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齐买了票,两个人跟在一群孩子后面排队。
这个游乐场存在好些年了,设施状况不尽人意。
湖面上零落的分散着几只老旧的小船,在游人卖力的驱动下,缓缓地前行,船身的油漆剥落,锈迹斑斑。
工作人员把一条小船拉回他俩面前。
萧齐率先跳到船上,在一阵晃悠之后,向程恳伸出手,“来。”
程恳抓住他的手,轻轻跨过去。萧齐扶着她,和她一起坐了下来。
萧齐双脚用力地蹬着踏板,小船在马达的轰鸣声中艰难地动了起来。
一阵风吹过,程恳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冷吗?”不待程恳回答,萧齐拉过她冻红的双手,放在嘴边呵了呵气。
“还好。”程恳看着他,顺从地配合着他的举动,嘴角微微上扬,“只是,有点搞笑。”
“嗯?”萧齐望着她,眼里写满了问号。
“大冬天的来游湖。”
“哈!”萧齐也笑了。
程恳收回手,轻轻地相互揉搓着,“这跟我想象中的还真不一样。”
“你想象中的是什么样儿?”
程恳幽幽地说道,“小时候每次来游乐场,碰碰船这里都有好多小朋友在排队。你知道的,我爸他年轻的时候没多少耐心,每回一看到人多就会拉着我和程实赶紧走。所以,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坐这个。我原本以为会很好玩的,事实上也就justsoso。”
萧齐沉默了一瞬,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们常常以为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其实事实往往并非如此。”
程恳看着远处,重复他的话,“是啊,得不到的,未必就是最好的。”
两人在湖上转了一圈,下了船,程恳看着一对父母带着孩子高高兴兴地坐了上去,眼中的惆怅和羡慕一闪而过。
“怎么了?有点遗憾?”萧齐看穿了她的想法。
“一点点。”程恳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动作,“就这么点儿。”
萧齐宠溺地摸摸她的头,“等着吧,等哥有一天专门为你建一座水上乐园。到时候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把从前的遗憾都弥补回来。”
程恳歪了歪脑袋,笑看着他,不说话。
萧齐扬了扬眉,“怎么?不相信?”
程恳的笑容扩大,一双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她点点头说,“好,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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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齐把程恳送到她家楼下,发动汽车回了自己的家。没有确定关系之间,她倒是经常在他家留宿。现在反倒扭捏起来,说什么也不愿跟他回家了。萧齐也未勉强,来日方长。
晚上,程恳躺在床上,有些忐忑地给张瑶发了条短信。
不到一分钟,张瑶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隔着听筒,张瑶的声音差点把程恳的手机给震掉,“你说你跟萧齐在一起了?!”
程恳坐起身来,拖长了声音喊,“瑶——瑶——!”
“好好好,不激动,你赶紧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程恳犹豫了一瞬,把她和萧齐之间的事跟张瑶简单交代了一遍。
“你也觉得我很卑鄙吧,”程恳自嘲地笑笑,“利用人。”
“没有。其实很早以前我就觉得萧齐他是喜欢你的,只是那个时候……”张瑶没有继续说下去。
良久的沉默之后,程恳终于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禁忌话题,“你有没有从周臻那儿听到过关于他的消息?”
张瑶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说,“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徐敏莉去美国了,现在和顾同一所大学,两人好像经常见面。”
程恳不知道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张瑶最后说了些什么她也没有听清。她只是不愿意相信她听到的事,尽管她知道那就是事实。
程恳光着脚蹲在书桌前,从抽屉的深处翻出那个刻了“forever”的匣子,颤抖着双手慢慢地打开它,一串黑亮的珠子映入眼帘,底下压着一叠色彩缤纷的便签和卡片。
他的字写得很好,遒劲有力。
“心心,不要生气了,好吗?”
“这是我的号码,136xxxxxxxx,你要好好保存哦。”
“放学了一起走吧。”
“loveyou,forever!”
“……”
撒谎!程恳用力地将匣子砸在地上,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地散了一地。
她在书桌前蜷成一团,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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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lian觉得程恳跟上次见面时大不一样。之前她只是不怎么爱笑,性格有些内敛,可今天的她完全笼罩在一片低气压里,浑身弥漫着说不出的忧伤。就好像,几年前的自己。
“程恳,”lillian轻轻叩了叩茶几,将她从失神状态中拉了回来。
“对不起,lillian。”程恳捂着嘴咳嗽了一声,“我身体不太舒服,想要提前离开。费用我会扣除的。”
lillian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说,“那你早些回去休息吧,费用方面你不用担心。”
两年过去了,第一高中还是老样子。今天是星期天,学生们返校的日子。程恳前面并排走着几个低年级的女孩子,正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什么话题,不时爆发出阵阵欢笑。她的目光停留在女孩们身上,自己看起来比她们也大不了多少,可是心境却如此苍老。
程恳顺着熟悉的林荫道慢慢地往前走。曾经无数次,她和张瑶在清晨或黑夜经过这里。还有他,她和他在这里牵手、轻吻,说着天长地久的誓言。
程恳突然想到了什么,朝着东面的建筑狂奔而去。
有一回,他们一起看了部电影,故事里的男女主角在分离前把各自的手印画在了公园的长椅上,约定在想念对方的时候去摸一摸椅子上的手印。那时候,她感动得一塌糊涂。他笑她幼稚,却还是拉着她,跑到东楼旁,学着电影里的样子,把彼此的手印刻在了角落里一张少有人经过的长椅上。
没有了,东楼正在重新装修,实验室换了,椅子没有了,他们的手印还有约定都一齐消失了。
程恳呆呆地站在原地,旁边一个戴着建筑帽的中年男人推了她一把,“同学,麻烦走远一点,这里正在维修。”
萧齐看了看表,三点半。昨天分别前她坚持不要他今天去城北接她,为了不让她觉得自己讨嫌,他只好答应了。现在这个点儿,也不知道她是在家还是回学校了。
手机响了很久,无人接听。萧齐挂断了再拨,还是没有人接听。就在他点了火,准备一口气奔向城北的时候,电话接通了。程恳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萧齐,你可不可以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