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南使臣团才出京都五天,就与平南大军相遇。但是主将沈谦借口有事,并没有接见使臣一行,让安妩还想以清白最后一搏的奢望落空。
两日后,象南使臣团行至吉州,因入秋后连绵秋雨,引得山石松动,触发了一场小型的泥石流,等使臣们忙乱了一番度过险境后,才发现费了老大力气被先送到了前面一块开阔地的安妩公主出了意外。
应该是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沿坡滚下,正好砸中了安妩公主的头,血迹染红了安静停在一边地上的石头,安妩当场无救。
“走吧。”隐在半坡树林里的沈谦面色冷厉无波,淡淡发了话,身形几个起伏,就消失在了林间。
他没有确切证据证明是安妩下了手,但是就凭沈瑞急信质问安妩的那几句,和安妩回信中拿来相胁沈瑞的当日茗风茶楼的事,就足以让他这番设计,不惜亲自杀死安妩!
夜幕中几匹骏马在向京都疾奔,他们要不眠不休疾驰三日才赶得上回京的大军。入夜的秋风已经有了冷意,何况还一直淅淅沥沥下着秋雨。
沈谦一身玄色的劲裳已经被润得透湿,脸上雨水横流,有几滴直接滚入他紧抿的嘴唇,舌尖慢慢尝到的却是咸涩的味道。
他记得,那天阿昭回来时好像很累,然后直接问了他:“我今天在城里看到你进茗风茶楼了,你在那里会客?”
那天,除了他与象南国那些老臣们的见面,到底在茗风茶楼里还发生了什么事?而阿昭后来一个人抱膝坐在床上无声的哭,是否跟那天的事有关系?
“要有很久很久看不到你了…我……”
秦云昭带了一点点沙哑的声音还在沈谦心头绵绵回绕,谁知道会一语成谶,他真的有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她了……阿昭,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去哪里了,为什么还不回来?阿昭!
秋雨越下越大,与沈谦眼底的泪彻底混在了一处……
“啊呀,总算赶到合浦镇了,都怪这该死的雨。”奚怀钰一把拉开车帘子,看着云昭将马车停在了镇上唯一一家客栈的门口,欢欢喜喜地抢先跳下车来,“云昭姐,我们今天就住在这里吗?”
云昭笑着点了点头,见章氏和奚怀晟都下了马车,转身从车里拎出了两只大包裹,吩咐伙计牵了马车往客栈后院安置,带着这三人先往柜台走来:“掌柜的,要两间房,麻烦再赶紧帮我们弄点热汤面来。”
要不是因为秋雨误了时间,她们也不会这么晚了才赶到这镇上来,她都觉得有些饿得狠了。
掌柜见快要打烊了还有客人进门,连忙放下手中正在拨打的算盘珠子,满脸堆笑地唤了另一个伙计把客人带上楼,自己吩咐厨房下四碗热汤面过来。
云昭跟奚怀钰睡一间房,把手里的包裹往桌上一扔,叫来热水擦洗了手脸,就听到下面伙计在叫唤了:“几位客人,你们的汤面好了。”
云昭忙带了奚怀钰出来,邀了章氏和晟哥儿一起下去,四人围在一张方桌边上坐了,伙计麻利地把四碗汤面送了上来:“客人慢用。”
“有肉汤的,真香啊。”奚怀晟才六岁,闻到香味忍不住先小小惊呼了一声。
云昭笑着把三碗面条递了过去,挪过自己的那一碗准备开吃,嗅到碗上飘着的一股油味儿,突然捂了嘴往外面跑去。
“云昭姐你怎么了?”奚怀钰连忙放了筷子,跑去看她。
云昭一边干呕着,一边眼泪汪汪地冲她摆摆手,示意没事,好容易才止住了呕,却皱着眉头不敢再碰那碗汤面了,转头看向一边的伙计:“小哥,麻烦你帮我下一碗素面来吧,千万不要放油。”
今天真是奇怪,那油味儿先还闻着挺香的,等到快开吃了,却突然怎么也受不了了。云昭远远坐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那边母子三人,向章氏解释了一句:“可能是今天着了凉了,一下子有些肠胃不适。”
章氏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出声,瞧着云昭把后来上的那碗没有丁点儿油星子的面条吃得有滋有味,母子三个也把她先前没碰的那碗面条分着吃了。
等到回房后,章氏借口身上有一处肿痛,要请云昭帮看一看,把儿子先赶到女儿那边去了,自己关紧了门,才皱眉看向云昭,慢慢问了出来:“云…姑娘,你可是这两个月都没有换洗了?”
换洗?云昭想了想,才明白换洗的含义,就是大姨妈来没来的意思。大姨妈……云昭猛然愣住了,她自来到这个地方,已经有两个多月了,这两个多月里,她的月事确实没有来过!
她之前并没有注意,还以为是一时生理规律紊乱了,可今天自己这一呕……云昭又有些不确定起来,她的记忆里,实在没有关于跟自己xxoo的那个男人的印象!
