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来越多了。
艾伦还从未见过这么多人,黑压压的挤在峡谷里,宛如迁徙的蚂蚁。这是通往【夏尔防线】的最后一段路了,按照父亲的说法,只要通过防线,他们一路北上,只需两天就能到帝都。
到那时,他们就能够结束这仓促的逃亡之路。
只是这最后一段路,实在是太过漫长了。一天前他们就来到了这片峡谷,但整整一天过去了,板车几乎没往前移动多少。【夏尔防线】的轮廓还是那么模糊,好像远在天边,但又好像触手可及。
父亲艾布特到前面去打探消息了,反正板车一时半会也移动不了,正好给赶了几天路的老马休息休息。这匹老马已经陪了艾布特许多年,如果不是他们迫切的想要赶到帝都,艾布特肯定舍不得让老马这样赶路。
这时,躺在板车上休憩的佩里亚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着艾伦坐在板车上发呆,轻轻的呼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艾伦缓过神:“怎么了?”
“我想坐起来,你能扶我一下吗?”
“你还在发烧,最好继续休息。”
“坐着也能休息啊。”佩里亚朝艾伦眨了眨眼,“你不能指望我一直躺着吧。”
艾伦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将佩里亚扶了起来,同时将原本就盖在佩里亚身上的大衣裹得更紧了一些。佩里亚的脸色苍白,在与艾琳肢体接触的时候,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等进了那个什么【夏尔防线】,我就去给你找点药。”艾伦说道。
佩里亚睁开了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而后问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艾伦下意识的回答。
“不,你肯定在想。”佩里亚有些小倔强的说道,“你肯定在想那个猎人,对不对?”
艾伦还想不承认,但佩里亚的眼神让他很难将谎话说出口,于是他犹豫了几秒,还是点了点头。佩里亚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开口劝道:“别再想他了,行么?听伯父说,我们很快就安全了,他也离开了,我们与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我知道。”艾伦闷声回答,“我不会再想了。”
可是,真的能不想吗?艾伦从未见过那样强大的人,用手中的长刀将毁了一整个村子的巨龙一刀两断,巨龙的鲜血化作了雨水,洒在那个人的脸上,空气里满是灼热的气浪。那人回过头的样子被彻底刻在了艾伦的心里,或许,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人。
原本,他都已经下定决心要成为和那人一样强大的人,不管中途会付出多大的代价。在此之前他从未有过如此想要完成的事情,现在他有了,但那人却离开了,并没有给他机会。他除了知道那人叫伊恩,除了知道那人长得和自己很像,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他还有机会遇见他么?
艾伦的心里很是迷茫。
佩里亚还想对艾伦说些什么,但这时艾布特回来了,她便只能暂时压下心里的话,希望有机会再和艾伦好好谈一谈。
艾布特一脸愁容的回到了板车上,两人注意到了他的神情,都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艾伦坐在父亲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出了什么事么?难道【夏尔防线】关闭了?”
“那倒不是。”艾布特摇了摇头,“【夏尔防线】还在正常运作,大概不用多久我们就能通过了。”
艾伦松了一口气:“那还好。”
“但是帝都已经封城了。”艾布特说道,“也就是说,即使我们进入了【夏尔防线】,恐怕也没有机会进入帝都。”
艾伦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他不太明白帝都封城了代表着什么,但听上去绝对不是一件好事,他不禁往最坏的方面去想:“难不成我们会被抛弃么?”
佩里亚也紧张了起来。
“那倒不至于,帝都封城只是意味着我们无法到最安全的地方去,能够避难的地方并不是只有帝都一个地方。”艾布特说道,“听说帝都外围的【诺亚防线】有着最坚固的城墙,我们只要进入【诺亚防线】,就算没有到帝都城里去,也算是成功避难了。”
“原来如此。”艾伦点了点头,“我们没有被抛弃就好了。”
“这样说也没错。”艾布特很勉强的露出了笑容,“你们再休息一下吧,我们很快就——”
艾布特话还没有说完,佩里亚突然抓住了艾伦的手。艾伦愣了愣,转过头看去,见佩里亚死死的盯着天空,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惊恐。下一秒,拥挤的人群开始纷扰了起来,艾伦父子意识到了什么,缓缓的抬起头,向天空看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墨色的天空下,一头黑色的巨龙,翱翔而过。
艾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物,这头黑色的巨龙好像是从吟咏诗人的诗歌里走出来的,那头抢走了公主然后被王子杀死的黑龙,正栩栩如生的展现在数万流民的面前。
它强大而又高贵,和那头被杀死在山谷里的【暴厄龙】不同,它有着最纯正的龙族血脉,样貌符合所有人都龙族的幻想。现在,幻想变成了现实,黑色的巨龙在他们头顶上飞过,那漆黑的鳞片倒映着银色的辉光,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怎么,怎么办?那是龙吗?”
“它会不会攻击我们?”
“拜托啊,我不想死!”
很快,人群便骚乱了起来,当第一个人喊出“赶快到防线里去”的时候,人群便彻底控制不住了。人们丢下了一切家当,疯了一般的朝【夏尔防线】扑去,艾伦赶忙扑到佩里亚的身上,不让人们踩到这个软弱无力的女孩身上。
“艾伦!”艾布特大吼,“快点走!”
“我知道!”
艾伦大声回应,他推开了几个疯子,将佩里亚紧紧的搂在怀里。艾布特试图让马车跑起来,但老马只是抬了抬头,发出了一道马嘶声后,轰然倒地,鲜血从它的嘴里溢了出来。
老马还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