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昭找开了车厢里放着的一只大藤箱,忍笑看了容渊一眼:“一会儿就要到城门了,你没有合适的路引,就暂时委屈你在这里面先躲一躲了。”
容渊身上带的只有血羯的国书,并没有夏国的路引,一般守城的兵士看到她们商队是女东家或女管事,并不会查得太仔细,顶多只是撩开车帘子来看一眼而已;所以秦云昭在第二天就买了口大藤箱,打算让容渊先藏进去,混进京了再说。
容渊紧紧盯着那口藤箱,只觉得实在是有损形象,秦云昭瞧着他想掀桌又强忍着的样子,想了想还是软了语气哄了哄:“就是进城那一小会儿而已,你横竖女人都装过了,还怕再钻一回箱子么?”
容渊倒是挺喜欢秦云昭能这么软软糯糯地来哄自己,只是如果不是说的上面那些话就好了,到底也没办法,只得艾艾怨怨地把身子蜷缩进了那藤箱里;为了保险,秦云昭还在他身上放了几件折好的衣服遮掩了。
眼看着车子越排越近了,前面却突然闹了起来。原来今天城门的搜查不同往日,竟是格外的严厉,兵士们对那辆载了女眷的马车也要搜查,一番争吵后,硬是把大箱子都打开来看了。
车上的女子见自己的衣物都暴露在人前,羞恼成怒,不由又哭又骂起来,周围也有人看不过眼帮忙说话的,一时闹得不可开交,竟是把后面的车队都堵住了。
秦云昭不由心中发急,连忙掀开箱子让容渊先出来:“今天这样也躲不成了,城门居然查得这么严!”
容渊面色不由一沉:“怕是那些人已经发现不对了。”伸手就去解腰带,“我重新换了衣服,找机会再偷偷溜进城去。”这样查得厉害,他不能连累阿昭。
秦云昭不放心,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对这里不熟,我来过京都,不如我换衣服,你拿了我的路引先进城去。”
容渊不肯,反握着秦云昭的手不放,正要开口,车壁突然被人轻轻叩响:“秦教头?”
秦云昭已经听出了是王延的声音,急忙抽出手让容渊靠里坐好,自己撩开了车窗帘子:“王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王延一见秦云昭的面,心里就松了下来,不枉他这两天起早贪黑地守在这里,总算接到人了,脸上开心地笑了起来,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将军估算着秦教头应该是这两天到京了,让我在这里守着秦教头呢!”
将军?沈谦?!他这么有心专门让人在这里等着阿昭……听着秦云昭和王延的寒暄,容渊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秦云昭却是一脸轻松地回过头来:“王大哥有沈谦的令牌,他带我们从北棠门进去。”北棠门是专供达官贵人走的路,只要出示了令牌,并不用查路引。
秦云昭当即吩咐了无双带了商队在这里等着入城,又低声吩咐了几句让她稍后再汇合,自己的这辆马车则让车夫驾了跟着王延往北棠门而去。
果然北棠门虽然也搜查得比寻常紧些,但也只是揭开车帘子看了看,见车上端坐着一名小姐,一个丫环正跪坐在她脚边给她剥着干果,再一看王延手中拿的又是新近立功的兴州都指挥使、定北将军沈谦的令牌,守城兵士挥手就放马车进了城。
容渊将手中剥好的干果递给秦云昭,瞧着她毫不客气地吃了,笑了笑又伸手给她剥起来。他本来是打算进了城就下车,再去跟手下联络的,现在却改了主意。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急,先看看那王延要把阿昭带到哪里去!
马车先是进了一家客栈,不过一刻钟王延已经换了身衣服,带了秦云昭和容渊从后门出来,直接上了等在那里的另一辆马车。
王延仔细注意了并没有盯梢的尾巴,这才左拐右拐地将秦云昭带到了城南一处大房子外:“秦教头,元宝胡同到了,就是这里。”
秦云昭揭了帘子,见王延叫开门让人拆了侧门的门槛,把马车带了进去,这才跳下马车,扫了四周一眼。
王延嘿嘿笑了声:“这是将军私下置的一处房产,这里离几条主街都近,将军说让秦教头就在这里安置下来,免得去客栈不方便。”
容渊也跟着跳下了马车,冷冷扫了王延一眼,挨到了秦云昭身边,心里已经打起了鼓来,沈谦这是什么意思,私下置的一处房产,让阿昭住进来?
