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的嘈杂之声愈演愈烈,姚芷懿的痛呼声与稳婆的呼喊揉成一团,不时有宫女神色匆匆的端着铜盆去换清水,再出来时原本透明的水已变的血红。
皇后见状秀眉紧蹙,忍不住道:“姚贵嫔不会有什么事吧…”
如妃道:“姚贵嫔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惠妃看了我一眼,镇静道:“当日昭妃产子时,亦是九死一生,有皇上庇佑,姚贵嫔这一次,也会平安无事的。”
我淡淡看向她,浅笑道:“惠妃姐姐说的不错。”
时间一点点过去,而承琰闭目不语,面上亦是看不出情绪,一下一下的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其余诸人亦是各怀心思,静静的等着,寝殿内不时传来姚芷懿愈渐痛苦的呼喊,冲刺着殿外每个人的耳膜。
忽而见姚芷懿的贴身宫女碧鸢红着眼从寝殿内出来,面上带着一丝悲戚,跪地哽咽道:“皇上,主子让奴婢传话,若是她难逃此劫,请您…请您舍大保协”
说罢,碧鸢嘤嘤的哭了起来。
承琰眉心一动,沉声道:“告诉她,不要胡思乱想,她与孩子都会平安无事,让她安心生产,朕等着她。”
碧鸢抹着眼泪回到了寝殿。
见此场景,我的心不禁被触动了些许,姚芷懿固然可恨,然而此时不过是个为了孩子宁愿舍掉性命的母亲罢了…
然这样的恻隐之心却是转瞬即逝,从前的一切,已让我最后的软弱与同情皆消失殆经
“糟了,羊水破了,娘娘再用点力碍”
“用力啊娘娘…”
稳婆焦急的呼喊不时传来,我紧紧握着手中的丝帕,垂下眼帘,看着脚下平滑光亮的大理石砖面,入宫以来的一幕幕不时在脑海中闪过,一次次受辱,一次次被陷害诟病,母妃与靖安惨死…一切都在此刻涌入脑海,双手握的有些发疼,我强压着心中的恨意,不表于面。
直到外面天色渐暗,只见许太医从寝殿内匆匆走出,面色惶恐的看向承琰,艰难道:“皇上…姚贵嫔,生了…只是…只是…”许太医不由咽了咽口水,低头继续道:“因贵嫔难产,小皇子长时缺氧,已经…已经没气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不禁面面相窥。
承琰正拿着茶盏的手不禁一抖,一些茶水溅了出来,洒到了地上,只闻承琰喃喃道:“你方才说…是皇子?”
许太医大气不敢出,小心道:“是…”
皇后抚着胸口道:“那姚贵嫔如何了?”
许太医拱手道:“回皇后娘娘,姚贵嫔耗尽了体力,已近虚脱,又因难产出血过多,此时已昏睡过去,微臣已为姚贵嫔用了药,悉心调理,并不会有性命危险。”
皇后小心翼翼的看向承琰,轻声道:“姚贵嫔无事便是万幸,至于小皇子…还请皇上节哀…”
惠妃面上满是痛惜,宽慰道:“小皇子无福,只能来世再做皇上的孩子,皇上莫要太过难过才是…”
承琰墨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悲哀,沉声道:“好生照料姚贵嫔。”言罢,顿了顿,又对皇后道:“将皇子厚葬吧…”
皇后忙欠身道:“臣妾遵旨。”
我看着承琰,有些心疼道:“折腾了一日,不曾休息片刻,皇上回去歇一会儿吧。”
承琰点点头,面色沉重的望向内殿,欲言又止,终是带着孙长胜离去。
我与皇后等人又嘱咐了太医与宫人好生看护,便也陆续离去。
回到昭阳宫,一直留在宫内的容瑾忙上前服侍我褪下貂绒披风,一边问道:“奴婢一直未曾听到外面传来华仪宫产子的消息,主子此时回来,不知那边如何了?”
玉缘听后浅笑:“若她顺利产子,岂非辜负了主子这么久的辛苦。”
容瑾眸色一亮:“你的意思是…”
玉缘接着道:“姚贵嫔是生了,且是个皇子,只不过生下的,是个死胎…真真可惜了…”
容瑾瞬时大快道:“当真么?她害了主子多次,终是得了报应。”
我不急不缓的饮了口热茶,幽幽道:“事情可都办妥当了?”
容瑾颔首道:“主子放心,今早您与皇上刚走,趁着华仪宫混乱,奴婢已将红儿那丫头藏入送货的车内,此时早已出城了,此事再不会有人知晓,这么些日子华仪宫都不曾察觉,即便日后疑心,红儿已远走,且那药除却让人精神不济,懒惰无力,是查不出毒性的。”
我点头道:“如此便好,华仪宫,果然没有辜负我的一片苦心。”
又歇了一会儿,只见亦颜自外而入,一入殿便匆忙问道:“方才听闻华仪宫产下皇子,可惜一出生便没了气,此事可当真?”
我闻言笑道:“姐姐当真是耳聪目明,我才刚从华仪宫回来不久,姐姐便听到消息了。”
亦颜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低声道:“华仪宫那位,可曾有事?”
我淡淡道:“华仪宫此次难产,失血过多,但太医说细心调理,不会危及性命。”
亦颜看着我,疑惑道:“妹妹前次那般胸有成竹,莫非此次华仪宫难产,是妹妹…”
我浅笑:“姚芷懿自降了位分,便一直称病不去凤鸾宫请安,如此懒怠,便该多卧床歇着,有孕后难免辛苦些,更不该累着,我不过是遂了她的心愿罢了。”
亦颜闻言不禁露出笑容:“我便知道,她这几月一直卧榻,必不正常。”
我轻笑着道:“下毒或是设计让她小产,风险太大了些,我不过是多送了些补身之物,让她腹中孩子不断长大,又在她的吃食中加了些让她身子软弱无力却又胃口不减的东西,有孕后期最忌卧床不动,长此以往,必定难产。”
亦颜冷笑道:“孩子不论如何也是无辜,倒是让她逃过一劫。”
我唇边漫起一丝笑意:“是否逃过了,还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