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出了什么事,谦儿让他来赶紧知会自己?沈峻山急忙站了起来:“王延人呢?让他去前院书房等我。”
“王侍卫侯在二门外,说是这件事还请夫人一起听听。”墨梅的脸色有些怪异,显然也是觉得王延的话有些奇怪。
沈峻山心里一突,回头看了尚金芝一眼,第一个念头竟是尚氏做了什么事,被谦儿抓住了把柄,只尚氏毕竟是武侯府的主母,更是谦儿的嫡母……
沈峻山只沉吟了片刻,就吩咐了人将王延唤来;姚玉兰瞧着公爹脸上绷得紧紧的,连忙知机地先退下了,又不敢走远,怕万一有什么事,因此只在春晖院的厢房里坐着等。
王延不一时就走了进来,给武侯和尚夫人两人行了礼后,就把来意说了:“侯爷,四爷下值回来时,在路上正好遇到成国公府的马车惊了马,四爷出手救了马车上的秦小姐,如今正送了人回成国公府去……”
尚金芝眼睛猛然睁大了几分,指甲狠狠掐进掌心里,这才压住了脸上的喜意。
成国公府的秦小姐!沈峻山脸色陡然有些发灰,若只是普通的相救,沈谦何须遣王延这时过来说这一件事,还要尚氏也一起听着?
果然王延半低了头继续说了下去:“四爷虽然救下了秦小姐,却是因为当时形势紧急,将秦小姐护在怀里才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事发时是在崇阳街当街,路人众多……”
所以沈谦赶紧遣了他回来给府中报信,众目睽睽之下,沈谦救了人却跟秦云昭有了肌肤之亲,武侯府也好,成国公府也好,都是要脸面的人。
这样一件突发事件,两家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武侯府上门提亲,给沈谦定下秦云昭,把这事变成一桩佳话,否则的话,莫说秦云昭会不会寻死或是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就是沈谦也会受人诽议,更别说成国公府会因此觉得失了面子,跟武侯府翻脸绝交了。
沈峻山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下午才遇着七皇子虞泽景,应了让谦儿去赴七皇子明天的邀约,结合最近瑞儿带回来的消息,沈峻山隐约感觉,明天宝怡郡主也会出现在燕还楼,说不定还会挑明点什么事。
怎么偏偏在这当口,谦儿救了惊马的秦云昭,更因此跟秦云昭有了肌肤之亲呢?这情形,对人家女孩子不负责怎么行?
若秦云昭还只是个从五品武官的妹妹,这事也没有什么难的,做个贵妾纳进来,哪怕是当个侧妻娶进来都行;偏偏秦云昭如今又还多了一层身份。她是成国公夫人的义女,若是做小,又把成国公府的面子往哪里放?
沈峻山沉沉地长叹一声,半晌没有开口;王延眼珠子微转,依旧半低了头恭敬侯着。
尚金芝却心气通畅,已经很好地平抑了自己的情绪,面色微忧地看向沈峻山:“侯爷,你看这事……”
出了这事,也只有结亲这一条路可走了。既然结果如此,不如做得更漂亮一点,无论如此,把成国公府的关系先搂好!
沈峻山慢慢开了口:“我即刻去成国公府,你准备好礼物,马上去殷国公府一趟,请殷国公夫人出面,明天就去成国公府提亲。”
殷国公府只享爵位,并不掌实权,但是因着殷国公以前在今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是今上的伴读,少小情分深厚,又曾为了救今上伤了一条腿,所以今上待他颇为优厚。
殷国公府跟别人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也无心弄权,因此跟各府上交情都还过得去,各府看着殷国公在皇上面前的体面,也是从不敢慢怠殷国公府。
殷国公夫人是个脾性好的,给人做过好几回媒,又跟尚氏族里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让尚氏过去求殷国公夫人保媒,必定能够成行。
殷国公夫人出面,也确实能表明男方的诚心,能给足女方的面子。事已至此,沈峻山毫不犹豫就定了拍,起身就换了衣裳先往成国公府去了,第一时间跟成国公府那里表明态度,一是让人觉得武侯有担当,二是也可以增加成国公对自己的好感。
尚金芝自然夫唱妇随,马上吩咐管事媳妇收拾了一份礼物出来,紧急拿了拜帖就往殷国公府上去了,再去晚了,可就赶上人家吃晚饭的时间了,那就失礼了。
姚玉兰在婆母吩咐人收拾礼物的时候听了那么一耳朵,大概知道了这么一回事,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有些欢喜。婆母还正想着徐徐图之呢,倒是没想到这么凑巧,事情居然就这么成了!
想来是昨天小叔子那里看到了秦小姐一眼,对秦小姐那容貌到底还是上了心,不然明知道这是最容易沾上麻烦的事,今天怎么就会亲自冲上前去救人呢?
