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就是个孬种。
一个不敢抗辩不敢正视不敢争取的孬种。
意识不到自己哭了有多久,当我从疲惫的膝盖里抬起眼睛的时候,韩千洛已经不见了。
我看到面前的床头柜上放了一碗皮蛋瘦肉粥,雪白的调羹躺在上面,还有点余热。
我第一反应是,韩千洛把他自己炖成粥了?貌似有一句魔咒叫‘快到碗里来’哦。
管他三七二十一,我摩拳擦掌地端起来,三下五除二给吃光了。
此时天已经快亮了,我简单收拾了一下狼狈的自己,钻进被子里一梦不醒。
印象里,韩千洛貌似没有再回来过……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是亮着的。我以为自己睡得不实不长,开机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才意识到——这已经是第二天了!
我竟然整整睡了28个小时,酒店的人都不会以为我死在这儿了么?
随着开机看时间的节奏,噼里啪啦的各种短信和未接来电提示充爆了我的手机屏幕。
二十四个是汤缘的,十六个是代维的,还有三个是沈钦君的。
呵呵,我以为他压根不会管我死活呢。
倒是韩千洛,睬都没睬我。我看了眼地上的两张纸巾,上面凝固的血都呈暗红色了。记不清我昨天对他做了什么,低头瞄了眼指甲缝里,貌似还带着残留的血痕。真想不通我对他下了多狠的手……
我不睬汤缘不睬代维更不睬沈钦君,而是专门给韩千洛打了个电话。
“姚女士,您好,请问您找韩先生有什么事?”
我怔了一下,直到他自我介绍的时候才听明白,原来是韩千洛的助手安森。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找韩千洛有什么事,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没发生,何必惺惺作态地跟人家再去提呢?
可我就是很想跟他说几句话,于是客气地问:“能帮我转接么?”
“不好意思,韩先生暂时不方便。”安森的回答彬彬有礼,我施施然哦了一声,正要挂手机,对方突然又说了一句:“另外,他嘱咐过,如果您打电话来,要我通知您醒来就去公司吧。”
去公司?神神秘秘的——
我撇撇嘴,故意磨磨蹭蹭地洗漱。然后穿上那件已经被服务生帮忙干洗过的衣服,踩着朝阳……先去银行!
我用沈钦君的卡给程风雨划了三万块的定金,很快就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收到,即日起随时查看邮箱】
这么高效率?这么足的信心?我捏着手机怔了半天,默默回忆起这两天来何韵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说真的,她那些凄凄怨怨的说法我真是连标点符号都觉得很可疑。莫名其妙地死了父母,不去投奔亲戚反而来找蒋怀秀安排工作——
手机猛地一震,我下意识地接起来。劈头就遭了汤缘一阵烂骂:“姚夕你要死啊!失踪整整一天,你知不知道我都要报警了!”
我揉了揉快烂掉的鼓膜:“韩千洛没跟你们说么?”
“韩千洛?!”汤缘吸了口凉气:“你跟韩千洛在一起?”
“也不能叫在一起啦。”我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反正就是,我说我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睡了24小时,你……信不信啊?”
“你管我信不信!重要的是沈钦君信不信!”汤缘提高了一个八度:“夕夕你赶快回来公司,出……出事了……”
出事了?哦,貌似刚才安森在电话里也跟我说到过,让我尽快去一下公司。
我扶了下额头,怎么又出事了?难不成我的守护神是事儿逼星君下凡——
匆匆忙忙拦了辆出租车回公司,一进大厅就发现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不是很对劲儿。
我纳闷:我可是新一届t-show的黑马冠军啊!你们就算不用人浪把我哄抬起来,也好歹应该用马屁的眼神崇敬一下吧。
前台的蒋芮已经不知魂归何处了,新来的小助理应该是个实习生,大约十七八岁。皮肤白眼睛大,长得像洋娃娃一样可爱呢。
“您好。”她眨着古灵精怪的大眼睛,笑眯眯地冲我打招呼。
我觉得她很友善,至少那笑容里涌现出来的东西还是挺真诚的。这会儿刚想跟人家回个笑呢,一眼就看到汤缘风风火火地下来:“你可算出现了,全世界都在找你!”
“那女孩谁呀,挺漂亮的。”我一脸不走心地往前台努了努嘴。
“叫花函蕊,才招进来的实习生,顶替蒋芮的——”
我一向很欣赏名扬高效率的管理风格,正准备再吐槽几句呢,就见汤缘猛地掐了我一把:“诶,我说你就别花心思管人家是谁了!我跟你说,马上——”
话音未落,我就看到沈钦君铁青着脸出现在电梯口。
“姚夕,你给我到会议室来一趟!”
我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心说:这是我失忆了还是你失忆了?
你忘了二十几个小时之前,你抱着别的女人在我的家里喂水喂药了么?
“沈总有什么吩咐就在这儿说吧。”我挑了挑眉头:“大事小事的,也好让人来人往评评理。”
“你不怕丢人,我还要这张脸!”我被他呵斥得傻了眼。
“沈总有话直说,不要夹枪带棒——”我自认为自己行得正,又没真的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可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呢,沈钦君捉起我的手腕就走。想都不用想,这力度,必然又是一片青紫啊。
昨天在我部门团队面前上演抱小三,今天要在整个公司面前上演打老婆么?我被他拖着走,一路都是周围员工们目瞪口呆的夹道欢送。
“沈总!”听到身后那细细软软的声音,我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这个何韵,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了么!怎么还他妈的活着?
