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字一句地看,几乎要念出声了。生怕像之前那样,被程风雨的那份资料戏弄了一番,这会儿再落入文字陷阱!
可这份通俗易懂的公证声明的的确确阐释了这样一个事实——
沈钦君自愿放弃与我夫妻间所当然享有的,包括但不仅限劳动收入,嘉奖,赠与,继承等一切单方面权利。
却不会剥夺我对他的权利享有。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的婚姻关系还存在。他赚的钱有我的一半,但我得到的任何一笔收入,包括奖金,包括父亲死后留给我的财产,都将是我的个人所有,与他这身为配偶的完全没有关系!
他是脑子被驴踢了么?怎么会有人蠢到来做这样的公证!
我木木然地看着俞成瑾,用眼神知求答案。
“雇主的动机,不在我们代理人的寻求范围内。”俞成瑾看出我的疑惑,然后小心地把文件装好放在我面前就准备要离开了:“当然,如果要我猜测一下的话。有可能是因为沈先生想要挽留你们之间的婚姻吧。
他这么做,是为了明确自己的心意。至于其他的——”
“俞先生,”我起身叫住他:“我不会接受的。”
“这只是单方面通知,不需要你为此做什么。”俞成瑾笑了笑:“名片留给您了,还有事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
捏着那份档案袋,我站在会客厅里沉默了有好几分钟。
我想不通沈钦君为什么要这样做。反正都是要离婚,我的钱你想也别想,你的钱我更是懒得多看一眼——还惺惺作态地弄这份东西过来干什么?!
一定又是姚瑶的圈套,想要稳住我,留住我——
难不成,他们知道我怀孕的事了?
我怀着疑虑回到办公室,直接问了代维。
他很是无辜地告诉我说,这几天我吃住都在他那。他恨不得见到沈钦君都绕着走,哪里会自找麻烦地去跟他讲这事?
一般男人不比女人八卦,我相信代维,于是又打了电话给汤缘。
这家伙跟这里差两小时时差,信号一般——说是正跟着那边的招待团队骑大象呢。
我当时就火了:“我们这边忙得焦头烂额,你带着小郭小丽考察结束就给我滚回来!”
“夕夕你怎么了,火气这么大?”汤缘被我凶了一顿,估计是差点从象鞍上滚了下来。
我挑了个没人的拐角,压低声音说:“喂,我怀孕的事,你没跟别人说吧?”
“开什么玩笑,我还担心你自己狠不下心来离婚才到处说呢!”汤缘的回答很是坚定:“夕夕我跟你讲,这孩子不能留,你等我马上回去,找个靠谱点的医院哈。”
我叹了口气,随便哦了一句。电话里也不方便跟她讲其它的隐情,回来再说吧。
站在原地思考一会儿,我信任代维也信任汤缘,那么……不相信谁呢?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路走到韩千洛的办公室前停下,站了有一分钟才敲门进去。
他正在打电话,眉头有点皱,可能是遇到了棘手的事件。
我有点尴尬,进退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韩千洛挂了电话看看我:“你来上班了?”
“恩,我还好……”我心里有鬼,说话的底气也不算足。
“听说设计二部最近都很忙,你这个情况,自己当心点。”韩千洛撑着两肘,若无其事地敲了敲办公桌的边缘。他虽然是在同我讲话,但思路明显没有从刚才的电话里回过来:“公关部门联系了家模特公司,档期拍在下个月初,你们这里的成品出来以后,可以通知下视镜。”
“我知道……而且,我之前跟北棋提过,他有兴趣来我们这儿上硬照。”我心不守神地咬了下唇:“韩……”
韩千洛抬起埋下的头,挑了挑眉:“还有事?”
“我怀孕的事,你告诉沈钦君了?”
我问话的口吻可能有点破音,听在别人的耳朵里该是不怎么受用。
韩千洛怔了一下,说:“没有。”
“那他怎么……好像都知道了?这事,没几个人……”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滋生了这样的错觉,总觉得跟韩千洛熟到已经可以放肆了——却忘了他本质还是一条水很深长度很宽的韩大毒蛇!
这一句不太友好的怀疑的反问,显然是把我自己送到他的毒牙下面了。
“姚夕,”他显然有点不耐烦了:“你知道沈钦君为什么喜欢你姐而不喜欢你么?”
我一下子呆住了。如果现在来不及逃走,我宁愿立刻隐形。
“我……”
“因为你会总做些男人最讨厌的事。”韩千洛站起身来,样子一点不会开玩笑:“上帝赐予女人独立的思维是为了让她们想想怎么温柔起来更可爱,不是让你咄咄逼人的。”
“对不起,”我被他骂的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恨不得出去找一股恶势力同归于尽:“我只是想,他……他态度反常……”
“你是不是以为我很喜欢你?”韩千洛划着办公桌,绕到我跟前,突然俯下身来用十分诡异的角度盯着我的眼睛:“以为我想要把你和你丈夫之间的矛盾穿着线引着针,和稀泥?然后洗干净了坐等接盘?”
“不是,我……”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两步:“我只是觉得你对我很好……”
韩千洛靠近半寸,我甚至已经能感受到他的鼻息温温地吐在我的脸颊上:“看着我的脸。”
“啊?”
“帅么?”一个晴天大霹雳,差点把我劈成皮影戏!
“韩千洛你……”
“我这样的男人要什么样的女人……甚至是男人,我会搞不到?”他唇角抽出一丝邪魅的笑意,看的我一阵肺疼。
“出去!”韩千洛转身,单臂拨开了门,真的跟扫垃圾一样把我扫地出去了!
