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狐仝看着宋围忆,他不敢相信世间竟然真的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在他的价值观里无法理解这等行为。
不理解归不理解,宋围忆既然放出话,他屈狐仝没有不接的道理。
在场的江湖少年自觉让开位置,就连余紫剑此刻都让开了去,好像今天的主角不是她一般。
霸刀山庄的人自然用刀,屈狐仝的刀还在自己房间里面,眼下只能问石宝借了刀来,与那宋围忆决一生死。
宋围忆求的是胜负,屈狐仝分的是生死。
只不过屈狐仝不知道的是宋围忆压根就没想和他打,昨夜宋围忆在屈狐仝身上留了半包迷药,迷药放的位置极为隐蔽,平时不会掉出来,可只要小不二刀一动手,就会从袖口飞出。
宋围忆和屈狐仝交手多次,自然记得屈狐仝出手的习惯,发力的方式。那迷药不能掉的太早,因为没人看见就没有意义,必须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掉出来,才能让人信服。
这也是为什么宋围忆要在这种场合提出做过一场,表面上是冲冠一怒,实际上是诡计一环。
小不二刀接过刀对着宋围忆道:“宋围忆,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今日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宋围忆故意怒笑道:“好,好,好,屈狐仝,既然如此,那今日就看看到底谁生谁死。”语罢,三尺青锋横在胸前,身体微微右转,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右手握剑,左手虚指向前。
英俊的长相配上这潇洒的动作,令得不少人暗暗叫了声好。
好一个宋家宋围忆,好一个玉面郎君。
屈狐仝不再废话,右手持刀,斜向左下,长刀离地不过半尺,刀锋向前,刀背向后。这是他屈狐仝与人对敌的起手式,今日也没有例外。
屈狐仝一声大喝,右手一抖,刀面反转,刀锋向后,刀背向前,向着宋围忆攻来。
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不二刀的习惯。
江湖人管楚东流叫不二刀,那是因为楚东流与人对敌真的只出一刀,一刀之后胜负见分晓,无论胜负绝不会有第二刀。
不二刀的刀法简单之极,就是十岁小童皆可学的。
不二刀的精髓就是一挡,一劈,一挡一劈之间应该算两刀,可是不二刀起手刀锋向着自己,不管别人怎么攻都是用刀背格挡开来,然后拉开架势,抡圆了当头一刀劈下,动作连贯浑若一招。
本来也是一招,简单至极的一招。
这一招,江湖上任何人都可以用,可江湖上只有不二刀能用的让人心服口服。他楚东流不是不会其他刀法,霸刀山庄也不是没有其他刀法,可楚东流只爱这一招,也只用这一招,用他楚东流的话说他手中的霸刀只愿以力降人,一力降十会,一招就够了。
他说过江湖上没几人能挡住他一刀。
他也说过就算别人挡住,别人也是输。
霸刀,霸道
楚东流一刀,可开山,可裂地,足矣。
真要到生死时刻,楚东流会不会用其他招式没人知道,因为这江湖上既没几个人能和楚东流打死打活,也没人愿意和楚东流打死打活。
唯一让楚东流开口认输的只有谢不言,天下第一谢不言。
往日江湖上用那一招的只有楚东流,如今多了一个屈狐仝,人送外号小不二刀。
宋围忆知道屈狐仝反转刀面的习惯,他要的也是屈狐仝反转刀面的效果。
果然,就在屈狐仝反转刀面发力的那一刻,一包东西从他袖中掉了出来。
几十双眼睛直溜溜的盯着,这东西自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就是屈狐仝自己也好奇的捡起了那黑色的小包,用手一捏,里面全是粉末。
宋围忆知道那是什么,却故意大声道:“屈狐仝,你手中拿的什么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看,若是无关紧要,你我便先打过再说。”
屈狐仝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这是什么,哪位兄台来看看。”
话音才落,人群中突然响起声音:“你这袋子里莫不是迷药。”
没人去在意这话是谁说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迷药两个字所吸引,江湖侠女最恨的就是这些下三滥的东西,这小不二刀会带迷药?
说话之人也是宋围忆特意安排的宋家的下人,此刻场中人数众多,这些人也不一定都认识,谁会去管说这话的人是谁。
屈狐仝听了这话脸色瞬间惨白,就算他屈狐仝江湖经验少的可怜,也知道如此场合从自己身上掉出来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会引起好奇,如果真的是迷药,那岂不是坐实了是屈狐仝迷奸的余紫剑。
此刻真的是掉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就算屈狐仝说是宋围忆放在自己身上的,眼下这般又有几人会信?
宋围忆偷眼望了望那发声之人,心中已然有了除掉这人的打算,见他离开现场,这才怒道:“屈狐仝,你手中是什么?是不是刚才那位仁兄说的迷药,你霸刀山庄的人出门在外都带着迷药么?”
石宝和邓觉本就不信屈狐仝会做出那种事,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们不信。眼下宋围忆说的话更是有意无意的指向霸刀山庄,再这样下去只怕霸刀山庄的名声都要被这大师兄败光了。
石宝立时喝道:“宋围忆,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今日之事不管是不是我大师兄不对,来日我霸刀山庄都会给余姑娘和诸位一个交代。”
“交代?”春雪山庄刘长春冷笑道:“眼下那包东西是不是迷药,一试便知,今日这事,今日便可有交代,那还需要你来日,来日你霸刀山庄要颠倒黑白不成?”
