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灵第二天就回去了,沈谦继续留了下来。
这一个年,沈谦过得格外快活和满足。身为这家的“老爷”,自然是跟夫人一起双宿双飞了,哪怕晚上不能再办什么,只要怀中搂着阿昭,他已经满足之极。
只可惜时光太短暂,他有了平南侯的爵位,身上还领着中军都督的实职,不能在外滞留太久,过了大年初一,是务必要走的了。
短短两天,沈谦不仅安排了人手帮秦云昭负责修建那温泉庄子,还细细给她解说了如今京都的形势。
华灵偷偷给他说过,皇上如今虽然缓过了危险,却心疾已无治,要是哪天一个不慎,很有可能就会……
这个时候,沈谦是绝对不想让秦云昭露出形迹,暴露在政敌面前的,就是自己以后要来探阿昭,也是要匿了形迹再过来才行。
两情若在久长时,不争朝暮,何况秦云昭总还是有些心虚,听说沈谦不能常来,虽然有些不舍,却也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说到底,她现在还是抱着一种鸵鸟心态的。
初二一大早,沈谦就要启程回京都了,本来想让秦云昭继续睡着,可他一坐起身,秦云昭跟着也醒了,起身着衣说要去送他。
沈谦见劝不了,也就由着她了,心里却是比喝了蜜还甜;能跟阿昭多呆一刻,对他都是倍感珍惜的。
一出大门,沈谦依旧用大毛围脖遮了半边脸,弃马不骑,扶着秦云昭一起上了那辆雇来的马车,一直到城外的折柳亭边,沈谦才从车里钻了出来:“阿昭,外面风刀子厉害,你别出来了,我走了,你快回去吧!”
秦云昭撩开车帘子,趴在车窗上看着他,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上因着刚才两人的亲热,还有晕红未褪,眼波微转间已然流媚:“那你一路小心。”
沈谦看得心旌神摇,猛然醒过神来左右看了看,瞪了几眼往这边看的几名男子,凑近了车窗叮嘱:“回去,记着把你那麻子和胎记都点上,不许让别人再看到你的脸!”
这臭男人,给点颜色还开起染料铺子来了!秦云昭狠狠白了他一眼,将车帘子甩了下来,让车夫驶回了城去。
沈谦驻马立在原地,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了,才微微笑着,招呼了王延一声,扬鞭策马,往京都飞驰而去。
直到马蹄扬起的浮尘落上,另一边一辆马车的帘子才轻轻一动,严实地落了下来。马车里的孙慧娴坐正了身子,若有所思。
前些时日张氏在那秦娘子门前刚闹出来,就冒了个秦娘子的夫君出来,是真的只是个乌龙,还是秦娘子还暗中跟向晨峰有一腿呢?
今日巧遇,瞧着这气势飞扬的男子是往京都去的,莫不是京中哪家权贵把秦娘子养作了外室?可即使是外室,京都那么大,养在跟前岂不更便宜些?
可不管怎么说,自己这段姻缘却是被破坏了。那张氏过后送了礼过来赔罪,说是当日想下小定不谐,她请了高人来算了,高人说向大人现在不宜婚娶,不然妨家宅、碍仕途。
什么高人,左不过是那娘儿俩闹掰了,向晨峰坚持不肯娶自己,当娘的碍不过,只得过来赔礼还了庚帖,趁着还没下定,把这事就这么做罢了。
灭门令尹,破家县令。向家虽然有一点理亏,但是向晨峰是青县父母,大伯父大伯母还要在青县过活的,自然是不能把人得罪死了,加上张氏又放低了姿态,还给出了那么个糊人耳朵的理由,两边就把这件事给揭过了。
合着她孙七娘的婚事只如一桩闹剧一样!
孙慧娴慢慢握紧了拳头,掌心里掐出了深深的月牙痕迹。大伯母也知道亏了她,这才托了关系,借着给京都那位族亲爷爷送年礼拜年的机会,把自己给捎上,想让自己在那边住上一段,散散心,如果有可能,再让那边的族奶奶给自己在京都说上一门亲事。
瞧着吧,等她要是知道了那声称是秦娘子夫君的男人是谁,定要想个法子把那男人在外面金屋藏娇的事告诉他正室。
秦娘子还想仗着她那张娇滴滴的脸在外一个两个的勾男人?到时只怕不是被划花了脸,就是被拉去卖到那下贱地方去!
