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进公司,我看到汤缘已经来了。
“怎么不多休两天?”我问。
“又没什么事儿,不泡病号了。咱们代总监升职,我就是爬也得爬过来去喝一杯酒啊。”
我瞄了一眼她那半吊在胸前的胳膊:“喝什么喝啊,还没拆线呢。”
今天周五,部门里的同事们都在张罗着给代维摆个升职酒。他本人是不想这么高调的,奈何大家辛苦了那么长时间,不过是想借个引子出去闹闹罢了。
我挺着个肚子也不好太疯,而且想到明天上午还要陪韩千洛去机场接他外婆。所以还在犹豫要不要参加。
“夕夕,我们这就算是……正式被名扬亲妈过继给皇翼集团了?”汤缘一边喝咖啡一边问。若说她也是够郁闷了,休几天假回来连老板都换了!
“对你们来说又无所谓。”我拄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在图纸上乱划:“反正是给人打工,各个都有名珏的福利股。
课我还有名扬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等着继承呢……生是那边的人,死是那边的死人。”
“听我的,要么卖了吧。”汤缘瞅瞅我说:“最好跟姚瑶她们彻底划清界限,咱们分公司不是要搬走了么?以后也不要再见他们了。”
“我倒是想卖。”提到这个我就郁闷,目前跟蒋怀秀她们扯上了遗产纠纷案。我爸那点钱就像一并锁在棺材里似的,谁也不能动。
我倒是无所谓,韩千洛又不会叫我饿死。就是不知道蒋怀秀那边怎么个想法——
我发现她上一次貌似挺想松口的,但姚瑶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好像看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是不是我爸的血统——你丫真当自己火眼金睛啊!
“夕夕,告诉你一件事。”汤缘很诡秘地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我发现,姚瑶昨晚又去找陈勉了。”
“嘶——”我凛然抖了下鸡皮疙瘩:“你还住陈勉那啊?”
印象中,她周三不就已经回自己家了么?
“谁住他那?”汤缘推了我一巴掌:“我可是历史清白的离婚妇女,你少给我造谣。”
都离婚妇女了…还历史清白……我简直无力吐槽,叫她别贫嘴,快点说:“怎么个情况啊?”
“陈勉过来给我送饭,中途接了电话就走了。”汤缘故作神秘道:“我悄悄用了个黑客软件,可以传导他的电话簿……一看就知道那个是姚瑶。”
“我说你吃饱了撑的啊?没事弄个什么软件干嘛?”
“怎么啦,从程风雨那买的嘛。花了我八千块呢。”汤缘瞄了我一眼:“谁叫陈勉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的?我已经在雷海诺那里吃过一次亏了,这次总要学精明些。
得看看这男人在外面有没有乌七八糟的东西,考察好了再考虑要不要跟他。”
我当时就表示:汤缘的脑子可能真是让那个入室的歹徒给摔成汤圆了,还是猪肉馅的!
“你说姚瑶找陈勉,能因为什么事?”汤缘捅了捅我:“既然陈勉是韩千洛的人,难不成……是让他施展美男计勾引姚瑶?”
我一口水喷键盘上:“汤缘你有病啊!别说陈勉长得——咳咳,”
我停顿一下,看这死丫头的架势,貌似已经跟那个瘦螳螂已经有点苗头了?我不敢随意诋毁人家,生怕被这个重色轻友的给挠了脸……
稍微喘匀两口气,我表示:“陈勉是银行行长,你说一般最常见的业务往来是什么?”
“融资贷款。”
好吧,我聪明伶俐的汤大小姐终于回来了。
而她说出的‘融资贷款’这四个字,也突然就点亮了我脑中的一个电灯泡。
钱。
没错……就是钱。
如果姚瑶真的是那个用两千五百万购了名珏新股的冤大头,那她现在着实是已经赔的血本无归了。
而且为了继承我父亲的遗产,她用与蒋怀秀凑了一千五百万先还我爸的那笔债务。
最重要的是——现在跟我牵扯了遗产纠纷,名扬近八千万的股份市值,她是不能动的!
我更加确信了一点——姚瑶目前,应该很缺钱。
那么这个时候,缺钱的她几次三番找陈勉……总不可能是相亲拉家常的吧?
我觉得自己渐渐发现出一张很大很深的网,貌似被某个腹黑的男人拉在手里,一点一点地收紧。
“缘缘,我们很快就有好戏看了。”我眯着眼睛拆了一袋瓜子。
这时,部门里一个小姑娘匆匆跑进来:“听说了么!大新闻啊!”
