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木然的回到昭阳宫,将自己关在小佛堂中,静静的跪在母妃的灵牌前。
姚芷懿,死了…
安贵嫔与尤小仪都曾参与了书信一事,她们早已消失在这世间,如今,策划这一切的姚芷懿也死了…几年的争斗,屡次迫害,死里逃生,如今鲜血淋淋,两败俱伤,我与她之间的一切,终究是结束了…
母妃,我已为您报仇,她多次害我,又害死了您,我从前所谓的善良与不忍,早已死在了仇恨之中…这后宫,当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从前在华宫,我活在您的羽翼之下,虽也知晓宫中的冷暖,却从不知竟是如此刀光剑影,血迹斑斑,若要活的更好,便只能踏着仇人的尸体,一步步往前走…若说从前您是我的顾虑,那么从此,对于华宫,我也无需再心慈了…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玉缘从外进来,小声道:“主子,赵婕妤来了。”
我又朝着母妃的牌位扣了一头,才搭着玉缘的胳膊站起身,出了佛堂。
进了外殿,只见亦颜正坐在座椅中愣神。
我走上前去:“姐姐来了。
亦颜回过神来看着我,眸中有道不明的情绪:“华仪宫的后事,皇上交由谁去操办了?”
我在亦颜旁边的座中坐下,“皇上许是体恤我连日辛苦,将此事交由皇后与如妃操办了。”
亦颜轻叹:“她害你多次,皇上心中明镜似的,若是再让你为她操办丧事,岂非太过为难你,皇上待你也是体恤的很。”
我浅笑:“人都不在了,后事如何操办,由谁操办,已然不重要了。”
亦颜迟缓的点了点头,喃喃道:“姚芷懿…这么些年了,这一天竟就这样来了…她死了…”
我幽幽的看着她:“是啊,她死了,这后宫再也不会有姚芷懿这个人…姐姐,我们报仇了…”
亦颜望着我,眼中竟是迷茫之色:“从前对她恨之入骨,一心想着报仇,如今她死了,这么些年的恨,突然无处安放了…”
从我初见她时,菱角分明的面孔中便透着几分淡然与恬静,我看着她依旧姣好的侧脸,“没有恨,不好么?难道姐姐愿意整日活在恨里,不快乐么?”
亦颜的目光深远起来,看向华仪宫的方向:“无恨,自然是好,只是,自己这几年,仿佛便是靠着对她的恨,才活到今日,如今她死了,突然不知为什么要在这吃人的地方辛苦的活着…”
我不由心生悲凉,依旧安慰道:“不论在哪里生活,都不会一帆风顺,这宫里的日子,虽说比旁处艰难了些,可这便是我们的命,既然一辈子都要困在此处,便要努力活的更好才是,姐姐活着,是为了自己。”
亦颜露出一丝苦笑:“是啊,为了我们自己,冷暖自知。”
我见亦颜心中烦闷,便不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将话题引向别处:“再有一个多月,如汐便要生了,小心翼翼的熬了这么久,日子近了,更不能再出什么差错。我被宫务缠着,得空的时候不多,姐姐有空便多照看如汐吧。”
亦颜点头:“这是自然,说起来,如汐变了许多,不再像从前那般什么都不想,如此我也放心不少。”
我幽叹:“姐姐也说这是吃人的地方,如汐既入了宫,便不该被我们的保护蒙了眼,谁都护不了她一辈子,若有一****我不在了,她也可以靠自己活下去。”
第二日,承琰下旨追封姚芷懿为妃,谥号仍为生前的封号“懿元”,以夫人礼下葬,并追封四皇子为贤王,同时亦下旨,一个月不再招任何妃嫔侍寝,如此,已是姚芷懿莫大的哀荣了。
旨意一下,众人明里自然不敢说什么,私下却是怨声载道,毕竟从前华仪宫树敌不少,如今殁了,众人却要一个月都见不到承琰。
请晨礼时,听得座下的抱怨之声,皇后亦不得不劝:“皇上也不是无情之人,懿元妃陪伴皇上多年,骤然离世,皇上心中必然哀痛,众位姐妹又何必同一个已故之人争风吃醋呢,只要活着,何愁没有机会服侍皇上?”
我看着座下那些个写满不甘的年轻姣好的脸,声音柔和而轻缓:“皇后娘娘说的极是,若是懿元妃刚刚甍逝,皇上便将其抛之脑后,纵声纵色,岂不是也要寒了诸位姐妹的心么?”
这时,从前依附于华仪宫的章芬仪看着我,阴阳怪气道:“听闻昭妃娘娘昨日一早便去了华仪宫,不到午时懿元妃便殁了,前日产子都熬了过来,怎的偏生见了昭妃一面,懿元妃便这样去了呢?”
我不闹不怒,神色泰然的望着她:“本宫倒是想听听章芬仪的意思?”
章芬仪眸中精光一闪,笑着道:“臣妾可不敢妄自猜测,昭妃娘娘如今权倾六宫,若是惹的娘娘不悦,臣妾可惶恐的很。”
这时,陈婕妤瞥了章芬仪一眼,神情中略有鄙夷:“章芬仪从前一向与懿元妃走的近,如今可是关心则乱,胡言乱语起来了吗?”
章芬仪不以为然道:“臣妾自然是关心我们的昭妃娘娘,皇上因懿元妃离世而一个月不招嫔妃侍寝,可见用情至深,若是哪一日想起来,岂非要向昭妃追究此事。”
我闻言不禁笑了,她竟是如此不自量力,“章芬仪既是如此关心此事,不如此时便去找皇上,说不定皇上还会因此而嘉奖芬仪。”
章芬仪见我神态自若,不禁狐疑的望着我,语气不由有些生硬:“多谢昭妃提醒。”
一直不语的惠妃见状笑着圆场:“皇上悼念懿元妃,也是应当,毕竟多年的情分放在那里,这段时日,诸位妹妹难得空闲,趁此机会做些有意义的事也未尝不可。”
皇后道:“惠妃说的不错,这段时日,你们便安生一些,莫要惹皇上烦心才是。”
众人忙起身应了,又说了一阵话,便也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