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金蕊他们家在海滨市有三套住房,本来是有四套的,最早先的那套房子在她母亲九年前因车祸去世后,被她的父亲柳中洋给卖掉了。
柳金蕊知道她父亲这么做是为了避免她住在那栋房子里睹物思人,让她能够早日从失去母亲的伤痛中走出。
之后因为酒店的生意越来越好,柳中洋陆续在市里和郊区购置了三套住房,柳金蕊曾打趣说他父亲这是狡兔三窟。
三套房子有两套是公寓型的住宅楼,虽然装修好了,但却一直没有进去住,也没有像马依风那样租出去赚房租,他们家也不差那点钱。柳中洋说等将来柳金蕊结婚的时候便把那两套房产送给她当嫁妆。
另外一套是位于西郊的一栋三层独体别墅,他们父女俩就是住在这套别墅里。
因为是在郊区,所以距离柳中洋的东方海天大酒店和柳金蕊上班的女子监狱都比较远,但周围的环境非常好,空气也非常清新。
柳金蕊每天上下班都由她父亲酒店里的司机专车接送,不上班的时候如果她想出门,一般都是搭出租车,现在有滴滴打车,跟专车也没多大差别。
她现在就是坐的滴滴回家,他们家的小区虽然没有大东那个别墅区豪华,但占地面积和配套设施在海滨市也算是高档次的了。其实没人知道,就算柳金蕊家的别墅区,开发商也是大东。
柳金蕊家从来不雇保姆和小时工,也极少有外人来,家里的卫生都是柳中洋一个人动手收拾。
遇到他们父女二人都在家的情况,柳中洋就亲自下厨做饭,用他的话来说,外面的饭不卫生,能在家里吃就尽量不要吃外面的饭菜,哪怕是他们大酒店里的饭菜也不行。
有时候看柳中洋整理家务挺累的,柳金蕊就想帮把手,柳中洋却总是不让,说女孩子的手要从小就开始保养,干家务活会让手变得粗糙。对于柳中洋的这个说法,柳金蕊不置可否。
柳中洋是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虽说长得不咋地,加之前些年又因为得了甲状腺肿使双眼变得鼓凸,愈发丑得不堪入目。
但多少有钱的阔老板不是用钱在包装自己丑陋的外壳,赢得大把年轻靓丽的女孩主动往他们怀里钻?
可柳中洋却跟那些人不一样,不到中年就失去配偶的他,从来也不在外面乱搞女人,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如何挣更多的钱,让自己的女儿过得更好,将来嫁给个好男人的问题上了。
有这样一个多金,又不像别的丧偶男人那样往家里给自己带回一群后妈的父亲,是多少人羡慕和向往的。
认识柳中洋的人都对他的人品赞不绝口,他几乎成了有钱人家的妻子拿来衡量自家男人婚姻忠诚度的标尺。
按说有这样一个父亲,柳金蕊该感到非常幸福和骄傲了,可她却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自她母亲去世后,不知道是因为乍然失去妻子带来的巨大精神打击,还是因为失去一个亲人而更加在意自己的女儿的缘故,柳金蕊总感觉自那次车祸后,她的父亲变了。
可如果要让她具体形容出她父亲到底哪里变了,她又形容不出来,那只是一种感觉。毕竟失去母亲的那年,她才13岁,当时别说是她,就连她父亲都几乎精神崩溃。所以,他们父女俩都在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悄然地改变。
车祸发生后,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而她的父亲就是在之后的日子里开始变化的,最初是变得越来越沉默,后来开始变得像一个挣钱机器般忙于事业,父女俩相处的时间和沟通的次数开始变得越来越少。
其实柳金蕊并不喜欢现在的这个家,独体三层,就算他父亲在家,这偌大的房子也会让人感到格外的冷清和空旷。
她倒真希望她父亲能够带些女人回家,最起码能让这房子暖和热闹起来,也好过每次回去像踏进一口棺材里一样,让她总是产生一种冰冷孤寂感。
推开家门,扶墙站在宽大的玄关里换拖鞋,她的视线扫了圈空荡的客厅。还是跟原先一样,被她父亲收拾得干净整洁,但也因此更加给人带来一种挥之不去的死寂。
虽然家里几乎没外人来,但一楼的卧室全部都是客卧,那些像摆设一样的房间被她父亲收拾得纤尘不染。因为没有人气,里面冰冷得如同太平间,所以柳金蕊从来也不开门进去。
她的卧室是在二楼,她父亲的卧室是在三楼,除非必要,她极少去三楼,因为她父亲有严重的洁癖,进他的卧室前,必须得先在楼梯口把鞋子换了,即便穿着家里的拖鞋也不行。
所以,她在这个别墅里的活动区域除了一楼前后院,便只剩下一楼的餐厅和整个二楼了。
二楼整个楼层都是她的,除了卧室和书房,还有一个健身房,非常大,能有100多平米,里面配有更衣室和洗澡间,柳中洋给她购置了各种健身器械供她使用。
再有三个房间,一个是她的会客室,一个是她的衣帽间,还有一个是她的小型歌房。柳金蕊有一副好嗓子,也喜欢唱歌,那个房间里的音响设备都是现下最先进的,除了心情大起大落的时候她才会进去吼两嗓子,平时极少进去。
