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启心里默默算了一下,问道:“那个时候差不多六点多钟了吧?”
沈素音想了一下,不太确定道:“应该差不多吧,总之沈珂走的时候,外面已朦胧黑了。”
“所以也不能确定何楚贵是沈珂走的时候刚巧过来,还是已经在外面等了良久,特地等沈珂走了才过来的?”
“嗯,我想应该是刚巧吧,他……不是那种人,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猥琐?”林启提示了一下。
“对的,他一直是敢做敢当的人,不会偷偷摸摸的故意等在外面,而且跟我说话的时候,也才知道沈珂今天大发脾气了,他当时冲动得想去找沈珂打架,被我劝了。”
林启这时想了一下,还是接着问道:“他找你还是因为想跟你复合的事?”
“嗯,我也跟他说了,再多往事都已经过去了,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他了……”
“然后呢?他就走了?很生气么?还是失望,或者绝望?”
沈素音眼波流动,透出淡淡的忧郁,说道:“那倒没有,他说他知道这么多年没有音讯,是他对不起我,还是很大度的离开的,我想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了吧,这样的结果,其实也是最好的。”
“唉,”林启这时强叹一口气:“那林月娥呢,这个时候在哪?”
“何楚贵走了以后,她就跟着走了,她还有晚间课,本来不该在那里待着的,我告诉她第二天会联系她,以后那铺子开不开当时还没个定数呢,谁知道就这么阴阳两隔了。”沈素音自顾说着,突然惊叹一声,“你是怀疑……何楚贵?不可能是他吧,他完全没有杀人动机的,他跟月娥根本素昧平生。”
林启看着沈素音又问:“何楚贵走的时候,大概几点钟?”
“不知道,我们第二次见面谈得时间挺长的,大概有五十多分钟、靠一个小时了吧,我想差不多有八点了。”
“这么重要的情况你应该告诉警察的,”林启又是一声长叹,“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心里再介怀也不要想那么多了,林月娥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是晚上八点,我想她那时应该……已经被凶手控制了。”
“你的意思是……”
“也就是说林月娥刚从你的卧室出去,就落入了凶手魔爪,我不能肯定是何楚贵,有可能是入室抢劫犯,有可能是沈珂折回头藏了起来,但是作案时间上还是何楚贵最吻合,只要最后所有的证据都能指向他,他再没有杀人动机,也是唯一的嫌疑人,”林启一边说一边站起身赶紧找手机,又问道:“你知道现在何楚贵住在什么地方么?”
“我……我真不知道……”沈素音显然有些吓着了,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那边苏海星见林启突然紧张起身,默契得把他的手机递了过来,坐到沈素音旁边抚慰她。
林启一边拨王野电话,一边对沈素音说道:“素音,你的这些往事再也不能以隐私为由,瞒着警方了,你明白么?”
沈素音胆怯的眼神透着些许坚定,说道:“只要能帮月娥讨回个公道,我这点事并不算什么的。”
林启点点头,那边电话通了,直接说道:“王野,现在有时间么,到我家来一下,有重要情况。”
……
王野磨磨蹭蹭一个多小时才赶到,林启和费恩两人碗都已经刷好了,一进门就觉得里面的气氛有些异样,首先是林启一脸严肃得给他开了门,接着看到苏海星陪着另外一位绝世美妇人,神色黯然萧索、默默无语坐在餐桌旁边,费恩则带着三个孩子进房间刻意回避了,当即收起玩世不薛的神态,环顾一周,冲着空气问了一句:“怎么了?”
林启引他到餐桌前,介绍道:“这位就是沈素音女士。”
……
有关沈素音那一段三角往事,王野也已经从林启、马东来口里大概知道,接下来沈素音又把之前对林启说过的复述了一遍,最后仍是喃喃自语:“我总是觉得他不该是那样的人啊。”这里的“他”无疑指得是何楚贵,王野说道:“素音,不介意的话我也这样叫你,你看我现在连警服都没有穿,我们只以朋友的身份交谈,你下面所说的话也不会成为呈堂证供,当然你如果不愿意回答的话,也行,毕竟这不是审问,只是朋友聊天,你看可以么?”
沈素音微微点了点头,王野才接道:“如果没有马东来,沈珂也同意跟你离婚了,你会答应何楚贵的要求么?”
沈素音看了看他,说:“我不会因为个人感情偏袒他的,他是做过我的丈夫,我也为了他横跨过半个中国,但是现在,已经太久了,我很难想象我们再走到一起是什么样子。”
“如果你们之间,也跟马东来一样,有相同的羁绊呢?”
