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昭肯定地点点头,用匕首凿在底舱让船带着他们走,最多在水里泡上一天,她和哥哥的体力都够了,绝对行!
秦思源连忙掏出匕首依葫芦画瓢将自己固定好了,秦云昭单手从怀里掏出了两根之前顺手揉好的空心芦苇管子,示意哥哥用嘴含着,慢慢把头没进了水里,只通过一根芦苇管来呼吸。
大船已经扬起了翼帆,船上几个元兵水寇看着从岸上射来,半路就掉进湖水里的箭,和愤怒而不甘心咒骂着的高连人,趴在船舷边狠狠往下吐了口唾沫,哈哈大笑地用元国话喊起来:“高连人,好好替我们养肥牛羊吧,还有女人!我们下回再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船舱底边,还有两根小小的芦苇管在轻轻地随着湖水的荡漾而颤颤抖动。
不会有人总在船舷边上趴着的,听着没人的时候,秦云昭和秦思源就悄悄露出头来,对着太阳的方位,默默记着大船航行在冰川湖上的航线。
绕过几处群岛后,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水寇们终于回到了老巢,呼呼喝喝的把掳掠来的牛羊和女人赶下了船。大概因为他们这一次收获丰富,岸上的人也一片兴奋喧哗起来。
元国话秦云昭一句也听不懂,秦思源也只懂一两句,等到天色黑了下来,两个人悄悄地潜上岸,反正听不懂话,两人更不想打草惊蛇,只在黑夜里拧干了衣服,然后偷偷摸了两件不知是谁晒在外面一时忘记收了的玄衣穿上,潜行在阴影里,一点点摸索着地形和敌方的人手。
就是斥候,也没有深入到这个程度的,秦思源跟在妹妹身后,随着她或伏地,或上墙,心里觉得刺激极了,可也焦心,生怕心兰会有什么意外。
两人经过一排被重重看守的房屋时,听到了里面隐隐传来的啜泣声,秦云昭不由眼睛一亮,看来被抢来的人是被关在这里了。
秦云昭一个手势,让哥哥不出一丝声响的,轻轻把自己托上了墙头,然后再俯身把哥哥也拉了上来。两人一起蹑手蹑脚地趴上房顶,秦云昭小心地揭开了两片瓦,和哥哥两个探头往下看。
屋里头点着一盏马灯,照得里面十来个人影影绰绰的,基本都是蒙了面纱的,见秦思源睁大了眼睛想在里面找出心兰,秦云昭索性给哥哥让了地方,让他趴着那瓦缝瞧着,自己则竖着耳朵听里外的动静。
里面的女子明显是这两天才掳掠来的,情绪很不稳定,却有另一个没蒙面纱的女子在安慰她们:“你们也别哭了。你们现在算是好的了,当初我们才被掳来的时候……”
那女子的声音有些哽咽起来:“那时候比你们惨多了……要不是小芋拼死杀了一个元人,他们一把你们抢来,早就……”
声音因为哽咽,断断续续的,不过好歹秦云昭是听清了。原来这支元人的败军因为当初逃的紧急,顾不得带上什么家当和家眷,直接就组了船队就逃到这边来了。
最初一来这岛上安下了营,头领就派人四处探寻,赶在兴州军过来之前,很是在东野大肆掳掠了一番,女人更是拖上岛来就直接赏了下去。
说话的这个东野女子就是第一批被抢来的人。偏偏当中出了一个烈性的,就是那个叫小芋的。小芋长得漂亮,一被拖上岛就受了辱,小芋性情刚烈,趁着那元人睡着了,不仅用腰带勒死了那人,还砸了油灯把房子烧了,自己也自焚而死。
当时一场大火差点烧了一小片岛,元人头领见好不容易才聚起来的这点家当差点又要打了水漂,心里也发了急。可他想在这里发展下去,光靠近几个光棍兵士也做不成什么。
于是手下的一个谋士就给他出了一个怀柔的主意,把女人抢来以后,不再用强,而是好好圈养着,反正在这岛上看牢了,她们也逃不出去,日子久了,自然心也安了下来。
到时也不拘这些女人看上哪个,好歹跟元兵们有点感情了,以后就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不用老担心再发生什么恶性事件了。
秦云昭无声冷笑起来,这些人倒还真是想得长远。秦思源已经反复在那一堆蒙了半边脸的女子里扫了好几遍,硬是没有发现心兰,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秦云昭心中也有些发急,幸好下面几个高连女子中已经有人问了出来:“他们把心兰关到哪里去了?”
