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姚芷懿产下死胎的消息便传遍了六宫,六宫之人各怀心思,是何反应,我便不得而知了,折腾了一日,我也确实累了,正坐在镜前由着玉缘与容瑾为我卸下发髻上的珠翠,只见承琰从外而入。
我忙起身行礼问安。
承琰上前扶起了我,口中道:“宁儿不必多礼。”
我见他眼中有掩不去疲惫,心中不禁柔软起来,心疼道:“皇上晚上可用了晚膳?”
承琰缓缓坐下,摇头道:“朕什么都吃不下。”
我在一旁坐下,宽慰道:“小皇子的事,臣妾也觉得惋惜,许是与皇上没有缘分,不管怎样,皇上保重龙体要紧。”
承琰不禁叹道:“朕虽不愿看到姚家生下皇子,可那毕竟是朕的骨肉…”
“皇上想开些吧,是那孩子没有福气,宫中这么多姐妹,皇上日后还会有许多皇子公主围绕皇上膝下。”
承琰看着我,眼底的疼惜逐渐清明,伸手将我揽入怀中,叹息道:“朕最想要的,是我们的孩子…朕辜负了太多人,你是朕最爱之人,朕必不会再辜负于你。”
思及靖安,我心中一阵酸楚,含泪道:“臣妾一直相信,我们会有好多孩子承欢膝下,臣妾会拼尽全力保护他们平安长大…”
承琰重重的叹息一声,抱紧了我。
片刻宁静后,我抬头道:“姚贵嫔今日险些丢了性命,身子也亏空不少,明日臣妾便送些补品过去,顺便看望一番,不管怎样,她失了孩子,也是可怜…”
许久,承琰点头道:“明日便劳你替朕去看看吧。”
我露出一丝笑意,靠在承琰怀中,温顺道:“是。”
翌日一早,我用过早膳后,坐在镜前细细装扮一番,看着镜中浓妆艳抹、雍容华贵的样子,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派人准备了丰厚的补品,便往华仪宫去了。
自姚芷懿被降位分,华仪宫便冷清了许多,再不是为夫人时那般门庭若市,经过昨日一事,原本奢华的正殿,却平添了一丝悲凉。
我缓缓的进了锦华殿,宫人见我,忙跪地问安。
我扫了众人一眼,淡淡道:“姚贵嫔此时可醒着?”
那宫人喏喏道:“回昭妃娘娘,主子已醒了,正在寝殿躺着。”
我点点头,举步进了寝殿。
一入殿,浓烈的药味钻入鼻中,我不禁皱了皱眉。
只见姚芷懿正靠着软枕半倚在床头,长发散着,双眼红肿不已,却是空洞无神,面上无一丝血色,嘴唇苍白干裂,整个人无一丝神采,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与我的妆扮形成极为强烈的反差。
见状,我出声询问道:“贵嫔可好些了?”
姚芷懿木然的将目光移向我,张了张苍白的双唇,声音虚弱不已:“你来做什么?”
我坐在床榻边的座椅上,浅笑道:“贵嫔昨日九死一生,身子虚了些,皇上命本宫送些补身之物给贵嫔,望贵嫔能早日养好身子。”
许是身子太过虚弱,少了平日盛气凌人之势,姚芷懿整个人看起来柔弱了许多,只见她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开口道:“皇上为何没有来?”
我温声道:“贵嫔这幅样子,连本宫见了都心疼不已,皇上自昨日便心绪不佳,此时见了贵嫔,怕是更加难受,故而托本宫来看望贵嫔。”
姚芷懿闻言,露出一丝苦笑,转而看向我,缓缓道:“你此时一定很得意吧?”
我不动声色,语气依旧温和:“贵嫔此时不宜胡思乱想,好生养好身子,孩子还会再有。”
姚芷懿眼眶一红,声音带着些许哽咽:“这十个月来,我小心翼翼,足不出户,却未曾想,竟是连见他一面都不曾…”
一旁服侍的碧鸢见状,忙用手帕为她拭泪,轻声安慰道:“主子还在月子中,万不可流泪,是小公主与主子无缘…”
碧鸢声音虽小,却是全部落入我的耳中,公主…想来是姚芷懿如今身子太过虚弱,受不得刺激,故而华仪宫上下故意瞒着她产下的是皇子…
面对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姚芷懿,我却再不会有丝毫不忍,一切,都是她应还的…
我装作未曾听到碧鸢的话,故作惋惜道:“贵嫔也不要太过伤心,女子在月子中,心情尤为重要,若是保养不得当,日后会落下许多病根,贵嫔可要想开些。”
姚芷懿缓缓闭上了双眼,无力道:“你恨我入骨,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我叹道:“我是恨你不假,只是我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自然晓得你的感受,可我好歹也陪伴了靖安一些日子,而你辛苦怀胎十月,却无缘见小皇子一面,也是可怜,我又怎会在此时为难你。”
姚芷懿闭着的双眼猛然睁开,原本空洞的眸中闪着奇异的光,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坐直了身子,嘴角微微颤动:“你方才说什么?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