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并无男人在京都,秦云昭不需要去武侯府拜年,初一走近亲,自然就只去了成国公府。
秦云昭不是打秋风的亲戚,不仅接人待物大方有礼,而且因为出海见识丰富,回回过来都送的是各式新奇的海货;虽然成国公府不缺钱,不过对这样一个知情识趣的义女还是极为欢迎的。
秦云昭一来,一众女眷和孩子们就拉了她热热闹闹地说话,梁夫人关心秦云昭的哥哥什么时候过来,刚笑吟吟地招了秦云昭到身边说了一阵话,让她到时记着带她哥哥嫂嫂过来走走亲戚,华灵的脑袋就从帘子外探了进来:“母亲,我找阿昭出来说说话儿。”
梁夫人并不知道秦云昭身上那个药谷弟子的名头是担的虚名,只以为这师兄妹两个另外有事要说,连忙放了秦云昭过去。
华灵把秦云昭七弯八拐地拉到自己的院子里,这才没头没脑地突然问了一句:“她什么时候走?”
秦云昭心中一叹,还是答了出来:“初五。”
华灵悻悻然地还是念叨了起来:“你说我哪点比不上容渊那小子?血羯宝石再多能当饭吃?我可是会制药会行医,那可是能救命的呢……”
“这哪能比较啊,各花入各眼的事。”秦云昭被他私下拉着碎碎念了几回,华铃铛再好,奈何人家慕璃一眼看中的就是容渊啊,“你别再摆那一副幽怨的表情行不行?大男人嘛,有点气节好不好。”
华灵住了嘴,又忍不住哼了一声:“好容易看到一个合眼缘又大方不娇作的……”见秦云昭捂了耳朵瞪他,只得转了口,“我做了些药,你帮我送给她。”
转回身从屋里头取了一只木箱子出来放在桌子上,打开箱盖一一指给秦云昭看:“这是解毒的,这是止血的,这是驱寒攻邪的……”
林林总总的药瓶放满了箱子,难得的是每只药瓶上还贴了张纸条,秦云昭拿在手里细看了,发现是药品说明书,这才放了心。
“你怎么不自己去送?”秦云昭合了箱盖,抬眼看向华灵。
华灵脸上突然闪过了一抹尴尬:“让你去你就去,你出海还要不要带我的药了?”
难道是他去送过又被慕璃挡了回来?秦云昭不好揭人家这事的短,点头应下了,又问了一句:“那到时你去送她吗?”
华灵怔了怔,胡乱搪塞了过去:“我还要帮你做药呢,不一定抽得出时间,到时再说吧。”
也是,到底还是有些尴尬的。秦云昭不再追问,等回去的时候见慕璃已经带人过来吃饭了,就把木箱子拿了出来:“情意什么的你别管,华灵的药是好药,用得上的你就该拿着,很多时候能保命呢。”
命都没了,哪来的情?慕璃果然想明白了,就大方收下了:“回头你出海回来,帮我格外给华灵那里送一份厚厚的谢礼,不怕浪费银钱,反正从我的股份上出。”
要出海搜罗的,那定是要还出一份天材地宝来了。秦云昭知道慕璃不想欠华灵这份人情,含笑应了。
初二两人相邀着去姚府看过了姚锦云,初三沈谦带了礼上门拜年,初四几人又邀着逛了庙会,眨眼间就到了初五。
秦云昭心中不舍,将慕璃送到了城外的折柳亭,应了出海后会带商船到血羯一趟,又跟容渊郑重饯别了,看着他们正要启程,身后突然传来了马蹄声:“等一等!”
一骑驰来,不等马停,华灵已经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急匆匆地又给慕璃递上了一只小匣子:“我新制出的几种药,那箱子里没有的,里面有具体说明,你一起拿着。”
慕璃深深看了他一眼,还是大方伸手收下了:“华铃铛,谢谢!”
华灵松了一口气,对她摆了摆手,径直又走到赫连容渊面前,气哼哼地捣了他肩窝一拳:“你小子……记得对阿璃好点,要是有伤有病了,就去阿璃那里拿药!”
铁铉心原来在药谷治伤的时候,容渊跟着过来的,和华灵还是很有一段交情,听见华灵这话虽然别扭,还是关心自己的,赫连容渊面色霁然应了一声:“好。”
看来华灵这是想明白了?秦云昭与身旁的沈谦对了一个眼色,心中大为安慰。
谁知道华灵竟然又伸手重重拍了拍容渊的肩膀继续说了下去:“阿璃这样的女孩子很难得的,你要再不下手,小心又晚了!”
又晚了?沈谦脸上不由一黑,死小子,提哪壶呢!
