论如何,陛下寻来的古籍之?中,心头血不过?是药引,还有旁的名贵药材,那都?不必再提。其功效,除了消解头痛之?外,还有……稳住她如今的状态。
云贵妃脑中的瘀血,不求消散,只求稳住。
燕珝也没有……一直想要她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下去。
他只想尽他全力,让云烟少受些苦,等记忆真正恢复,瘀血消散的那日?,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胡太医只是不解,为何他这样无眠。
再多的话,也不是他能置喙的了,他只是道:“陛下这样不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耗损是必然的。”
加上郑王好歹也是皇族子弟,上过?战场带过?兵马,本就身强体壮,不可?能是个花花架子。他下了死手,真正想要置燕珝于死地时,燕珝武功再高,在?自己的兄长之?前,也会伤神。
外伤并无多少,可?一场打斗之?后的内伤,心头血,无眠,还有……那样贯穿的伤口。
就是铁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损耗。
云烟直直掉下泪来。
她已经哭得够多了,此时此刻,她根本听不清旁人的话语,也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只能用泪水表达着心里的情绪,她不知?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燕珝竟然做了这样多——这样多的牺牲。
“那陛下何时才?能醒来……”
云烟不敢问他能不能醒来,只怕自己会得到让她害怕的答案,胡太医沉吟半晌,道:“恕微臣说些大逆不道的话……”
她看着胡太医,老?者身子有些佝偻,叹气道:“陛下似乎,求生意志不强。”
“陛下没有想要醒过?来的欲望,即使微臣救了,陛下自己……不愿醒来,微臣也无计可?施。”
“为何,为何会如此!”云烟想要站起身来,可?无力站起,垂眸看着身侧的燕珝。
他神情安宁,好像没有半点伤痛。
“为何会如此……微臣也不知?,”胡太医道:“但或许同当?年,明昭皇后的心病那样,或许陛下这么多年心怀愧疚,日?日?折磨,终于……在?现在?,爆发了吧。”
云烟头脑发白,眼前一片黑暗。
她镇定了心神,不让自己在?此刻昏厥过?去,掌心掐出了红痕,可?如今没有人会贴心地拉住她的手,让她停止这个动作。
歉疚,愧疚。
云烟是许多次在?燕珝面上,看见过?这样的神情。也不止一次听到他这般说。
他总说,他亏欠她。
他在?恕罪。
这一切,在?他心里,都?是他应得的。
云烟站起了身,对胡太医端端正正行了个礼,道:“陛下的情况,我?都?知?晓了,烦请胡太医费心,日?后……”
“微臣自当?竭力。”
胡太医提着药箱出去,付菡也跟着出去询问详情,云烟的身子也弱,这种时候,不能两个人都?倒下。
茯苓看着云烟坐在?陛下的榻边,想要送上茶水,却被季长川拦下。
他声音轻柔,将她手上的茶水接过?。
“茯苓姑娘,我?来吧。”
茯苓看他一眼,知?晓如今情境已然不同了,有些不愿。但云烟的目光投了过?来,她道:“茯苓,你也有伤,先下去休息吧。”
“……是。”
茯苓叹息,将茶杯递给了季长川。
离开屋子的同时,茯苓听见季长川一贯温润,熨帖的声音。
“娘娘,”茶水被放到了云烟手上,“臣今日?赶来,还带来了一人。”
“……或许,可?解今日?之?局。”
第90章 苏醒
云烟的背脊瘦弱,浑身竭力,泪水滴落在躺着的男人手上,又从他的手上滑落,洇湿了身|下的被褥。
她?垂眸,看着被季长川放在手中的茶杯。
水中倒映着她苍白的侧脸,面容毫无活气,倒像是一株枯木。
“什么……人??”
话语出口,像是终于获得了希望一般,痴痴抬眼,看向季长川。
季长川看着榻上的燕珝,道:“陛下如今情况还稳定,身上的伤被处理好了,只是还在恢复中。”
“倒是你,”季长川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不让自己有任何逾矩的念头,“你多久未进食了,醒来之后,可有吃东西,可有喝药?”
“我……”
云烟被问住了,她?醒来之后,满打满算就喝了杯茶,可她?感觉不到腹中的饿意。满心思?绪被榻上的燕珝牵绊住,哪里还有心思?想自己。
……只要一想到他做了那样多,而她?迟来的心意他可能?还不知晓的时?候,她?的心就好像被一只大掌捏住,让她?不能?呼吸。
他的心里,有的究竟是明昭皇后,还是她?,云烟已经没有精力分辨了。她?只知道,自己的这颗心里,早就因为他而软化。
为什么总是要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
她?默了默,再度问道:“季大人?,你说的那人?是谁,人?在何处?”