王延跟容渊以前也照过几次面的,只是容渊现在一身丫环装束,又戴了面纱,王延本来并没有看他,被他一记隐含煞气的冷眼一扫,本能地就抬眼看了回来,隐约觉得这丫环的眉眼有几分眼熟,却一时也没不想秦云昭身边还有哪个丫环,这么高个子,还对自己这么横眉冷眼的。
王延不由看向秦云昭问了出来:“秦教头,你什么时候还买了这么个丫头?这个子高的,做衣裳、吃东西什么的,怕是也挺费钱米的。”
王延身为武人,对冷煞之气自然敏感,容渊那一眼扫来,他马上就感觉到了这丫环有些怪异,似乎对自己很有敌意,可是这样一个丫环被秦云昭带在身边,王延也不好说什么,借着半开玩笑的样子就调侃着贬了一句。
秦云昭见容渊挨近,抬脚就走开了一步,这才横睨了他一眼,嘴里却是对王延说着话:“是啊,在路上才买的,叫容丫头,性子不太好,王大哥不用管他。”
王延喏喏答了,叫了这宅子的管家先将秦云昭带进去安顿了,又守着无双带了车队过来,指挥着把货卸进了临时腾出来的库房,将一众人等都安置好了,这才匆匆回去复命了。
沈谦刚刚从兵部回来,正约了几名心腹幕僚要来商事,一听到王延来了,立即就让人把他先叫进了书房:“可是今天接到人了?安置好了吗?”
王延忙把今天接到人以后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沈谦听说城门查得比寻常要严,眉头已经微微皱了起来,怕是赫连容渊这几天终于要进京了吧,那些人一路没有截杀到他,到最后这关口,自然更疯狂一些。
听说那几个在路上已经得手杀了血羯使者团的一人,谁知后来又得知并不是真的赫连容渊,这才又急忙即时地在京都做了件不大不小的案子来,籍着这追杀凶手的由头,严查四门,只要怀疑是赫连容渊,怕是就先会以一个疑犯的名义先捉了去了。
这事沈家也有势力参与,却是要保赫连容渊的,有父亲和大哥那里定夺,沈谦并不想多事,也免得平白又惹了父亲和大哥的猜忌。
王延回完了事,迟疑了一下还是禀报了出来:“将军,秦教头她随身带了一个丫头同车,那丫头有些古怪。”
秦云昭的丫头并不多,只有无双、夏雨和夏晴三个,寻常无双和夏雨是常被她带出来的,王延也应该见过面,沈谦听着王延说古怪,就知道并不是那两个丫头,不由张眼看向他:“哦,怎么个古怪法?”
“属下觉得,似乎应该在哪里见过她,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不过她看属下的眼光颇有些不善,而且那丫头个头长得挺高,比属下还高了两指,女子中长这么高的极是少见。”
见沈谦已经皱紧了眉,王延忙将语速加快了几分:“属下故意损了那丫头一句,秦教头并没有帮那丫头说什么话,只说那丫头是她在路上买的,叫容丫头,让我不用管她。”
路上买的,容丫头!沈谦刷地站起身来,急忙就往外走去:“靖风,你给几位先生说明一下,我有急事现在要出去,让他们先回去。”
王延连忙跟了上去:“将军,可是那丫头有什么不妥?”
“他是跟阿昭同车进城的?”沈谦听到王延肯定的答复,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何止有什么不妥,简直是大大的不妥!这该死的赫连容渊,竟然溜到了阿昭车上,若是他连累了阿昭怎么办,若是他花言巧语哄走了阿昭怎么办?他得马上赶过去看看,要让阿昭再跟他同居一院,他怕自己没处买后悔药吃!
沈谦一肚子着急地赶到元宝胡同时,容渊刚好已经洗浴了一番,换回了男装,正坐在秦云昭那间房的见客厅里坐着喝茶,打算再跟阿昭说几句话就走,就到无双来报说将军过来了,不自觉就挺了挺胸脯。
沈谦路上虽然着急,进了院子却是马上放慢了脚步,行路不急不缓,看着格外沉稳有度,跟在后面的王延偷偷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忍不住在心里暗地里给将军叫好,这才叫做男人的风度!
到底是沈谦的宅子,秦云昭听到无双来报,连忙起身站了起来,才走到门边,沈谦已经自己打了帘子从门外走了进来,抬眼就看到了月余多未见面了的秦云昭。
秦云昭安顿下来,也是紧着先好好洗浴了一番,新出浴后自然比平常更添了一分明艳,沈谦心头一热,不自觉地就轻唤了一声:“阿昭!”
这一声轻唤饱含情意,听得秦云昭心头一麻,想起他在东野临走那夜半赖半哄做的坏事,脸上不由飞了红霞,不自觉地轻咬了咬下唇,才行了礼:“将军。”
沈谦毫不避讳,实打实地伸手握了她手臂将她扶住了:“怎么,一个月没见,你要把我也当生人了?”就势轻轻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掌中,才含笑看向立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容渊,“如今我该唤你左贤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