比起我们分公司一夜之间换了天,还能有什么大新闻啊?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肖正扬不认罪,准备应诉。并找了代理律师,要下个月底开庭。”
之前我听代维说了,肖正扬醒了以后同时接到两个信封,一个是公司慰问信,一个是法院传票。据说当场一激动,又昏过去一天半。
其实我觉得,他应诉也是正常的,难不成还真的乖乖认罪认罚啊。
因为……我始终觉得肖正扬泄密设计图这件事,不管怎么解释都牵强。
我表示:“这算不得什么特大新闻吧?这个官司必然要打啊。”
“我还没说完呢,”那小姑娘喝了口水:“劲爆的在后面呢。听说他被关进拘留所的第二天,就被人打了一顿……”
“啥?”我更不淡定了:“他不是刚挨完打么?怎么又打!不会死么?”
我觉得肖正扬是不是五行缺德命里欠揍啊?之前打听他的情况是面部贯通伤,中度脑震荡。
还没等认清楚他妈是谁呢,就给扔到拘留所里待审了。结果又挨一顿……揍?
小姑娘脸上有点红,弱弱得瞄了周围一眼:“这一次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汤缘晃晃脑袋:“温柔地揍?”
“差不多。”
我额角抽搐了一下:“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人家不好意思讲嘛。”小姑娘大学毕业才一年,平日里羞羞涩涩的:“听说是三个男的,把他给那个了……”
我看看汤缘,汤缘看看我,然后我们两个越过前面的玻璃窗,往总监办公室里看了看正在电脑前工作的代维。
“喂,男的和男的……要怎么那个?”
“我怎么知道?要么问问代维?”
“算了吧,他都守身如玉七八年了,早憋成老鸟了。”
“不知道,如果是强来的话,应该会比女人那个疼的吧。”
“但如果很温柔的话,肖正扬会不会食髓知味从此就弯了?”
我觉得民众都是很不厚道的,这一个消息爆出来,整个办公室都炸成咸菜锅了。
那小姑娘急了,赶紧怒刷存在感:“你们还听不听我说啦!”
“说,”我一边嗑瓜子一边萌萌地看着她:“快点说获奖感言。”
“据说,那三个人都是艾滋携带着呢,本来就是这个圈子里乱搞的——”
“哦,我当什么大不了的呢。”我推开面前的瓜子壳,然后看看汤缘:“喂,艾滋什么传播来着?”
汤缘黑着脸,吞咽一下。
此时全场压抑,没有人能笑得出来了。
我恍然大悟。
沉默了能有七八分钟,我说:“那……都这样子了,他还应什么诉,准备准备后事吧……”
我想:要么干脆把他放出来,给蒋怀秀也传染上?
后来没人再去探讨这个话题了,自顾自都散了。
我起身上了个洗手间,精神有点恍惚。
肖正扬固然讨厌,但是……这个惩罚?是不是有点太绝了?
不仅在心理上先摧毁了一个男人的自尊,又在身体上让他染了绝望一辈子的病……
如果只是意外,我觉得他上辈子一定做了好多孽。
如果是有人针对他,预谋他……那,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啊?
我经过代维的办公室,看到他双手交叉拄着下颌盯电脑。其实电脑已经屏保了,估计发呆发了有一会儿了。
“你……知道肖正扬的事儿了么?”我敲门进去。
“恩。”他哼了一声,看看我。
“你怎么想?”
代维放下手,略微沉思几秒钟:“我觉得,这件事告诉我这类人一个血淋淋的教训。为了生命安全健康,那个的时候一定要做好保护措施。”
我:“……”
“代维,为什么我会有一种感觉,肖正扬是被人故意害的呢?”
我走到他身边抚着肚子拉过来一把椅子:“可是想来想去我又想不明白,他只是名扬的一个相对资深的设计师。虽然私生活很混乱,但没什么实际的权势。
是谁要这么害他,非要置他于死地的感觉呢?”
“也许他,犯过比这更重的罪吧。”代维牵着嘴角笑了一下,眼睛里有我看不太懂的一些东西。
我看他貌似有心事,也不是很想和我多说话的感觉。于是站起身来:“今晚你们一块去是吧?”
“恩,你来么?”
“我看看吧,不一定。”告别了代维,我出门直接上了电梯。我想去找韩千洛,问问他晚上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自从韩千珏那天又出状况,我明显能感觉到韩千洛两边忙得有点力不从心。
可是他很少愿意把负面的心思说给我听,这大概是我们两人目前相处下来最大的一个矛盾了吧。
我觉得他对我保护的似乎有点过度,起初我很享受这个状态,但渐渐地也希望能为他分担点事。
可是他对我有隐瞒有秘密,这常常会让我不安。
这会儿已经站在韩千洛的办公室门口,他的助理安森却对我说,有客人在,让我在外面等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