石宝正要说话,屈狐仝却拉住他道:“算了。”如今屈狐仝也看明白了,今日这局宋围忆既然设下,那就不会让自己逃的了,他只恨自己没有看清宋围忆的为人,被他陷害,如今更是害的师门受辱。
屈狐仝握紧了拳头,又缓缓的放开道:“今日之事,我屈狐仝说一千道一万,也是没人信的,我只恨没能早日发现你宋围忆的奸险,才有今日这事。这黑布包里的东西,想来是那迷药不错,今日这事余姑娘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全当是我屈狐仝做的。
不过余姑娘,就算你要取我屈狐仝的命,我也不会反抗,虽然不是我奸污的你,到底此事还是因我而起,只是余姑娘杀我之前,还请余姑娘给我一点时间,我要先杀了宋围忆这个卑鄙小人,然后再到余姑娘跟前自裁谢罪。”说罢对着余紫剑一抱拳,又对着周围人道:“今日这事千错万错是我屈狐仝的错,与我霸刀山庄无关,诸位若是再要胡言乱语,那我屈狐仝手中的刀可不会答应。”
在场众人知道屈狐仝的威名,如今屈狐仝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有心挤兑屈狐仝的林一都不愿再说话,更何况其他人。
宋围忆见场中安静下来,接道:“屈狐仝,你要杀我,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今日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诬陷于我,我宋围忆也不是好惹的,你要打,便来打过。”
屈狐仝双手握住手中的刀轻声道:“宋围忆,我今日这一刀,你接不住的。”话音未落,便向着宋围忆飞掠而去。
长刀当空,屈狐仝那一往无前的气势震慑了在场所有人,刀尖传来的点点杀机明明不是针对在场众人,却让所有人为之胆寒,明明天气热的招架不住,偏偏让人觉得寒意刺骨,如坠冰窖。
围观之人都是这种感觉,那刀锋所指的宋围忆更加难受。此刻他才知道自己与屈狐仝差的根本就不是那一星半点,就是十个宋围忆也斗不过屈狐仝。平日切磋,小不二刀根本没有发力,就已经超越自己,如今全力以赴,自己又哪里会是对手。
一分苦涩,九分害怕涌上心头。
这一次宋围忆的眼里看到的仿佛不是屈狐仝的刀,而是一个大大的死字。
一刀过去既是死,又何必再出第二刀,小不二刀名不虚传。
宋围忆握剑的手忍不住颤抖,同样是二品境界却生不起半点挑战的心思,瞳孔收缩,双目皆是恐惧,宋围忆知道自己接不住屈狐仝这充满恨意的一刀,他怕死,他也不想死,所以他转身,所以他逃了。
屈狐仝的刀离宋围忆还有三丈时,宋围忆已经向后退去七丈,他宋家的登天步乃是江湖数一数二的轻身功夫,用来逃命再合适不过。
屈狐仝没有追,他也追不上,屈狐仝停下手中刀大声道:“宋围忆,就算江南武林没有我屈狐仝,你也成不了这江南年轻一代的第一人,因为武者从不会如你这般卑鄙无耻。”
在场的年轻一辈虽然对屈狐仝的武道修为极为佩服,但对于屈狐仝的话却是嗤之以鼻,一个下迷药迷奸女人的人居然还有脸说别人卑鄙无耻,实在是无耻至极。
此刻没有了宋围忆,屈狐仝将刀还给石宝,对着余紫剑道:“余姑娘若是要取在下的性命,请动手吧。”
余紫剑对于宋围忆的不战而退十分失望,此刻看到屈狐仝站在身前,突然开始有些想要相信屈狐仝的话,只是铁证如山,他屈狐仝如何狡辩都没有用,余紫剑拔出剑指着屈狐仝道:“诸位,今日我余紫剑不是以余杭剑派大弟子的身份挑战小不二刀,而是以一个女子的身份向小不二刀讨回清白,此事还请诸位做个见证,也请霸刀山庄的师兄明辨是非,来日,可莫要为难我余杭剑派。”
在场众人都是点了点头,更有人直言:“愿意为余师妹作证。”
余紫剑高声道谢,挺剑向着屈狐仝胸口刺去,屈狐仝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睛。
夺女子贞洁,唯有以命还之。
就在这时,一把刀架开了刺向胸口的一剑,邓觉隔在了两人之间道:“余姑娘,我大师兄无论做了什么都不该由外人来定生死,今日之事邓觉自会禀明门主,到时候我霸刀门自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交代,绝不偏袒,余姑娘便再等几日如何?”
余紫剑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道:“紫剑自然信得过霸刀门,只求霸刀门能严惩屈狐仝,给小女子一个交代。”
邓觉抱拳道:“如此,就谢过余姑娘了。不出十日自会给姑娘一个满意的答复。”说罢,便拉着屈狐仝和石宝打算离去。
想走岂是那般容易,只听到一声大喝传来:“屈狐仝,今日你休想活着离开宋家,我宋围忆一定要替余姑娘讨回公道。”
匆匆逃去的宋围忆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宋家的前辈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