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还有哪些要补充的。”
云烟接过,看了一瞬,字她大概都认识,看了某一条后,道?:“六郎的官职……陛下?没必要因为我给他定如此之高,他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你?倒是懂他。”
燕珝将纸从她手中接过,将自己方才写的那一行划掉,“那你?说,要如何。”
“六郎很有本?事,陛下?就同?从前一般,重用他便?好了。”云烟道?。
燕珝缓缓抬头,将笔停住,“云烟,你?知不知道?,有些事情是回不去的。”
云烟垂眸,“好吧,那……”
她也不知该如何,“日后陛下?问问他,别对他生气,六郎是个好人。”
燕珝轻叹,“忘了他,好吗?”
沉黑的眼眸看向她琉璃般的眼珠,里面蕴含着多?种复杂的情绪,让云烟差一点便?忘了回复。
半晌,她迟迟应声,“嗯。”
“我知晓的,”她道?:“陛下?答应了我这么多?,我既然已经留在了陛下?身?边,心中……便?不会想着别人。”
“陛下?……给我一点时间。”
她说话有些艰难。
扪心自问,她可?能对六郎并没有那样的爱,可?相伴已久,他对自己的好早已丝丝缕缕渗透了进来,让她习惯了他的存在。
睁眼醒来,便?容易想到六郎给自己准备的早饭,做了那样奇怪的梦境之后,也习惯了寻求六郎的安慰。
他本?就是好人,她依赖他,也很正常。
但?他们现在,应该割席了。
“不止是忘了他,云烟。”
笔划过纸面的声音轻微,云烟还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朕还想让你?的心里,住着朕。”
云烟的视线再一次落下?,没有回应。
真情容易交付,所以才容易被伤害,陛下?日后的宫中不一定只有她一个,她不可?能这样早地就将答复给他。
她如今,心中还怨着他。
他们条件的最后一项,便?是各退一步,留在谁身?边不是留呢。人生在世?身?不由己的事情多?了,在宫中,起码不担忧日后生活,锦衣玉食,其实……没什么不好。云烟在心里想。
等有一日他倦了,或是有新人来替代她,便?放她走。这是白纸黑字约定好的。
云烟看着他落下?字迹,道?:“那我若是惹了陛下?生气,陛下?会杀我吗?”
“不会,”燕珝继续书写,将她方才提出的加上,“朕也不会用季长川的命威胁你?,只要你?不一口一个夫君地叫他,朕就不会生气。”
他确实不会生气了。
她都留在了他身?边,谁是赢家,谁是胜者,一目了然。
她可?是,亲自同?他约定下?来的。
燕珝并不生气,他只庆幸,庆幸自己还有能留住她的东西?。
“只是一点,”燕珝道?:“不准主动逃离,在朕‘倦了’或是有新人之前,你?不准私自离开。”
云烟觉得奇怪,但?还是应下?。
“在这宫中,也离开不了,陛下?放心。”
答应了就会做到的,她不是背信弃义的坏人。
燕珝垂眸,“那可?不一定,你?要按指印,保证不私自离开。”
云烟差点笑了,燕珝这个语气和?态度,让她觉得,好像她离开是个很轻松的事情一般,需要他严防死守。
有些……幼稚。
近乎幼稚的严谨。
云烟点头:“按手印,好。陛下?呢?”
“朕带着私印。”燕珝道?。
二人再一次对过纸上的条款,云烟忽地出言,“那我在宫中做什么,都可?以?”
“嗯。”燕珝肯定。
“为所欲为吗?”
“看你?自己。”
燕珝知道?她有分?寸。
“惹怒陛下?呢?”
“朕不会对你?生气,”燕珝认真道?:“你?做事,可?以不必顾及任何人的感受,包括朕。”
云烟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忽得愣神。
燕珝继续开口:“朕只有一个要求。”
留在他身?边吗?说过多?回了,她能做到。
云烟静静听他道?:“别委屈你?自己,心里若有不畅快的,尽管对着朕发泄。”
眉头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下?,眼睫颤动。
云烟莫名地有些慌乱,感受到自己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跳乱了一拍,移开视线支吾道?:“还、还有别的要求吗?”
“有,可?以提吗?”
燕珝坐在桌边,仰头看她,这样的语气和?眼神,让她有种自己才是上位者的错觉。
没来由地有些心虚,云烟点头,“陛下?讲。”
燕珝伸出手,轻轻抚在她的指上。
“爱我。”
室内骤然静了下?来,云烟看着他抚上自己指尖的手指,不像之前那样强势地占有,钳制,而是小心翼翼地触碰,像是在祈求她的怜爱。
小心,又大胆。
这一刻,他不像帝王,像一个孩子。
云烟没有缩回手。
沉寂了片刻,云烟缓缓将自己的指尖从他指下?抽出,几乎能听到他的吸气声。
下?一刻,她将自己的指尖放在了他的掌心。
“说不定,会有那一天。”
云烟没去看他的眼睛了。
他的眼睛,很好看,会让她沦陷,那一天说不定今日就会到来,打得她措手不及。
燕珝一笑,掌心握住她的手指。
“时间快点过去吧,”他道?:“早些来。”
云烟被他这样的声音挠得耳朵有些发痒,赶紧换了话题,“写好了吗?”
“你?再看看。”
燕珝松开手,将纸张递给她。
云烟一次又一次地看着最后一条。
确认着。
若有旁人,若她觉得他厌倦她,她可?以离开。
她看向燕珝,正对上他认真瞧着她的视线。
他从来没看纸页,一直在看她。
云烟扯动唇角,这张脸,还真有这样好的效果。
让一个帝王落得如此下?场,说出去岂不可?笑。
“可?以了。”
燕珝“嗯”了一声,严谨地誊抄了两份,二人一人一份。
“那,能帮朕研墨吗?”
燕珝抬眼看她,“没有墨了。”
云烟忽地一笑,“这会儿不会对我发难了吗?”
“朕本?就没想对你?生气,”燕珝沾了点墨水,誊抄着,“是朕的错。”
云烟轻叹,她也没那么做作,站在他身?侧,为他研墨。
还未磨多?少,便?感觉到手被一个温暖的大掌包裹住。
“牵一会儿,”燕珝左手牵住她,右手写着字,“一会儿便?好。”
云烟垂眸,静静地看了一瞬交握着的手。
将墨放下?,为他整理了镇纸。
“好。”
誊抄完,燕珝盖了私印,云烟准备咬手指改手印的时候,只见燕珝不知从哪掏出一根银针,将自己的指尖扎破。
按着她软若无骨的指尖,指尖与指尖相对,沾上了鲜艳的血迹。
云烟还未反应过来,指印便?已经按了上去。
“好了。”燕珝将自己的那份珍而又重地叠好,放进了怀中,看着云烟。
云烟抿唇,不知之后该如何。
看着燕珝流着血的手指,云烟掏出帕子,将其包上。
“日后,别伤害自己了。”云烟轻声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