天子脚下,本来消息就传的快,当事人一人是高门大户里的娇小姐,一人是功夫了得、英武潇洒的青年武官,不过半个时辰,崇阳街头英雄救美的事就传扬了一路,就连刚下值的沈瑞也从外面一群长随、车夫口中有了耳闻。
京都哪天不发生几件风流韵事?听着几个属官谈得津津有味,什么那青年武官飞身上车,抱了花容失色的小姐一跃而出,小姐受惊过度,倚在武官怀中站不住脚,还是被武官抱上另一辆马车,云云;沈瑞无奈地摇了摇头,一笑置之。
等到回了府,鹅黄已经守在二门里迎着了,一见沈瑞回来,连忙上前行了礼:“三爷,今儿侯爷和夫人有事出门了,三太太让奴婢等在这里给您说一声,夕食在小厨房做。”
父亲也就罢了,就连母亲这个时辰都还在外面有事?沈瑞心中纳闷,本来要先去春晖院请安的,脚步一转就往他住的东风院而来。
东风院原名丰年院,当初迎娶姚玉兰时,因为姚家文官出身,沈瑞怕姚玉兰不喜“丰年”的俗趣,就改名为东风院。
既取了“东风迎新岁,瑞雪兆丰年”的意头,暗含了自己的名字,也因为玉兰本是“东风第一枝”,把妻子的闺名也隐喻在了里面。姚玉兰嫁过来后,得知这院名的原由,心中欢喜,所以对待丈夫更是尽心贴肺的。
平常哪怕沈峻山不在,尚金芝也是在家里的,一家老少都要聚到春晖院的大花厅里吃夕食,今天事情特殊,尚金芝怕误了儿子们吃饭,走之前就吩咐了各归各院办吃食。
好容易得个小俩口一起吃晚餐的机会,最是容易增进夫妻感情,姚玉兰早早就吩咐了东风院的小厨房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桌精美的菜肴出来。
听到丫头来报三爷回来,姚玉兰笑吟吟地迎了出来:“三爷回来了。”一边接过柳绿递的绞干了的热帕子给沈瑞净了手脸,“我这就吩咐她们赶紧摆饭上来。”
沈瑞揩了手脸,把帕子递了回去:“今天怎么母亲也出门访友了,还在别人府里留了饭?去了哪家,带了大嫂一起去的?”
近日并没有听说哪家办酒,沈瑞就估计着母亲可能是出门访友了,这种情形一般都是会带了儿媳一起去,姚玉兰没有出去,那自然就是带了大嫂过去了。
姚玉兰一边亲手奉了热热的陈皮参枣茶上来,一边笑着摇了摇头:“母亲去了殷国公府,不过没带大嫂过去,是一个人去的。”
见丈夫疑惑地看向自己,姚玉兰连忙解释:“具体我也只是听了一耳朵,听说是去请殷国公夫人给四弟保媒说亲。”
“给四弟保媒说亲?”沈瑞手上端着的茶还没凑到嘴边就停了下来,一颗心突然就提了起来,“说的哪家?父亲知道吗?”
“父亲知道;四弟身边的王侍卫过来报信后,父亲就赶急去了成国公府,让母亲去殷国公府请殷国公夫人保媒。”
婆母得偿所愿,今后四弟那边没个得力的岳家支撑,更多的还是要靠沈氏族里,自然与嫡嗣更紧地捆在了一起,自己的丈夫也能借力不少;因此姚玉兰语气很是轻松。
沈瑞却刷地变了脸色:“是去成国公府给四弟提亲?!”
“是呢,听说四弟凑巧下值时从惊马的马车中救了成国公夫人的义女秦小姐,怕有碍秦小姐的清名,父亲就做主为四弟向秦小姐提亲。”姚玉兰眼睛正看着旁边小花轩差不多上好了菜,一时并没有注意到丈夫的神色,嘴角还带了笑意,“如此英雄救美,这样郎才女貌的两个人,也算成就一段佳话了。”
沈瑞手中的茶杯却卟地失手落了下来,热茶淋漓洒了他一身。
姚玉兰吃了一惊,瞧见他脸色煞白,急唤了一声:“三爷?可是烫着了?”
沈瑞却理都不理,也不顾那湿淋淋沾了茶叶的下袍,直接起身就大步走了出去。
姚玉兰连叫了几声也没能唤他回头,又气又急地看着他身影消失在东风院门口,委屈的眼泪忍不住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丈夫这是怎么了?她并不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会惹他生这么大的气啊。
沈瑞提着一口气走了出来,想去把父亲找回来,还要把母亲找回来,不要去成国公府提这桩亲事,等走到二门外冷风一吹,却突然醒过了神来。
别说自己分身乏术,就是能分出两个来,如今也早已晚了,这个时辰,父亲和母亲那里必然早就把事情说定了,父亲还定是在成国公府上把酒言欢了。
阿昭,就要成自己的弟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