那名最先被掳掠来的东野女子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他们既然已经知道她是你们头人的女儿,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从这里再也听不到什么了,秦云昭小心盖回了瓦片,想了想,俯低了身形,拉着秦思源沿着墙头蹑足走到了旁边一处院落。
这院子外的守卫明显要比刚才那间屋子的要多两个,好在并不算严密,秦云昭挑中了其中一间只映出黯淡灯光的屋子,示意秦思源跟上,两个人小心地趴上了屋顶。
瓦片移开,秦云昭一眼就瞧见了屋子角落里单独呆坐着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心里不由一喜。
院子外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秦云昭正要拉着哥哥伏低不动,已经眼尖地看到那女子手心中偷偷握着什么东西,有金属的光亮闪过。
糟糕,不会是她想自尽什么的吧!秦云昭心中焦急,又不能出声制止,情急中猛然想到一个办法,伸手扯开秦思源的衣襟,从里面翻出那块浆丝帕子,从瓦片缝里扔了下去。
帕子轻飘飘地晃荡着掉在女子身边,绣了一朵雪莲花的一角正好现了出来,那女子一惊,连忙抬眼惊喜地向上面看来,秦云昭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紧急把哥哥的脸按了过去露了面,然后飞快地盖了瓦片,拉着哥哥伏低了身子。
看来这个就是心兰嫂子了,幸好来得及时,心兰嫂子既然知道哥哥已经过来救她了,这时就不会做什么傻事了。秦云昭轻轻吁了一口气,紧紧趴在屋顶上竖着耳朵听。
没想到来人说的是元语,心兰也是用元语答话,秦云昭郁闷地跟哥哥对视一眼,啥也听不懂啊!不过听着心兰嫂子的声音还比较镇定就是了。
等那两个来人走了,房门重新被守卫锁上以后,秦云昭才轻手轻脚地一片片移开瓦片,轻巧跳了下来,并不先招呼人,闪身躲到窗户边往外窥探着,见那两个守卫隔得不算太近,站在外面并没有听到动静,这才冲哥哥打了个手势,让他跳了下来。
秦思源一跳下来,拉住心兰的手刚要说话,秦云昭就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一个手势让哥哥藏到了窗户斜下,外面看不到的死角来。
果然,外面两名守卫走过来隔着没有糊纸的窗户往里面看了一眼,那心兰还是好好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又踱着步子走了回去。
秦云昭扒着哥哥的耳朵,极轻地说了两个字:“你背过身,我跟心兰嫂子换衣穿。”
秦思源听话地背转了身,还捂住了眼,秦云昭把自己身上已经半干的外衣脱了下来,扬手示意心兰,心兰一见立即就懂了,赶紧把自己的外衫也脱了下来,跟秦云昭互换了,连着面纱一起都给了秦云昭。
秦云昭戴上面纱,几步就走到心兰旁边,跟她互换了位置,自己坐到了那把椅子上,把头发也打散了,照着心兰的发式慢慢梳理起来。
心兰则扒在秦思源身边,跟他咬起了耳朵说话。秦云昭耳朵是个比猫儿还灵的,即使那两人将声音压得极低极低了,她也听清了两人的对话。
原来先前那两个人过来,是想劝动心兰,让她甘心嫁给他们的首领,然后他们与高连人结盟,借着东野这地势险要让兴州鞭长莫及,一起占了东野,据险而守。
因为得了秦云昭扔的那方帕子的提醒,心兰故意表现得犹豫,最后答应先考虑几天。那两人给了她三天的时间考虑。
这嫂子果然是个聪明的,镇定大气,还会拖时间!秦云昭一来就给心兰打了高分,觑着两名守卫踱到外面一间房间里小憩坐着去了,连忙凑近了过来:“哥,我们先去勘探下地形再回来救人。”
已经到了这地步,秦云昭也不急着这会儿就把人救出去了,跟心兰又换回了衣服,和哥哥先爬了出来,把这座小岛基本探查了一遍,默记下地形,然后拿着顺来的几张纸和一块黑炭,躲在偏僻的角落里,借着一点月光,刷刷地画了岛形图出来,把各处建筑和人手都标明了;又依着自己之前的印象,把航行路线也画了出来,一一指点了哥哥记忆和运用。
“哥,这航图你千万记牢了,岛形图也要带好。先前我们上岸那地方的左边,系了不少艨艟,你随意解开几只的绳子,造成是缆绳松开的假象,让船漂出去几只,然后你带心兰嫂子先回去。
别的人我们现在还救不了,不过暂时也没有危险。我呆会儿就换了心兰嫂子的衣服,留在这里冒充顶着,反正有面纱,他们一时也发现不出来,你回去后记着要尽快……然后我们里应外合……”