孙慧娴将手中的绢帕子几乎拧成了麻花,似乎那不是手绢,而是秦云昭的脸一般,心里这才好受了点。
秦云昭的马车已经回了城,再驶一条街就到家了,打横里却突然冲出另一辆马车来,驾车的马明显受了惊,车上的车夫又不见了踪影,眼看着直接就要对着秦云昭的马车撞上来。
秦云昭这边的车夫躲避不及,吓得紧拽住缰绳愣在了原地,幸好随车还跟着沈谦之前留下来的一名亲卫田兴,原来也跟着秦云昭练过功夫的,紧急飞奔迎上,翻跃到那惊马的马背,辔头急提,带着那马车斜刺里擦了过去,又跑了一段路才勒住了马。
马车里的人见惊马终于被拉住了,忍着余惊跳下车来跟田兴行礼拜谢,又为着惊着了田兴护卫的主子,一家三口连忙赶到秦云昭的马车前来赔罪。
秦云昭刚才在车里只听到外面一阵嘈杂的叫喊,马车被紧急勒在原地时她立时就揭开了车帘子,看到田兴那一手,忍不住也是一阵后怕。
见田兴带了那边一家三口过来,看样子似要过来说话,秦云昭让车夫放了脚凳先站了下来,注目看去,却发现是熟人;正是当初从阿坝村与她一起出来同程的奚家母子三人。
奚怀钰眼尖,一眼瞧见立在马车旁的那女子有些眼熟,几步走近了,高兴地叫了起来:“云昭姐,你怎么在这里?!”
秦云昭半路被她夫君寻了去,章氏和两个儿女都只当她去了京都,没想到今天过来走亲戚,会在青县与秦云昭再遇上。
秦云昭原来因为偷跑,所以也不敢给奚怀钰去信,这回巧遇,自是开心,连忙给章氏见了礼,先从荷包里摸出了四个笔绽如意花式的小银锞子,给奚怀钰和奚怀晟姐弟两个做压岁钱,然后才答了:“我现在就住在这青县,你们不是在护城吗?今天不是才大年初二吗,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章氏刚说了一句“我们是跟着孩子舅公他们过来走亲戚的”,街头就急匆匆地又赶了两辆马车过来,正是章氏的舅舅,在护城任录事参军的杜允安一家子。
先前有小儿顽皮,往街面上扔了一个大爆竹,刚好惊了拉着章氏一家马车的马,马车夫当时就被惊马一蹶蹄子给掀了下来。
杜允安瞧着马车气势汹汹地直冲出去,心里已经直叫了声苦,怕那娘儿三个这一趟来得不好,要遇上一回凶厄了,那边叫那马车夫擒了那小儿不放,这边急匆匆地赶了上来。
一见三人好好地站在那里,就连马车也被田兴拉了回来,没撞着人也没伤了自己,杜允安顿时一颗心落回了肚子。听到章氏上前把缘由说了,杜允安连忙再三感谢。
田兴是为了保护秦云昭才出的手,哪里在意他们这几声感谢,何况瞧着又是夫人的熟人,因此回了一礼就退到一边去了。
秦云昭忙说了自己的地址,邀请章氏一家走完亲戚后,若是得空就来坐坐。
章氏犹疑未答,杜允安已经发了话:“既然是你故人,你们到时过去拜访拜访也无妨,横竖我们要在这里住上一宿的,时间倒是充裕。”
章氏连忙应了,脸上现出了一丝笑意。
秦云昭瞧在眼里,心里有些感慨,章氏附亲戚而居,怕是有诸多不便和顾忌吧。
两边人正要告别而行,谁知后面又吵闹了过来,原来马车夫虽然擒着了那小儿,可小儿的亲眷也找了出来,两下扯皮都不肯放手,马车夫连忙拉着那哭哭啼啼的小儿往家主这边跑来。
杜允安瞧着那家大人歪搅蛮缠,年节里大好的喜气都被闹了个精光,忍不住沉了脸:“既然跟你们攀扯不清,那我们且寻到县衙上去说!”
县衙虽然休了年沐,可是总还是寻得到几个能断事的人的,杜允安又是护城的录事参军,虽然品阶不高,只是从六品,但是青县是护城的辖县,青县向县令也不过是七品,听说又不是本地人,也不会去远了,他去寻上门,这点面子谅这向县令也不会不给。
杜允安当即就叫人拿了自己的帖子,要拖了那家人一起上县衙去评理。
那家人恰是另一条街上的商户,跟秦云昭打过照面的,那妇人眼珠一转,就往秦云昭这边扑来:“秦娘子,你也是要当娘的人了,你来说说,这小孩子不过是不知事而已,大人怎么能这般小气地揪着不放呢?再说那马车上的人不是没事嘛!”
这是想仗着大家是街坊,让她也出个声来抵着这外来的人了?秦云昭眉头一皱,退后一步避开了那妇人想拉住自己袖子的手,刚要开口,身后已经传来了一句问话:“这是怎么了?”
不等秦云昭回头,向晨峰已经携着刘师爷走近前来,沉了脸看向那妇人:“怎么回事?”脚下有意无意的,恰好将那妇人跟秦云昭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