来过她会客室做客的只有她的闺蜜吴妍珠,但吴妍珠只来了一次就坚决不来了,推说是他们家离市区太远。
其实柳金蕊知道吴妍珠是不喜欢他们家,太土豪,太干净,作为工薪阶层家庭出身的吴妍珠到他们家做客必然会因贫富差异太大而有心理落差。
再有一个主要的原因是,太干净的家一般不招客,客人进入这样的家会担心弄脏主人家而束手束脚玩得不尽兴,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愿意来了。
来到二楼,柳金蕊没有进她自己的卧室,而是直奔她的衣帽间,这个家她真心不想多待,想着收拾好衣服后就离开。
她的衣服非常多,越是穿制服的女孩,便装越是比别的女孩多,似乎这已经成为制服领域女孩的一个通病。
她的警服是单独挂在一个衣柜里的,便装按季节分挂在四个高大的衣柜里,在正冲门的位置有一个非常大的试衣镜。
打开冬季衣服的那个柜子,她胡乱扒拉着,每找出一套衣服,她便摆到身前往镜子里看一眼,却总是感觉不满意,因为她担心马依风会不喜欢。
为了马依风,她事无巨细什么都要考虑到,包括穿衣戴帽。因为她年龄比马依风整整小了一轮,所以她不想把自己打扮得太嫩,想让自己的穿戴看起来成熟稳重些,这样才能与马依风看起来更般配。
就在她认真寻找,逐件搭配那些衣服时,她听到头顶上方的三楼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个人在行走,但脚步声却非常轻且凌乱。
停下手里的动作,她侧耳倾听了下,刚才的那个声音又没了。
难道是父亲柳中洋没走?在家里?不会呀,刚才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她明明见到她父亲常穿的那双拖鞋在门口,而且她父亲给她发信息说是昨晚的飞机,难道说他没走成?误了航班或者有别的事耽搁了?
可这个时间段,即便她父亲没出远门,也应该是在酒店里忙活的。再说她父亲如果在家的话,她回家开关门她父亲应该能够听到,不可能不出来跟她打声招呼的,难道说,是小偷?
想到这儿,柳金蕊全身肌肉瞬间紧绷,注意力也高度集中起来。
虽说柳金蕊是狱警身份,但她享受不到像马依风那样随身配枪的特权。快速地巡视了眼衣帽间,她看到之前她健身过程中进来取衣服时随手丢在门口的一根飞力棒。
脱掉脚上的拖鞋,她双手攥紧飞力棒赤足沿着楼梯蹑手蹑脚地往三楼上。
上楼的过程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柳金蕊总感觉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她,她连番驻足巡视了好几次也没发现有任何可疑事物。
三楼的结构和二楼几乎一样,只不过房间的用途不同,毕竟柳中洋不可能像柳金蕊一样弄个什么健身房或者歌房出来,但衣帽间却是在同一个位置,而刚才的那个声音就是来自于那里。
柳中洋有个习惯,只要他离开家,三楼所有的房间门便全部关闭,包括衣帽间。
没有去挨个门打开查看柳中洋是否在家,柳金蕊非常肯定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就是来自于三楼的衣帽间,所以来到三楼后,她直奔衣帽间而去。
来到衣帽间门口,侧耳倾听了下,里面很安静,难道刚才是幻听?她不死心地将耳朵贴到门板上。
可听了半天也没听到有任何声响,就在她刚直起身,准备开门进去查看时,她感到一阵阴寒之气从她的后背传来,接着她听到一声成年男人发出的极其凄惨的哀嚎声。
这惨叫声像是从她的耳膜中炸裂出来的,声音中夹杂着无边的绝望和痛苦,只一瞬间便消失了。但身周的温度却还在持续降低,仿佛要将空气给冻结起来。
柳金蕊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中的恐惧几乎攀升到了极点,过度的紧张和恐惧使她的肌肉变得有些僵硬。缓缓地收回手,她放弃了去开启那扇门的打算。
直到这会儿,柳金蕊才有些后悔自己一个人上来而没有打电话向外界求助。
虽说她是跆拳道黑带,但她这还是第一次单枪匹马一个人应敌,而且还是一个没等露面就让人产生恐惧心理的未知敌人。
踟蹰再三,她决定离开三楼,到下面给马依风打个电话,让他赶紧赶过来帮自己。
就在她刚抬起脚准备离开,她惊恐地发现,衣帽间的门正缓慢地一点点打开,一股子腐臭味从门缝隙飘出,虽然气味不是特别重,但闻着让人感到非常恶心。
当门开启到可容一人侧身进出的空档时停住了,因为没有开灯,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啪嗒、啪嗒……”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很轻,很凌乱,正在一点一点向门口靠近。
柳金蕊僵立在原地,惊瞪着双眼看着那扇开了一半的门,等待着发出声音的那个未知生物从里面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