此时她假惺惺地劝道:“沈总你别这么冲动,听姚副总监解释啊!”
“啊呀,韵韵你就别跟着添乱了。”这时,身后阴阳怪气一声窜出来,我一眼就看到蒋怀秀那张不怀好意的脸。
“干妈~”何韵这一声娇嗔,听得我差点把下巴揪下来。
她认蒋怀秀做干妈了?
这个女人到底什么妖精变的!不仅能让沈钦君从她身上看出姚瑶的影子,这会儿干脆连人家妈都俘虏了!
“都散了!”沈钦君对众呵斥一声,然后一把将我推进电梯。
“沈钦君你发什么疯,我招你惹你了!”我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肩膀冲他吼——
然而唰啦一声响,他从衣袋里撕出一张报纸直接甩在我脸上——比之前那张银行卡甩得都狠。
我诧异地捡起来,上下浏览一眼,登时呼吸一窒!
我们做时尚行业的,也会常跟明星模特那种娱乐圈打交道。所以这报纸我并不陌生——
锋行传媒。号称是本市最流氓的八卦新闻报刊。据说主办人有点背景,黑白两道都搞的定——真是只有别人不敢看的,没有他们不敢写的!
这头版头条上,全彩色巴掌大的一张新闻照,很明显地拍下了我正被一个男子用领带绑着手,往酒店大堂拖的样子!
韩千洛的正脸没有被拍到,我那哭哭笑笑的夸张表情倒是活灵活现,妙趣横生。
再搭配上挺吸引眼球的标题——
【天才设计师落魄酒店,神秘男子意图玩捆绑】
我对着那八卦报纸怔了有几秒钟,突然笑了出来:“沈钦君,你吃醋啊?”
“姚夕我没在跟你开玩笑!”沈钦君攥住我的衣领,咚一声把我按在电梯壁上:“他是谁!是不是……韩千洛?!”
虽然韩千洛的正脸没出现,但那身高那身形摆在那儿,怎么都很容易看得出来吧?
“你管他是谁?”我挑衅地看着他,笑得快内伤了:“女人之间撕*,你们男人之间……撕什么啊?”
“你少废话,我才没兴趣管你跟谁出去!”
沈钦君怒道:“可你是名扬的设计师,刚刚结束的t-show让你成为整个时尚界的话题人物。
你知不知道公司为了包装效应,跟几个招商谈了整整一天!
现在给我爆出这种负面新闻,让公司的脸都丢到哪去了?”
原来,只是怕我影响了公司的声誉和利益啊。
我默默垂下头,咬了下唇:“那你打算把我怎样?浸猪笼么?”
“你——”
叮咚一声,电梯门凛然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打断我们这很惹人误会的氛围——
“沈总和姚副总监兴致不错嘛,要不——我等下一班电梯?”
他妈的,我心说韩千洛你明明看到我手里捏得是什么报纸,在这给我装什么死狐狸!
沈钦君则铁青着脸色,放开我的同时,狠狠盯了韩千洛一眼:“韩总,大会议室。
有关这件事,我想您也不该缺席吧?”
一路往会议室去,我跟在后面看了看韩千洛,似乎在用眼神跟他质询‘你不该对我解释点什么么?’
但韩千洛明显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歪着头淡笑一声,趁着沈钦君刚转进去的视角盲点,俯身在我耳边道:“睡得好么?”
我警惕地嘶了一声,压低嗓音:“到底怎么回事啊!”
“明摆着嘛。一不留神,被小人黑了一票。”韩千洛若无其事地看着我那一双红肿的金鱼眼:“哭够了?”
“你还有心情说这个!”我恨不得踩他一脚:“那现在怎么办啊?”
“如果我搞不定,还会由着你睡一整天的觉么?”韩千洛瞄了我一眼,转身进去了。
而我站在原地稍微咀嚼了一下这句话,觉得貌似应该放心看场戏。
会议室里还有其他几个人——
营运宣传部和市场部法务部的高管统统都在,还有个年轻的记录秘书。
我落座后,冷冷笑着。沈钦君黑着脸把椅子拽下去,韩千洛则若无其事地坐在我对面。
“各位,都有什么提议?”
我听到沈钦君如此开口,心里又是一疼。
你的妻子搞出这样的事来,你身为丈夫却一本正经若无其事地拿到公司台面上请大家各抒己见。这世上,还有比我们更奇葩的夫妻么?
几个高管都是七窍玲珑心似的人精,这会儿面面相觑了一番,便小心翼翼地给出了几条不痛不痒的解决办法。
无非就是怎么发布公告对外解释,怎么与媒体协商,要不要追究隐私责任,甚至怎么向合作方表明诚意以及尽快消除不良舆论影响——
我呆呆地坐着,像个惹了多大祸的孩子,等着全家人商量是跪键盘还是跪榴莲……
“你们凭什么就认定,这照片上的人是姚副总监呢?”半晌,韩千洛突然开口。语气中带了些许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长得相似的人多了,想办法摘干净不就是了?
回头再告个诽谤,指不定还能捞一笔精神损失费——”
“韩总说的很轻巧,”沈钦君冷冷地盯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锋行娱乐是全s市最敢说话的时尚八卦媒体,背后的投资方黑白两道通吃。
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的东西,只要名扬想在这个圈子混下去,就要遵守游戏规则。
难道……你还想一把火烧了人家报社么!”
全场噤声,气氛压抑一瞬。
韩千洛只是低头看了看手表,然后微微一笑道:“我,还真有这个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