季长川听?着她?的称呼,唇角蓦地顿了顿,半晌,释然道:“回娘娘,那人?还在城外,被臣安置着。娘娘如今这般虚弱,只怕受不住颠簸,待娘娘用过?膳,臣自会带娘娘去见他。”
“可是他……”云烟差点咬住舌头,胃里有酸气上涌。
她?确实虚弱,饿了太久,即使?没有那样强烈的感受,身子也会一次次提醒着她?,她?挺不住的。
“不能?请那位高人?过?来么?”云烟还抱着希望,“必定重金酬谢,想要什么……都可以。”
“娘娘,此人?绝非随意可以请来的。需得亲自拜访,方显诚意。”
“娘娘放心,陛下有胡太医守着,胡太医妙手回春,陛下情况已经稳定住了,娘娘还是……先保重自己。”
季长川公事公办的声音回荡在云烟耳边,她?抬起头,看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她?曾经的夫君。
良久,她?点点头。
“那便依季大人?所说。”
她?深深垂首,像是要对他行礼。
“多谢你……”声音中带有哽咽,“多谢你。”
季长川沉默地受了她?的礼,看着她?乌黑的发丝柔顺地垂在肩膀,想起当初,他也是为她?挽过?发的。
已然物是人?非了。
他深深作揖,身上的盔甲发出冰冷的碰撞声响:“臣愧不敢当,娘娘,这都是臣应做的。”
云烟唤人?准备了膳食,在陛下院外等候着的大臣们?也都被送去用膳安置,陛下还未醒来,这些人?都是朝中肱骨,绝不能?再出问题。
她?不能?再慌乱,脆弱下去了。
云烟起身,收拾好自己的情状,出去同那些大人?道:“陛下还未醒,如今又不在宫中,南巡一应事宜,还需得大人?们?费心。”
她?语气恭敬,姿态谦卑,让那些正忧心的朝臣心中平了许多,俱都应是。
“大人?们?放心,”云烟咬了自己的舌尖一口,不让自己露出半点慌乱的神色,她?第一次同朝臣说话,又是一个人?面对,燕珝还躺在里面生死未卜,“陛下一定会醒来的。”
不仅是告诉他们?,更是告诉她?自己。
他会醒来的,会醒来的。
一定会,他那么喜欢她?,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对不对?
可她?还是害怕。
等那些大臣去了,她?被茯苓扶着回屋坐在桌边,看着大气不敢出的侍女?们?端上美味佳肴。
她?害怕……她?怕燕珝会真的,想要随着明昭皇后去了。
她?不怀疑燕珝对明昭皇后的爱,只怕燕珝想不开,就此不愿醒来。
云烟强迫着自己多用些,付菡也来过?看望她?,原本是来劝她?进食的,害怕她?哭着不用膳,可进屋瞧见她?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着肉块,便觉得自己是多虑了。
她?真的成长了很多,虽然这成长的代价,是燕珝的鲜血。
付菡没有再打扰她?,看着她?用了些便离去了。
郑王谋逆,前朝遗孤在徐州经营多年,已然有了自己的势力,加之北凉不止李茵一人?仇恨燕珝,段述成和付彻知一人?忙着军中,一人?忙着追捕剩余逃散的余孽,季长川在南边待了半年也算是熟悉情况,主?持着如今混乱的朝局。
云烟未醒的时?候,剩余的事情都是付菡来操持,如今云烟醒了,付菡的事情仍旧没少。
她?也忙着,许多的人?和事都等着她?。
云烟吃下几?口,才觉得胃中确实空空,面无表情地用了一碗汤,将?排骨仔仔细细啃了干净,不让自己再饿肚子。
她?已经不流眼泪了,眼中干涩。茯苓为她?拿来了热帕子敷眼,她?还对茯苓笑笑,“跟着我,你倒是受苦了。”
“娘娘切莫如此想,”茯苓立马道:“是奴婢没能?护好主?子,让娘娘身处险境。”
李茵从侧殿潜入,是独自一人?行事。她?武功不差,又多年习舞身子轻盈,没人?发现她?从后方偷偷跟上。
只有一个暗卫,她?举起捡来的刀剑,一刀便捅穿了那人?的心肺,没了呼吸。茯苓和怀着孩子的郑王妃惊恐之下被她?击晕,她?下手重,茯苓晕死过?去,而不知是不是她?对郑王妃肚子中的孩子心生怜悯,敲晕郑王妃的时?候,手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