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靖风立在帐门外先通禀了一声,听着里面传来闷闷一声捶桌子的声音,心里正在纳闷,抬眼见秦云昭已经撩了帐门出来,对他笑吟吟地点了点头:“靖风大哥,将军请你进去。”自己则施施然往外面走了。
沈谦叉着腿端坐在帅案后面的椅子上,将衣衫的前裾拉得平平整整地罩住了两边膝头,见靖风进来,沉着脸点了点头:“事无具细,一件件都慢慢禀上来。”
将军这会儿怎么要听得这么细了?靖风怔了怔,马上应了声“是”,照着沈谦的吩咐细细地把先前他交待的事一件件回禀了。
沈谦手中拿着笔貌似专注地听着,一边平息着自己的心火,一边心里还在噗噗地喷血,这是这野丫头第二回撩他了,这小混蛋,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招?
想着昨夜那略显笨拙却香滑无比的丁香小舌,和刚才的温香软玉抱满怀,却都是只给看不给吃,就连看,也是只让他看一眼就溜了,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默默地把火给焖熄,这一回两回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这蔫坏的丫头,都是跟哪儿学的这些!沈谦忍不住又捶了一下桌案。
靖风惊诧地看过来:“将军?”这件事的各类事项明明做得极好啊,将军怎么会不满意?
“无事,有一只蚊子,没有打到,继续!”沈谦面不改色地长出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打蚊子不用巴掌用拳头了……靖风咽下一肚子疑惑,继续先禀报起来。
铁岳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在傍晚的时候被接了过来,面对一个十岁一个七岁的小舅子,秦思源充分发挥了未来姐夫的优良品德,看得沈谦嗔目不已,突然有种任重道远的感觉。
之后的一整天都是赶路,男人骑马,女人和孩子却是坐马车,后半夜抵达兴州城时,铁岳霖带了一家子暂宿将军府,秦思源兄妹俩自然是回自己柳街的家。
沈谦悻悻然看了秦云昭一眼,见她眼角含笑地跟铁家众人告别,扫过自己时却带了一丝戏谑,心里又重重给她记上了一笔账。
虽然已经派人送了信,让铁铉心先不要上山,就在家里等着,可第二天众人还是顾不得舟车劳顿,起了个大早,沈谦并没有在信里说明铁岳霖的事,只是说他和秦思源兄妹两个今天要过来,至于铁岳霖的事,还是等他亲自见了铁老将军的面后,父子两个再慢慢去说吧。
铁铉心正坐在屋檐的阴影下雕着一把小木剑,这是他闲时无聊,答应给张杰那个小儿子做一把耍子玩的。瞧见沈谦当先走了进来,还笑着招呼了一声:“沈老弟,这么神神秘秘地递封信让我等着,又不说缘故,是打算做什么?思源和阿昭那两个小鬼头呢?你们今天要不给我个交待,我就罚阿昭……”
“老将军!”沈谦这一声称呼,瞬间打断了铁铉心的话,见铁铉心一脸诧异地向自己看来,沈谦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发梗,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只是将身子往旁边让开了。
铁铉心眼睛陡然睁大,腾地站了起来,顾不得带翻了坐着的那把小椅子,急走几步下到院子里来。
因为沈谦让开,已经正正面对的铁岳霖一眼不眨地看着父亲,咚地就跪了下去,重重地连磕了三个响头:“爹,不孝子岳霖回来了!”
雅莉也连忙跪下磕头,跟着叫了一声“爹”,后面铁心兰和大弟、二弟两个,齐刷刷地跪了一排,张口脆生生地叫了“爷爷”。铁铉心的眼泪瞬间就淌了下来。
秦思源和妹妹连忙先避了出来,沈谦也跟着走了出来,看着眼前巍峨的大山,沉沉叹了一口气:“朝廷负老将军太多,幸好上天有德,今日让他能血脉团聚……”
“寄望于上天有德?真是为将者的悲哀。”秦云昭淡淡嗤笑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保家,卫国,这是武人的职责所在,也是武人的气节,可被朝堂禄禄者在背后捅刀,不止自己一人一家,就是一郡一守,也无不可成为利益博弈中的牺牲品,着实让人心生悲凉。
见沈谦和哥哥两人同时向自己惊疑地看来,秦云昭突地笑了一声,伸指绕着自己垂在胸前的一支发辫玩着:“你们男人是什么想法我不管,至于我么,谁让我难受一阵子,我就让谁痛苦一辈子。”
秦思源立即表态,伸手抚了抚妹妹的发顶:“我也不管,谁要让你难受了,哥一定帮你出气!”