“你的意思是?”
“之前林启还特地请示过你,不然他都不肯告诉我,就是关于何家所谓的传家宝,我们现在大概已经知道,那其实是一幅画,叫作《江山社稷图》,你想想看,当年何楚贵临走时有没有交给你,或者以一种你不知道的方式,交给你?”
“应该没有吧……”沈素音边想边说。
“你再想想看呢,能确定么?”
“可是这个……跟月娥的案子有关系么?”
“当然有,你想何楚贵失踪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就在这一前一后,上海、吴县,都发生了一起命案,其中一件就是明白的指向《江山社稷图》,我们可以把林月娥的案件做一个推断,有一个小偷或者强盗之类的人物,盯着这幅画,他可以假设何楚贵当年临走时把画交给了你,于是等待并挑选了一个最好的时机潜入了你居住的宅邸,他本想偷画,却无意被林月娥撞见,他身上已经背了一件命案,就是在何家上海的老宅,跟另一个盗贼火拼并将对方杀害,所以这一次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报警,只能再一次杀人灭口。”
沈素音不禁抱紧双臂,颤声道:“你说得好可怕,但我可以肯定,何楚贵当年临走前没有给我留下任何仪式性的东西,除了钱以外,就只有何家给我买的那幢二层宅子了,你们如果不放心,可以过去搜一下,他要把那传家宝留给我,又不想让我知道,只能藏在那宅子里了。”
王野看了一眼林启,“但是,”沈素音又接着道,“我还是不明白这跟何楚贵回来找我有什么关系?”
王野答道:“就像林启说得,林月娥被害时间,给林启打电话的时间,何楚贵的离开时间,这一切都太吻合了,现在只有他是嫌疑最大的人,我们试图从一些蛛丝马迹当中找到或者推测出他的作案动机,你想想看,如果我刚刚说的抢劫犯,会不会有可能就是他呢。”
沈素音喃喃道:“不可能吧,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个青年画家了,他一真是很清高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画家?”王野又和林启对视一眼,心中均道:“对呀,兴许可以去问问那个白夜白画家他们这个圈子里,有没有原名叫做何楚贵的人。”
王野对沈素音道:“那今天先这样吧,总之感谢你的坦承,这是很重要的情况,下面的事就交给我们吧。”心想:“先抓到这个鬼鬼祟祟的何楚贵再说吧。”
沈素音这时追问了句:“等一下王警官,那个……东来,马东来他现在怎么样,你们把他放了么?”
“嗯,之前就放了呢,不过我们还是会把他当做重点侦察对象的。”王野说着,起身朝门口走去,“那就不多打扰了,明天可能会有正式的……穿警服的人过来找你谈话,也不要太紧张,像今天晚上这样就行了。”
沈素音答应着,王野已经走到门口了,林启追了上去:“我送送你吧。”
两人一同走下楼,此时街道华灯已上,车流川往不息,王野没有开警车过来,林启一直把他送到地铁站,一路上沉默不语,似在想些什么,王野笑道:“怎么着,送君千里,还不赶紧终须一别?”
林启瞪了他一眼,王野大笑道:“什么事说吧。”
“你有没有觉得沈素音似乎还有些事不愿跟我们说。”
“那是肯定的,你想何楚贵跟她谈了一个钟头,全是说得:素音啊,咱们再好一回吧。这样的话?”
林启又瞪了他一眼:“你别跟赵天明似的老没个正经,你知道沈素音还一个身份是什么?”
“什么?”王野满不在乎道。
“川吉奈奈子知道吧?”
“什么?”王野又叫了一声,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她……她就是我师……师娘?”
“唉,”这次林启没有揶揄王野的胡乱调侃,只是叹了一声,“师娘你恐怕是叫不成了,你可以叫她师叔。”
“啥意思?”
“她到底只是把赵天明当哥哥的。”
接着林启便把后来怎么确定沈素音就是川吉奈奈子的事简单说了一下,王野也是叹了一声:“真是造化弄人啊,那你告诉师父了没?”
“一直在联系,还没联系上,你知道你师父那个人,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送走了王野,林启又试图拨了赵天明的电话,“嘟嘟”响了两声,“喂,什么情况?”终于接通了。
林启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想骂两句你怎么到今天才接电话的,又想把怎么找到川吉奈奈子包括她这么多年的坎坷一股脑说一遍,最后千言万语还是只化成一句话:“我们找到川吉奈奈子了。”
电话对面的赵天明沉默了半晌,最后也一句话都没有问,只说了一句:“我马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