章氏见云昭呆愣住了,面色有些复杂,叹了一口气:“明天我去向店家打听打听,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找个大夫来看一看吧。”
云昭点头应了,回房后在床上辗转了大半夜才睡了过去,梦中似乎听到有人一声声地唤着她“阿昭”,声音低沉醇朗,优美得如大风琴一样,她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第二天,掌柜很热心地帮她们请了镇上颇有名气的汪大夫过来。汪大夫细细帮云昭诊了脉,刚想习惯性地开口说恭喜,一看云昭还梳着姑娘的发式,踌躇了一下才含混开了口:“这位…娘子,你已经有了两个多的身子了。”
“我怀孕了?!”
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云昭一脸怔忡;自己清醒过来也不过两个多月,难不成上一刻还在跟男人做着,下一刻就被追杀掉进暗河了?
她自己感觉得出来,这身体是一直习武的,应该身手也是个好的。可有这样的好身手,还有个都能跟她做到床上去的男人,为什么她还会陷入那样的险境?记忆中那暗河可是几乎要了她的命。
总不成是被人先那啥后那啥,侥幸才逃得一命的吧?可是,听说第一次的话基本是不会怀孕的,而且她记得自己当时在浅滩醒来时,并没有觉得下面有什么异样的痛楚……
云昭还在分神想着,那边章氏已经跟汪大夫问了起来:“汪大夫,她这样…可要服药?”
汪大夫怔了怔,想着云昭刚才震惊到晃神的模样,脱口问了出来:“是堕胎药还是保胎药?”
章氏本来是想问要不要服些保胎的药,毕竟她先前不知道云昭有了身子,是让她一路赶了马车过来的,很是辛苦的;结果被汪大夫这样一问,自己却张口结舌地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云姑娘只身从山林中出现,来到她们阿坝村,只说是以前一直在深山中狩猎为生,如今父亲亡故,她一个人生活太寂寥,才出了深山,近居有人烟的地方。
可是,她居然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这是怎么来的?难不成并不是她父亲亡故而是她丈夫死了,可她又为什么一直是姑娘家的装束呢?这是还想着要找个人再嫁不成?
那她现在肚子里那点血肉,是要还是不要?这事自己不能给别人做主,章氏一声儿也不吱了,只拿眼看向云昭。
自己居然怀上了孩子,还是一个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印象的男人留下的骨血……云昭无意识地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茫然地喃喃念道:“堕胎?”
汪大夫脸色微变,轻咳了一声:“要是不想要,这位娘子就去跟我抓药吧,要是想要,小娘子的身体很是康健,并不用再服什么保胎药的。”
云昭一时犹豫不决。她原来连男朋友都没有,这突里突然的,让她穿过来过个几个月就能当妈了,这感觉真是…乱成了一团糟!
“那我先跟大夫去抓药吧。”云昭咬了咬下唇,暂时先做了这样的决定。
这身体看着还很年轻,虽然这里的女子普通早嫁,生孩子也早,可她还没有一丁点自己不久后要生孩子的心理准备。不如先把药抓着,不耽搁行程,等在路上想好了,再决定吃不吃。
看来这小娘子会有身子,其中确实是有些不能告人的事啊。汪大夫闭口不再多言,连忙带了云昭去他医馆抓了药,又仔细说了服法和注意事项,目送着她走了,微微叹了一口气。
真是可惜了,这姑娘身子骨很好,相信要是生下孩子也必定是个健健康康的,有多少妇人想生还生不出来呢……
“我重新给皇子妃配一种药,不出两个月,你的身子一定就大好了,不会有半点影响。”姚御史的书房里,华灵收回给姚锦云诊脉的手,面色有些复杂地看向她,“我代阿昭谢谢你了!”
“是我要谢华神医才对。要不是你巧施圣手,为我施针又亲自配药,我也不会好的这么快。”姚锦云扶着椅子站起身,郑重敛衽深深行了一礼,“阿昭对我情义深重,我说过,若有所需,我必定竭尽所能回报她!”
华灵笑了笑,伸手取出两盒雪肌膏先送了过来:“她是我的义妹,她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两盒子雪肌膏权当小小谢礼,请皇子妃先收下,你的药我明天就配好让人送过来。今后皇子妃但有差遣,华灵莫敢不从!”
这雪肌膏皇宫大内一年都得不到四五瓶,华灵一出手就是两大盒!姚御史和夫人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酸涩,陪着笑脸将华灵悄悄儿地送出了府去,回来看着还等着他们的女儿,长吁了一口气:“锦云,你这一着,行得实在是太险了。万一你真有个什么好歹,你让爹娘可怎么活啊?”
“女儿不孝,让爹娘为我操心了。”姚锦云给自己的父母亲又深行了一礼,起身时眼中却满含坚定,“爹娘放心,祖宗的福气庇佑着女儿呢。如今这结果正是极好的,我会很快让殿下知道我请动华神医出手医治的事,让他安下心,然后再借口身子不好,要烧香敬佛,让他明里先把我挪到一处庵堂去……”
去了庵堂,却不是吃苦,而是离开张敏的掌控,好尽快再为四殿下怀上一个皇嗣。母凭子贵,她再不会让那些人得逞的,她要让那些作贱欺辱自己的人,将来都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阿昭说的对,做什么事不要怕难,试试就知道了,只要稳下心去做了,就会发现其实并不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