秦云昭眼波轻轻扫过沈谦,笑靥如花地爽快应了,听到铁心兰在院子里唤自己了,忙拉了哥哥一起进去。撩了自己两回,这是又来一回敲打了?沈谦摸了摸下巴,老实跟在了后面。
靠山屯这里自然是不住了,铁铉心当即收拾了行李,跟张杰几个人告了别。
秦思源兄妹两个抽空去大伯家里探望了一回,当着秦永德的面只说了公事繁重,今后会回来的少了,私下里,在李芬又还自己十两银子的时候,秦云昭却把自己靠山屯的房契和契书送到了李芬手上:
“大嫂,以后我跟我哥没有什么空闲过来了,这房子就过到你和勇山哥的名下,张小旗那里我已经说好了,你抽个时间只管拿契书和房契过去,让他帮你办个红签。”
李芬连忙推辞,秦云昭硬压着她的手让她收了:“大嫂自己收着就好,也别说出去。过一段时间我会跟哥哥一起,常驻东野那边,大嫂要有什么事,可以托何花姐给我递信。”
送走了秦云昭和秦思源,李芬忍不住偷偷跟秦勇山慨叹:“阿源和阿昭这两孩子,现在是越走越远了。看来咱秦家真要出人才了。”
又房契的事跟秦勇山说了:“其实这样一码归一码的,我也是挺喜欢的,我们欠债还钱,他们收钱是天经地义的,不过阿昭转手就把这人情做了出来,还真是让人没的说啊。”
理是理,情是情,各自有度,这样的亲戚情分才浓,不像另一个小姑子,原来老是夹缠不清的胡搅,倒是觉得所有人都该让着她一样。
李芬忍不住就想起了秦明月,她去了人家府里做了姨娘,秦家可不是什么正头亲戚,自然无事都不会凑上去;何况这还是秦明月当初自己求来的事,就让她过她自个儿的好日子去吧,自家两口子还是安稳过自己的才是正理……
“月姨娘这又是何苦呢?”瞧着被秦明月一手打翻在地的那碗燕窝,冯嬷嬷也不恼,唤了小丫头进来收拾好了,苦口婆心地劝解起来,“太太早就说过,月姨娘就算不顾自己,也要顾好自己肚子里的那个啊,那可是杜家的子嗣呢,姨娘还是不要任性了。”
“太太既然知道我怀的是杜家的子嗣,为什么要把我关到这里来?我要见老爷!”
秦明月被陈雪娘给软禁到主院的西侧院后,先还一直被当面打杀了张氏和千儿两个人的事给骇着了,整个人有些魂不守舍、痴痴呆呆的,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怕得不得了。
现在眼看着过了快两个月了,陈雪娘对她这里再没有什么动静,却把贴身的冯嬷嬷派来主着这西侧院的事,尽心地服侍她,下面的小丫头稍有些饮食上不经心的,冯嬷嬷就扯着耳朵骂,秦明月心思慢慢也活动开了。
杜杨那场丧事做得隆重,哪怕秦明月被关在这院子里,也是知道了一二。开头也伤心了一阵,过后稳了心后,慢慢就寻思了起来,莫不是陈雪娘这唯一的嫡子死了,想着把自己肚子里这个充作嫡子养到膝下?
毕竟杜府硕果仅存的那个庶子可是病病歪歪的,下人们私下里都说那是个不长命的。随着她肚子越来越有些显怀,陈雪娘那里对她这边也越来越重视起来,特别是在另请了一个大夫诊了脉,说是十有八九是个麟儿之后,陈雪娘更是一天三趟地把补品流水价地送到这西侧院来。
秦明月终于放下了原来一直提着心,胆子一点点开始大了,先是对着小丫头指桑骂槐,见陈雪娘没有反应,这一回更是直接砸了那碗燕窝,嚷嚷着要见老爷,否则就绝食。
冯嬷嬷见怎么也劝不动,掩下了眼中的阴翳,规矩行了一礼:“月姨娘既然执意要见老爷,那老奴就去斗胆帮姨娘通禀一回吧,姨娘可千万不要动了肝火,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这作死的小贱人,太太要不是顾着她的肚子,她坟头早就长草了,还敢在自己面前充大拿乔起来了!
小佛堂里,陈雪娘手指慢慢拨动着佛珠,脸色慢慢阴沉了下来:“她非要见老爷才肯吃东西?”见冯嬷嬷恭谨应了声是,轻轻哼了一声,“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好饭好菜养着她一条命,还得寸进尺来了!”
“也罢,她既然吵着要见老爷,我就去老爷那里问一声,看老爷愿不愿意见她。”陈雪娘放下了手里缠的那串佛珠,起身理了理衣饰,往主院去了。
秦明月既然要作,就让老爷来好好敲打敲打她得了,省得她在中间还白担着一张恶人皮,这样给她撕破了那点子脸面,也免得她还跟吃了蜜蜂屎一样,猖狂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