华灵却兀自絮絮叨叨:“我总算想明白了一件事,阿璃不喜欢我,那你们俩争取早点处一块儿,尽早生个女儿出来,指不定阿璃的女儿会喜欢我呢……”
这什么人呐,竟然连人家影子都没有的女儿都划算起来了!赫连容渊的脸也变黑了,愤然将华灵的手拂了下来:“不劳你惦记了,我们的女儿嫁谁也不嫁你这老头子!”
秦云昭忍不住笑了出来,是可忍,孰不可忍啊,结果容渊还被带到沟里去了!
赫连容渊猛然悟到自己的失言,胀红了脸尴尬地看了慕璃一眼,低头向众人疾行了一礼:“告辞!”翻身上马而去,跑出一截又停了下来,回头瞧着慕璃也跟大家道别上马追了过来了,这才又纵马小跑而去。
秦云昭瞧着华灵还看着烟尘落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看了,我赌阿璃一定会追得上容渊那小子。”
华灵怔怔愣了一刻,突然咬牙转过头来握紧了秦云昭的手:“阿昭,下回我要再看上哪家女子,你帮我把她身边的男人全揍得他娘都不认识好不好!”
沈谦的目光刀子一样扎在华灵那只手上:“什么叫揍得他娘都不认识?要不要我先来试一试力度?”
华灵立即松了手:“师叔,你老人家如今美人在怀,好歹可怜下师侄我还孑然一身吧?你可不能在我伤口上再撒盐啊,我还要赶时间给阿昭制些成药带着了,我先回去了!”
秦云昭失笑地看着华灵落荒而逃,见沈谦立在身后,借着大氅轻轻揽了自己的腰,笑睨了他一眼:“师叔,你老人家要自重啊。”
她担了个药谷弟子的虚名,唤沈谦一声“师叔”也使得,只是跟着华灵叫的那一声“你老人家”,让沈谦心里很不痛快,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等你出海回来,就让你知道我老人家的厉害!”
秦云昭笑不可支。
四皇子府内,四皇子妃张敏却气得砸了只粉彩盖盅,盯着跪在地下的一个小内侍问:“殿下还送了些什么过去?!”
原来听说姚锦云病得快不行了,张敏还暗自欢喜,也假意去探望了一回,看着她脸色腊黄气若游丝的,心里忍着笑,帕子抹着泪贤惠地安慰了一阵:“锦妹妹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谁知道姚锦云还真的就一天比一天地好转了。初一四皇子府上已经持子婿礼送了拜年礼过去了,今天听到姚锦云好得差不多了,四殿下居然又让人送了一批礼物过去,祝贺她康复。
张敏并不是计较送了哪些礼,她计较是这些礼物代表的意义!礼物越贵重,姚锦云进府后脸面就越大,这姚锦云虽然不像那一位,当个侧妃也能有封号,可看四殿下这架势,也是很看重她的了。
殿下并不是好色之人,除了自己这正妃之外,并没有请封侧妃,侍妾也只有两名。那姚锦云瞧着也不是狐媚子的样儿,怎么就勾了殿下的心呢?
张敏听了内侍说了礼单,气恼地打发他先下去了,身边的田嬷嬷连忙重新给她递了一盏茶上来:“皇子妃小心别气坏了自个儿身子,说破天,那位也不过是个侧妃,哪能大过你去?等她入了府,一样要老老实实在你面前立规矩。”
张敏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只是在她眼里,侍妾是个玩意儿,侧妃就不同了,她就是气不过殿下对姚锦云另眼相看,心里存了一根刺!那姚锦云凭什么!
姚锦云让人把几样四皇子才赏赐过来的药材取了出来,把药匣子推到秦云昭面前:“你要出海,别的用不上,这药可是一定用得上的。我看礼单上写的这是有些年头的老山参,你拿去备在身边。”
见秦云昭也不矫情,笑着收下了,这才又问了起来:“你兄嫂什么时候过来?到了就给我说一声,我这里下个帖子,请他们过来聚一聚。”
“差不多再有几天就该到了吧。”秦思源来信说会比原来的行程晚上几天,秦云昭估算着再过几天也差不多了,“等我哥哥嫂嫂过来,在这里住上几天缓口气,我们就一起启程去白城了。若是有人问起,你也不要说我出海了,就说我跟着兄嫂住到白城去了。”
姚锦云点头应了,又有些怅然:“我还想着你虽然走了,但你嫂嫂来了,我还能有伴儿多个说话的人呢。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跑了,就剩我一个囿在这京都了。”
“没办法,谁让你就要嫁人呢。”秦云昭不想见她伤感,怕她来个什么婚前忧虑症,连忙把话岔开了,“四殿下一直记着给你送这送那的,这是看重你呢,就是嫁过去了,日子也不会难过的。”
姚锦云沉默了半晌,突然出了声:“阿昭,我早就想明白了的。他看重的,其实是我们之间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