而我站在外面一脸痴呆地纳了n久的闷——他是不是心情不太好?结果又叫我这不识好歹的家伙撞枪口了?
啧啧,以后来找他,还是先看看黄历吧。
这时已经是饭点了,心情很糟糕的我本没有什么胃口。但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总觉得如今的自己好像带了那么点不能随心所欲的压力。
我回到办公室想叫代维一块下楼去食堂,他却跟我说约了其他工作室的一个设计人员谈点事,要出去吃了。
我哦了一声,刚想回办公桌前收拾收拾——就看到桌面上多了一盒便当!
“小b,”我招呼一个眼镜男:“这什么东西?谁放在这儿的?”
“好像是沈总的——”他话还没说完,就去接电话了。
我叹了口气,也想不通沈钦君这算是闹哪一出。掀开便当看了看里面的菜,心里冷笑:不会蠢到过来给我下毒吧?
清炒的河虾仁,绿油油的小豆苗,其实挺诱人挺下饭的。
但是我实在是控制不了胃里一见食物就起义的反应,丢下便当盒就往外冲。然后咣当一个满怀,我撞上了我婆婆林萍。
“妈?你怎么在这儿?”
林萍今天穿了件很朴素的衬衫和工装西裤,脸上的表情真的是友善得非常不自然。
“夕夕,我来看看你。”看她貌似是刚从洗手间出来,我这才明白刚才小b话说一半就去接电话了,可能他是想说‘沈总的妈妈送来的’吧。
此时一看林萍这个表情,我大概也就懂了。
“夕夕,妈跟你说几句话行么?”
我可以说不行么?不管林萍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管她对我的关心到底有多少真心假意。至少……表面上从来没有对不起我过。
我点了下头,跟她到楼下的咖啡厅里去了。
听到那一声熟悉的‘美式加肉桂粉’,我知道自己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
“姚副总监,听说你病了,身体好些了么?”
呵呵,既然她打算永远以何韵的身份来生活,来上位,那也好——你一个小秘书,就得在我面前恭恭敬敬的。
我轻哼了一声:“我很好,谢谢何秘书的关心。”
林萍显然很轻易看出我跟这个‘秘书’挺不对付的,所以故意白了她一眼,并错着肩膀把我护在内侧。
“夕夕,过来窗边坐,有阳光舒服点。”
我欣然接受,要知道——以前姚瑶在的时候,林萍从来都只是围着她欢喜,估计连我叫什么名字都没打听过。
想到这儿,我反而有点为姚瑶悲哀。费这么大的劲儿自导自演地换张脸,到底有什么意思嘛!
从小三开始上位,必然是人人喊打的节奏。真想不通她干嘛要选这么一条血淋淋的路?
“夕夕,你跟钦君……”
“妈,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您就别跟着我们担心了。”我凄然一笑:“就算是大家没缘分吧。”
林萍的嘴唇动了动,目光游移到我的小腹上。我心里一悸,果然是被我猜中了吧——
“我没留着,已经做了。”我别过头去,其实我并不太会撒谎。
“夕夕,别骗妈了。你去医院检查的那个胡大夫是我大学同学,你跟钦君的婚礼她还去参加了呢。”
什么!我觉得夜路走多了遇见鬼是正常的,但我特么走的也不是黄泉路啊——怎么到处都是鬼!
难怪那医生反反复复地看我的病历卡上的名字,又打量着我!难怪她好像脱口叫过我一声"姚女士"!我当时大概是太紧张,貌似都没反应出来!
原来,他们是这样子知道的!
然而在这种时候,我的第一个反应竟是——不好意思冤枉人家韩千洛了,真丢脸。
“既然您都知道了,”我低头说:“这个孩子,我也不确定能不能留的住。”
“夕夕,你回来家里好不好?妈是医生,一定能想办法保住的。”林萍有点激动:“钦君若是对不住你的地方——”
“妈您别再说了,我们这婚是离定了。”
我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于是我起身道:“妈,沈钦君年纪又不算很大,以后找个更年轻漂亮健康的女人来给你生孙子就是了。
虽然可惜了我们姚沈两家几代的情义,但……日子总是我们两个在过,对么?
何况,我也并非姚家名正言顺的女儿。”
我知道自己这样对婆婆说话可能有点不敬,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必须要绝了她们的念头。
“可是这个孩子毕竟是钦君的骨肉啊!他爸临死了都没能看到孙子,夕夕——”
我冷冷地别过脸:“妈,既然您提到爸,那就该明白——有些事,有的女人能忍,有的……不能忍。”
我看到林萍的脸白了又白,也深知自己这话夹枪带棒地过分了。
沈钦君的父亲在外面包养小三的事人尽皆知,据说还在给人家买车买房的。让这个一心事业,受人尊敬的女医生受够了屈辱。
我不是有心要给她难堪,我只是……不想再跟沈家扯上关系了。
回到办公楼里,我一眼就看到坐在前台的韩千蕊向我招手。
“姚夕姐!你来上班了啊?早上我去学校办材料,都没看到你呢——”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过去,压低声音说:“抱歉啊阿蕊,那天不告而别。”
“我跟你说啊,姚夕姐——”韩千蕊似乎像把我拉到旁边的走廊去说话。可就在这时,她那一双大眼睛蓦然往旋转门那一瞄。整个人顿时就陷入一种紧张的备战状态!
我转脸一看:晕,怎么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